第十四章 灾
苍天已经抛弃了这片土地，雨水，露珠，都随着一同去了。
安光初年，大旱。
青州蓬莱的一个小乡村里已经没有活人了。
青州刺史董朝佑拿着这份线报久久无言。
这样的局面太过惨烈，哪怕他早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也一阵心绞。
整个青州，北海、东莱两个相对不富足的地域最先支撑不住，而其后的济南，乐安、城阳、齐郡也慢慢有了无法支撑之相。
死过人的地方开始有了瘟疫，慢慢弥漫的病情也没有获得很好的控制，是安王朝真正的衰微至此了吗？
“董大人。”
董朝佑闻声转头，只见得一个面冠如玉的青年，青年虽俊美但眉聚英气，精壮的身形也显得颇为英武。
“原来是刘令郎。”董朝佑勉强挤出一抹微笑应了应。
来人正是宰相刘云家次子，刘英凤。
刘英凤与刘云的大儿子刘豫差异他乃是庶出，其母赵夫人是原是刘云家丫鬟，乃是怀生了他才成的夫人。
也因此在刘府他娘俩的身份仅算是高于下人，没有宁静感的赵母夜夜担忧流泪。
为了掩护母亲，英凤自幼便脾气坚强喜欢耍刀弄枪。
幸好英凤生的一副好相貌，其父觉得他颇像年轻时期的自己，在厥后对她娘俩也是颇为看护，也因此英凤能够广拜名师练得一身好武艺。
刘英凤与他年老刘豫关系不错，刘豫也教过他不少兵法。
这次特殊的行动，刘云考虑再三照旧觉得让英凤来才气放下心来。
于是便有了开头一幕。
“时机如何了董大人？”刘英凤抱拳问到。
董朝佑迟疑了一下回道“令郎，还未到时候...”
“刘令郎，您来青州一定要简出小心行事，不能让李恽的人发现。”
“放心吧董大人，这边无人识得我是谁，我也会简出。”刘英凤面无心情的回覆道。
“那就好。”
“对了令郎，那批人马怎样？”
“还得练习，这次来也是要谈此事，我需要更多的物资来筹备人马。”
“...好，在下来操办这件事。”董大人颇为纠结，最后也是应了此事。
刘英凤点了颔首便离开了。
青州东莱郡
枯藤老树昏鸦，断桥河床破瓦，夕阳西下，破衣人在慢爬。
一郡之城，萧条至此。
周遭十里已经无绿叶。
这就是饥饿带来的扑灭，恨不得大地上都刻满了牙印。
东莱郡的城门一直敞开着，原本和气的街道两旁现在全都横躺着难民。
已经没了气息的，有士兵在用小车收尸。
多数的人都靠在富户的大门前只祈求他们美意的赏一口。
虽然，县衙和县衙所设立的施粥地也聚集满了难民，人和尸体都躺在一起，太像了不仔细分分都弄不清。
“开粥！”全副武装的士卒喊了一声，全城但凡另有一口气的黎民都用尽自身的生命冲向施粥铺。
士兵机械的盛起来一勺勺黄黄的米水倒在了难民破破烂烂的土碗里。
偶有灾民跪地恳求多赏点米水，而盛粥的只当看不见，再有纠缠，两旁全副武装的士兵便会将其拖走，善良点的拖走就结了，遇到心狠的更免不了一顿毒打。
“这粥就这么多，多给你了后面的人怎么办！”
往往这句话喊出来，那灾民挨打都市有阵阵叫好声。
都是为了活。
“好了！没粥了！都散了去！”
“老爷！老爷！我这还没领到呢！我一家子，都指着这口饭了，老爷啊！我给你跪下了，给你磕头了老爷啊！”
一个满头鹤发的老人用尽了身上的力气和全部的尊严跪在地上求着这施粥人。
说完这些话，他已经没有了力气，倒了下来，但双脚仍不竭的往后蹬着土地，推着他，去抱施粥人腿。
那是一根无可形容的臭腿，但对于老人来说却是金光闪闪的，是他这全部的希望。
但是结果可想而知，他被无情的一脚踢飞了。
这一脚踢灭了希望，和一个家全部的命。
看见蜷缩着没了命的老人，没领到粥的人窸窸窣窣流起泪了，他们不想死，但是没有希望了。
“抢啊！！！”突然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
这一声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最后一抹矜持。
桌台翻了，锅上的挂壁被抢去疯舔。
“放肆！！！”
士兵们开始驱赶灾民。
没人注意到在这杂乱之中，一个小男孩护着自己从几个难民那均匀偷来的米粥跑向了街尽头的角落。
“哥...今天...有粥吗？”一个面黄肌瘦只能无力靠着墙的女孩拉了拉另一个稍大一点同样脏兮兮的少年衣角虚弱的问道。
偷了粥的少年看着虚弱的小孩笑了。
“有！今天可多了，这些大人打起来了，还不是让我得了利。”少年擦了擦鼻子和女孩自得洋洋的说。
“可是...哥哥...偷了他们的，他们怎么办...”
“不管！不管！不管！我就你一个亲人了！”少年捂着耳朵摇头说道。
“娘死前把你托付给我了，我死了都不会要你死。”提起娘少年眼神黯淡了。
女孩默默的喝了几口，剩下了许多粥都推给了哥哥。
“哥哥...我吃不下了...你吃好欠好。”
看着剩下的泰半碗粥少年倔强的说“你快吃！再吃几口！哥哥我回来前喝了。”
咕咕咕~
少年的肚子老实的对女孩讲述了它的委屈。
听到声音女孩笑了。
“哥...你吃...你倒下了...我也...活不了...了啊。”
看着少年倔强的样子，女孩不得已说道“哥...我喝一口...你也喝一口...咱们一起吃好欠好...你不拒绝...。”
少年犹豫了一下，点了颔首。
女孩喝了第一口，便递给了少年。
少年确定女孩真的有喝之后便也喝了起来。
少年也是饿坏了，大口大口兄妹二人很快就喝完了。
突然少年意识到了什么“你骗我！除了第一口以外你都没喝是不是！”
女孩看着哥哥露出了一个委屈的笑脸，默默做好了被哥哥责备的准备。
但是想象的责备并没有到来，在女孩的目光中，只见少年的泪水无声的从眼角划落了下来，直到放声痛哭。
“贼老天！让我们活啊！我们就想活啊...只是想活啊...”
“娘！啊啊啊啊！”
女孩看着少年痛苦，泪也止不住的留。
小小的两个身躯紧紧的贴在这无人注意的街角。
两个小小的生命，在这场天灾前，在这庞大且庞大的王朝、权谋、大人物和是是非非面前，显得何等渺小，何等微不足道。
而明明，他们才是失去全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