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囚龙城外起西风（一）
“东方有道早囚龙，
南落百鸟待朝凤。
西觅无定无影踪，
北极人皇定始终。”
艄公的歌声在一望无际的江面彷徨，看到姜小山好奇地倾听着，墨云将吃洁净的鸡翅骨丢入江中，顺便用江水洗了洗沾了油脂的手：“这是《五城谣》，纪录的是有史以来，天下间最雄伟的五座大城。”
姜小山对照旧没有抽到新的技术体现遗憾，进入东域之后，险些每餐饭都是自己做的，目的就是想从墨云身上再偷学几个技术，但是遗憾的是，除了第一次抽到的【指南符】外，一无所获。
“可是这歌谣里不就只有四个吗？”
“中州的那一座已经酿成了神奴的天宫。”墨云叹了口气，“天宫降临中州之后，我们和其他地方的联系也被切断了，除了位于东域之中的囚龙城外，其他的三城境况如何也未可知。”
“我们不是要去玉山学宫吗？为什么艄公说是送我们到虬龙渡？”耗子好奇地问道，又接过一个烤鸡翅，对于姜小山做的这玩意，他永远都吃不够。
“过了虬江自然是虬龙渡，然后再往东就是囚龙城，玉山学宫，在囚龙城外的雪山之上。”墨云笑道，越靠近玉山学宫，他的心情就肉眼可看法变得越好，他似乎已经忘记挚友的死亡，其他人也没再提起。
这一路来，他们见到了装扮成马贼的官兵，也看到在天灾之下覆灭的城池，路上的旅店也不尽是好人，甚至另有卖人肉包子的店肆，但就算是这样，周大年等人也变得兴奋起来，东域确实不太平，但是比起中州又好许多。
除了姜小山。
都说幸福是对比出来的，周大年将这些日子和自己的过往对比，自然会喜欢上东域；但是姜小山还活过上辈子呢，这能让别人满意的东域，还真比不上祖国最荒蛮的角落。
似乎看出了姜小山的心思，墨云叹了口气：“会好的，至少囚龙城会让你满意。”
行在江面上的竹筏突然一震，原本还在竹筏上搪塞鸡骨头的小黑一下子窜到了姜小山的肩上，它的本体确实是吞象妖虎，但是它最怕的就是水了，而且这虬江还这么大，这里的水又那么深。
两个光着膀子的大汉从竹筏下翻了上来，那艄公江将撑船的竹竿一丢，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分水刺：“几位，麻烦把身上值钱的工具交出来吧。”
这虬江上最流行的一句话就是“船到江心，人要当心”。不仅因为这虬江老是喜怒无常，一般的船只容易倾覆，更是因为江面上水匪横行，甚至就连这划船的艄公，前一刻可能照旧平和可亲的良民，下一刻就酿成了杀人越货的强盗。
这位艄公做这无本买卖已经很久了，但是他第一次看到“肥羊”如此平静，就连那两个年纪最小的少年，也是坐在竹筏上一动不动，耗子甚至依旧津津有味地啃着鸡骨头。
“你们不怕死吗？”
姜小山因为忙着烤鸡翅，也才刚刚吃上：“我们把工具交出来你就会放过我们？”
拿着分水刺的艄公阴沉沉地一笑：“自然也不会，只是你们自己交出来，就省得我们兄弟下去捞了。”
姜小山点了颔首，这家伙不仅想要吃肥羊，还希望肥羊把自己身上的毛给褪了。
“我知道列位都是妙手，”艄公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几人的兵刃，这年月，如果没点本事哪敢走远路，“但是陆上虎终究比不外水中龙，所以照旧乖乖交出来，能少受点罪。”
他刚说完，两个同伙开始晃动身子，本就不算牢固的竹筏在这江面上恰似一片落叶，随时都市覆入水中。
墨云看了看几个同伴：“你们会水吗？”
周大年摸了摸脑袋：“真没学过。”
陆仁贾看了看还遥不行及的对岸，欠美意思地笑笑：“虽然会，但游不了那么远。”
墨云便点了颔首：“那就不能让他们把这筏子弄沉了。”
说完便猛地一跃，背上的行云刀应声出鞘，刀光闪过，便有两颗人头飞起。
“妈的，点真背！”艄公看到自己的两个同伴一招就被干掉，知道这次是真踢到铁板上了，也不多话，直接向后一倒，落入水中。
他怕自己多说一句，也会被这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给杀了，他的刀实在是太快了。
“不管他？”耗子看到艄公钻到水里没了消息，照旧有点担忧。
果真，分水刺刺穿竹筏，那艄公从水底发动袭击了。
“他想把绑竹筏的绳子切断，”陆仁贾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可不想自己的屁股上再被开个眼。
“照旧不死心啊。”姜小山抽出布雨剑，从两根竹子的间隙往下一扎，纷歧会儿，一股血水就从竹筏底下蔓延开来。
墨云满意所在了颔首：“你的剑术越来越准了。”
“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姜小山甩了一下布雨剑，几颗血珠飞溅了出去，这确实是一柄不沾血的好剑，“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下杀手吗？”
墨云收刀回鞘，对姜小山看出自己是故意把这个艄公留给他的并不意外：“我第一次在角斗场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没有杀死自己的对手；在你第一次挟持王嘉的时候也是在逃离后就把他放了；在东域遇到那伙扮作马贼的官军你也只砍马腿。说到底，你照旧太善良了，在这个世道，善良的人往往是活不下去的。”
善良？姜小山自己可不这么认为，他只是觉得没须要而已。
“玉山学宫也容不下一点点的善良吗？”
墨云叹了口气：“玉山学宫的箴言就是‘除恶务尽’。”
“那里有睿智的人，有勇猛的人，有狡猾的人，有忠诚的人，唯独不应该有善良的人。”
“墨雨不是吗？”这是姜小山来到东域之后第一次提起这个名字。
“所以他死了啊。”墨云脸上所有因为靠近囚龙城而泛起的色泽都消失了。
或许这些原来就都是虚假的色泽吧，姜小山早就注意到墨云的近乡情怯了。
在虬江边，他们本可以选择更宁静的官船，但最终墨云照旧选择了这小小的竹筏，只因为它行的慢一点而已。
在十里铺，他们斩杀那对杀人越货的黑店匹俦之后便可以一走了之，墨云却一定要将后院的尸骨全都埋葬之后才离开。
竹筏慢慢地在江面上漂浮着，墨云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往船尾一丢，一阵强风便推着这筏子往对岸而去。
“走吧，这次，是真的要到囚龙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