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首已是千里外（四）

　　墨云的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周大年长出了口气，将手中的锤子拄在了地上。

　　或许这位墨家行走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自己原本想救的无辜村民竟然也是谋财害命之人。但是周大年可是“生贡”，作为圣恩城周边的“野人”，他对于这样的情况真是见多了。

　　野人部落在面对受到领主掩护的乡民时自然是恭顺重敬的，在面对路过的大队商队时也是笑容可掬的，但是当有落单的其他部落野人到来，他们从不介意当一回杀人越货的强盗。

　　姜小山弹了一下手中的布雨剑，发出一阵清音，那马贼首领的脸上闪过一阵贪婪之色。

　　“或许那些村民不算是什么好人，但是你们这些强盗肯定不是好人。”姜小山看到缄默沉静的同伴便开口道，“所以杀你们肯定不会有冤枉。”

　　“如果说这些村民脱手害我们的话，那也一并杀了就好。”耗子点了颔首，认同姜小山的话。

　　马贼首领发出一阵大笑：“有意思，玉山学宫的人都念书读傻了，你们两个确实痛快，不如加入我们，大伙一起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痛痛快快活一辈子。”

　　姜小山摇了摇头：“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信，痛快在世就算了，究竟你们可不是真正的马贼，何来大称分金的痛快？”

　　马贼首领的眼睛眯了起来：“何出此言？”

　　“你太有见识了，”姜小山笑道，”虽然你想用粗鄙的体现伪装成一个天生的马贼，但是你的用词太过文雅，我不相信一个马贼会用’何出此言’这样的词。”

　　“不管是这位墨家行走的身份照旧我手中的剑，你一眼就看出来门道，一个小小的马贼会有这样的见识？”姜小山看对方缄默沉静不语便继续道，“你们骑着的这些马，四个蹄子修理得整整齐齐，上面的蹄铁都是新的，照旧精钢打造，说不定照旧同一批次，有这样完备的后勤保障，如果说你们的背后没有一座大城作为支撑，你觉得可能吗？”

　　马贼首领甩了甩手上的马鞭：“我很讨厌智慧人，更讨厌自作智慧的人。”

　　“你把我们的身份点出来，这不真是不死不休了吗？”

　　姜小山摇了摇头：“点出来才死不了人，你看，我们在浪费口舌的时候，又有一个村民跑了，而且他还听到了我的话。原本他就算跑了也不知道找谁算账，你们在村里杀了人，把气出了也不用担忧袒露，甚至当你们回到原来的身份，说不定还会遇到这些逃跑的村民们向你们求助呢。”

　　“你们如果还想隐瞒身份，除了将在场的每一小我私家都杀了就没有其他的措施了，但是后面就是大山，没了马匹的资助，你们便失去了速度的优势，只要有一个村民能够逃出去，你们便有了袒露的可能，而这就是谈判的基础。”

　　姜小山指着又一个逃进山林的村民：“不是吗，尊敬的天南官兵大人。”

　　马贼首领一甩手中的鞭子，调转马头：“我们走！”

　　他身边的同伴不解：“老大，我们走了他们也会把我们的身份说出去的。”

　　首领的鞭子直接抽在了他的脸上：“蠢货，我不是告诉过你看好兄弟禁绝他们出营的吗？”

　　看着远去的马队，姜小山松了口气，不外那些村民们看他们的眼神也不友善，纵然他们刚刚从“马贼”手上将整个村子救了下来。

　　“我们也走吧。”姜小山小心地擦去布雨剑上的血迹，这柄剑暂时只能算是借来的，自然要敬服一些。

　　墨云将刀甩入背后的刀鞘之中：“这对刀剑在打造的时候用了秘法，不用这么小心。”

　　姜小山用布条重新将剑刃缠了起来：“究竟还不算是我的，照旧小心点好。”

　　“如果这柄剑是你的了呢？”

　　“我的工具，虽然更要敬服。”

　　墨云点了颔首：“我们现在就走，那些马贼再找回来怎么办？”

　　姜小山又看了看这个乡村，一样的炊烟，但是生活的人纷歧样啊，这终究不是自己的那个世界了。

　　“没关系，剩下的人为了活命不会把马贼的秘密说出去，马贼希望他们守旧秘密也不会再来找他们的麻烦，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姜小山在自己的心中重复了一遍，他深吸一口气，似乎要将物是人非的伤感全都随着这口气吐出去，希望这里的村民经过了这件事后，再遇到过路者的时候能友善一些吧。

　　……

　　圣恩城从不歇业的黑市也关闭了，因为有一只雄鹰俯视着这个世界，所有的老鼠便不敢露头。

　　带着山羊面具的人一杯一杯往自己的嘴里倒着酒，可却怎么都喝不醉。

　　在他的劈面，带着白鼠面具的女子点了点桌子：“你这种喝法真是糟蹋好工具。”

　　未羊示意一旁伺候的申猴继续倒酒：“黑市休业，我无事可干不就只能喝酒了？”

　　“王翼一来你都酿成顺民了吗？”子鼠不无讥笑。

　　“哈哈哈，天宫王家的下一任家主，堂堂的伯爵天人，谁能不怕啊。”未羊很大方地认可了自己对王翼的忌惮，“黑市停业，损失的是钱；搪塞王翼，丢的就是命了。”

　　“王嘉在的时候你不是号称地下领主吗？”

　　“我现在也是啊，你不信问这只猴子。”

　　带着猴脸面具的扒手连连应是：“天人统治地上，未羊老大统治地下。”

　　子鼠叹了口气：“这种货色也能和我并列十二支？”

　　未羊哈哈大笑：“只要不是天人，他能够杀了我们其中的一个，便能取代其成为新的十二支，这就是规则啊，你不是最讨厌没有规则的人吗？”

　　子鼠将袖子一扫，桌上的酒杯尽碎：“我们真的要看着王翼带走所有的税收？”

　　“否则呢？”未羊不以为意，直接从申猴手中取过酒壶，“王嘉已经死了，我们和他的约定就作废了。”

　　“可惜了这三年的谋划。”

　　“可惜？”香醇的酒液倒入未羊的口中，“没什么好可惜的，我们等得起，王翼终究会离开的，下一个到来的圣恩领主依然会是个平庸之人。”

　　“你已经部署好了？”

　　“这可多亏了申猴呢，不愧是能和我并列的十二支！”

　　站在一旁如同仆役的申猴只是谦虚地笑了笑：“像王家这样的天宫大族最多产的就是废物。”

　　“自以为是，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好向家族证明自己的废物。”

　　“所以圣恩城永远不会缺少一个愿意和我们交易的废物城主。”未羊将空了的酒壶砸在桌上，酒壶深深嵌入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