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相食
沈临相信，所谓三大试炼中的前两项胜负并不重要，只是为了及早淘汰不及格的竞争者而设。
针对灵魂的“祖巫降临”，才是决断哪一方有着继续资格的要害。
至于传说中将自身隐秘于灵界的祖巫，为何能重现人世？
沈临料想这与日渐接近人间的十字星，以及月盒中显然被‘隐秘’过的物事有关。
按巫祝的话，似乎只要在战局中展现英勇气概，即可使祖巫灵相加身。
沈临却怀疑其中另有条件。
若只以胜负论英勇与否，这场战斗基础无须开始。
只要沈奉真全力施为，目前的自己如何能是对手？
但为防胜利条件认真如此苛刻，沈临决心不让沈奉真使出全力。
“寒潭隐气法”瞬间调动隐伏真气，再藉“行渊”神拳一剎发作！
沈奉真面对快若破风的极重拳劲，却似乎连避让也懒得避让，蛇手直往沈临太阳穴凿去。
眼看行渊拳劲未曾撃实，沈临的脑袋便要被撃碎。
沈临早已预料到她源自真形的攻击手法。“黑蛇”所衍生的“蛇拳”玄奇难测，却更偏重于力量，殊乏同类真形演化出的曲折诡谲。
当日自称是鸟非蛇的赤炼，可是在成为修士后的他心里首次留下阴影。
沈奉真的手臂，却在发劲前已然曲起，那就意味着不存在二段变化的可能，否则威力基础无法企及自身蓄劲良久的拳劲。
半空中，沈临微侧头颅避过凿击，左拳似不着力般斜削而下。
“潜蛟。”
万钧劲力，只在命中敌身一刻发作。
沈奉真仍无移身退避的计划，倨傲抬膝与潜蛟拳力硬碰。
劲气相交，风响激荡，沈奉真腿边袍摆被震落一小片。
抬起了的膝盖，一时间竟无法收回。
随即被沈临伸腿纠缠，借势牵扯其摔倒同时出拳猛击面门。
人在高处，沈临凝视着沈奉真不显情绪的目光，脱手绝不留情。
先吃一记好的再说。
下一刻，随着脑后风声急响，后脑勺宛如被某种柔软的小锤敲打了一记，并不十分疼痛，却教他马上眼前一空，摔倒在地。
沈奉真乘势起脚将其挑飞。
直至沈临半空中回复知觉，勉力平衡身形以双足落地，已蓬然吐出一大口鲜血。
艰难抬头，模糊视野只见沈奉真伫立原地，全无乘势进攻之意。
曲起臂膀内外兼顾，意思十明白确：
既打不进来，就认可失败。
杀掉一个九品，只会污辱我的荣耀。
沈临眼中霎时闪现怒焰，双掌轻拍，灵火流动于掌缘。
情形摆在眼前，这微末火焰，本就无法对沈奉真坚韧凝练的体魄造成伤害。
但只要烧焦对方的脸面衣衫，沈临便已到达目的。
他本不想用上这样的手段，可沈奉真学得太快。
“先王之子，王位的正统继续人，因着这些身份，你自认为天生就比我更配坐上王座。”
沈奉真话声回荡于殿堂，一剎冲撃了在场所有人的心神。
“自我回城以来，你一直实验让我显露弱点。好胜莽撞、轻信他人、不谙心术，你认为只要灰雾城目睹了这些缺点，就无法接受由我登上王位。”
“然而如今，被痛击得狼狈不堪，尽失王室体面的是谁？万事皆虚，唯有实力，能让修行之人永远维持体面。”
她手掌成钩，劲气遥指沈临咽喉。
“执着在微末小节上的你，只会被灰雾城抛弃。”
沈临闻言，抬起泛红眼眸，笑意渐显狂态。
“为此，你才划地为界，双足不动，竭力证明你有着王者的威严？”
“别笑死人了。王者的门路和修士的门路不是一致的，连其中的划分也无法掌握的话，路基础没可能走远。”
“本殿下，会让你败在这份狂妄下。”
既然知悉沈奉真不计划全力施为，沈临只须设法将其打出界线之外，她自然再没脸面缠斗下去。
或许也可接纳防守还击的战略，争取时间，找出沈奉真的弱点。
但自己真有与她持久交战的本事吗？
“蛇拳的变体‘蛇鞭’……在长时间曲折手臂的历程中蓄劲，撃出强力的隔空拳劲。”
“表妹与庄若真果真关系不浅，适才装作不知刺杀之事，演技可认真不错。”
“她怕被黑蛟真形化出的鳞片所伤，索性改以遥距攻撃将我击倒……唯一解法，就是逼她进入相对不甚擅长的肉搏战！”
沈临知道就算是再强的修士，也会在经年累月的对战中形成路径依赖，习惯以单一的方式攻守。
表妹连兵刃蛇剑都教常剑为长，近身战的经验想必并不多。
只要她反映一缓，胜负即判。
沈临乘她蛇臂蓄力未毕，猛行术逼入中路，摊掌以“震字诀”直拍表妹脸庞！
沈奉真面容一冷，足下仍然不动半分，抬肩疾撞沈临鼻端，展现出超乎预期的实战反映。
沈临无意在脸上变出鳞片，只怕与她拼个两败俱伤之前，五官已先被撞烂。
但见他左掌疾抓上表妹肩头，五指指尖暴起尖光，瞬间削出鲜明血影。
沈奉真随即屈膝退却，以肩头强行将沈临撞开，足下转瞬站定。
外貌上未曾出丑，却是人人看得明白，她已没法如先前夸示般立在原地取胜。
众人均知她较沈临横跨一品，单纯将沈临打杀有何难处？
被逼全力应对，对沈奉真而言已是最大的侮辱。
她紧盯着被撞飞后踉跄站定的沈临双手，目光凌厉。
巫戏衣！
外仿百兽皮相，内取百禽真骨，从而提升血肉之躯的攻击力、防护力及穿透力。
这即是沈临以轻巧一爪深入体肤，逼得她撤步还击的凭借。
“雕虫小技。”
沈奉真双掌交迭置于眼前，乘着沈临跃起施行第二轮攻势一刻开掌。
赤光闪过秘传殿漆黑长空，透穿覆于沈临双手的百兽形相。
气劲与巫法交织而成的实用护甲，霎时间支离破碎。
半空中沈临与其目光相对，所见唯有酷寒。
戏巫一族赖以称雄一方的秘技，在最接近祖巫的真形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蛇目无情，可破小术隐大法，是为黑蛇之瞳“赤玉”。
可惜表妹以为这能吓获得我，却不知我连她术法发动所须的间隔，也看得一清二楚。
居高临下，气劲勃发再不保留。
沈临双拳如快雨轰击落下，直击沈奉真头顶、胸肩、臂膀，全无花巧只求力胜。
沈奉真双足没再后移一步，却随着沈临拳力下轰，一点点陷入地面，使得脚下青砖裂出蛛网般蔓延开去的裂纹。
她早已看得明白，沈临从虎巫处得来的“猛虎百烈击”猛则猛矣，终究无法破去八品境以强大真气加持的防御。
且真力有尽，表兄再出一拳，已是极限。
殊不意撃出最后一拳时，沈临眼中闪过一丝掠影，弓起蛇身色绯红。
非蛟噬蛇。
乃是蛇搏蛇。
沈奉真瞳孔一张，已被这挟着祖巫残影之力的一拳狠狠砸中前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