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临阵磨枪
“老师，适才那是……”
“幼蛟嘶鸣，当惊风雨，引雷云。当蛟长成，即动四海之涛，破雨跃川，辟阴开阳，使天地感应。”
“……纵然现身的并非蛟自己，仅是一位九品修士的真形？”
“清辰，你既非六大巫族之后，亦未曾观想真形，不明白在巫族的修行之道中，人兽之别从未如此明白。要害在气运厚薄，修为崎岖。”
巫神宫主殿暗室之中，先开口发问的女声缄默沉静了许久。
下一句话，即是说道：“老师曾说巫之一道，渊深玄妙是不假，却过于倚重血脉传承。”
“一个被遗弃在沼泽地外的孤儿，连姓氏都来自恩师的赠予，可学巫术，若以此为主修，却一生难以有成。”
苍老声线问道：“你嫉妒沈临的血脉？”
薛清辰摇头。
“门生只羡慕他那双彷似能洞破真相的清澈眼眸。至于血脉，既是天赋，亦可化作极重的诅咒。”
老人笑道：“看来大伙儿平时说得没错，你确要比看起来智慧得多。”
他瞧着被打趣后红着脸苦笑的门生，面容一肃：“巫王血脉，并不是沈临悟出高位格真形的主因。”
“沈临的父亲、祖父，所悟真形虽也奇异，初始实力更远比这幼蛟为强，位格却有所不如。”
老人顿了一顿。“而且相差颇为不少。”
薛清辰是自幼在杂书堆中浸大的，当下抛出推测：“是因为他较晚开始观想的缘故？”
“否则。沈临以延迟修习功法为价钱，由先王一手打造出小周天行气法，成就同境者中出类拔萃的体魄，却也仅此为止。”
“真形的强度，在于是否能通解随心所欲四字。此四字决不是让观想者顺从欲望，一味放纵心魔主宰观想。”
“否则纵使乐成悟出真形，心性也一定堕落，无法继续领导一姓一族的重任。”
“但若像沈临的父祖般以意志硬抗心魔，却也不行取！真形虽乐成成形，却是本乎一股执拗劲儿而生，动用起来难免有所凝滞。”
“久远而言，修行之路必遭阻碍，只是两人都没能活到遭逢修行困境之日而已。”
薛清辰闻言，轻叹了一口气。
“那么，沈临殿下是走了第三条路？”
老人笑道：“他既没可能从残卷中悟出随心所欲四字，想必是走了父祖的老路，强硬反抗心魔侵袭。”
“然而，他恐怕遇到了远远超乎他能力，甚至超出观想法自己预设的诱惑，无法强抗之下，被逼走上了正途。”
他放缓话声，一字字的娓娓道来：“撇开凡欲，直指本心本愿本欲泉源，只求永生。”
这一段话，只听得薛清辰剧颤不已，久久未能抬首。
良久，方道：“门生现在开始忏悔，为甚么没投胎进六大巫族了。”
“永生是大道，却有三千羊肠小道与之相通，得一即可，何须多所期盼。”
老人申饬门生，声线越渐降低。
“正因如此，有意松弛巫族新主永生门路者，却不行轻饶。”
“老师莫非认为，殿下的遭遇是圣姑黑暗捣鬼的结果？”
“滋扰来自灰雾城外。当昼夜交织，灰雾未及重新遮盖全城，一道意念自外间攻其不备，落到了预先准备的寄灵物上。”
“而且，沈临之所以能从危机中得脱，很可能本就知道身边寄灵物的存在。”
老人一字一顿。“你接下来的任务，即是前去找沈临切磋，务求试出他的虚实。”
……
练武场上，薛清辰满足地卷起袖子至双肘处，盘起长发如卷起身躯的乌龙。
她所修巫法偏向治疗、辅助，并未效法奇兽形相，按理而言并不长于实战。
但甫一踏进练武场平整的园地上，她即是人中之龙，不畏秘法，不惧猛兽。
原因无他，她所修功法对体魄及力道的全方位增强，已使得她成为九品境中当之无愧的肉搏王者。
就连向来眼高于顶，自翊巫武双绝的圣姑之女沈奉真，在九品境时也无法于胜负场上占先她哪怕一着。
现在她连巫祭的标配白袍都未穿上，紧身演武服活力洋溢，犹如野猪的利牙，遥遥威吓着近百米外的沈临。
“老师既已下令，就由我来试出殿下你的秘密。”
另一边厢，沈临见女子一脸志自得满，心中早就乐开了花。
她是不是生下来缺个心眼，竟以为能在我跟前，巫祝大人身在宫中的事实？
要是预先设计好的部署，何以每分每秒的举动，都与沈临当刻的需求息息相关？
若说巫祝与姑姑一样卜卦知了休咎，出于未明原因避而不见，沈临也不是不行以接受。
但若把他当傻子，就少难免得捱上一顿拳头。
说实话，沈临还挺庆幸升境后首次练手的对手，是决不会被他打伤打残的薛清辰。
换作是安凝压境与自己打，很有可能会被沈临打伤。
至于胜负，不重要。
只盼薛清辰的拳头，没重得能把自己的脸打碎就好。
两人同时握拳！
一声破空风响，薛清辰如计划般抢先脱手，瞬间横越数百步距离，拳头来到沈临胸前。
不外足尖微一使劲，腰肢微一扭转，便即获取无可反抗的神速猛力，这就是妥善控制下“猛行术”的威力。
这门急速移动术在练习时，简直要求施术者不加干预地无序冲撞。
但运用于实战时，却极为需要自控力。
一如当下形势，少使一分劲，多收一份力，优势劣势随时瞬间逆转。
薛清辰习练多年，自然已培养出强大的控制力。
自信初升九品的沈临，决难避过这传承自九大祖巫之一“猪”的急袭术数。
唯快不破！
没料得反映过来时，沈临已不在拳头前方。
薛清辰一呆。
但感背后劲风急扬，直扑背心。
却是沈临不知何时已到了自己身后，看准时机脱手施袭！
她的瞳孔瞬间尖竖。
“这份力道，这份速度……”
“难道他只凭开门时惊鸿一瞥，便把我的猛行术学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