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巫王的制裁
四更锣响。
车驾于贫民窟狭窄的街道上徐徐前行。
车门帘幕后方，沈临一手执推动马，一手高举铜镜，凝视着镜中闪烁生光的双眸缄默沉静不语。
换作是原主影象中的父王，会说身为王者，仪容衣饰应其时刻自重。
自省不倦，纵然落难，亦可免遭他人冷眼。
寻凡人见了，则会以为他正为自身俊秀异常的容貌着迷。
考虑到这身皮囊之美，旁人有此想法也屡见不鲜。
但未来的巫王，会优先思考久远之事。
例如，此际投影于脑海中的技术清单是甚么回事？
“名称：全知之眼。”
“概述：完全洞悉万物真象，窥见无人得知的隐秘，习得所见功法异术为自身所用。”
“批注一：无法对全知之眼自己起效。”
完全洞悉万物，却不包罗眼睛自己？
而已，世上最利的剑，也没可能把自己削断。
他转而关注自被反杀的中年隐巫处学来的三大能力。
“缚影永生法”无须多说，是上通星界，通灵九大祖巫之一的极强力仪式阵法，可惜沈临目前用不着它。
一来尚自年轻力壮，不愁衰老，二来身上早中此术，时光暂已停滞。
三来怕此法漏洞过多，轻易使出，会害自己像男人般被行家轻易反杀。
第二门是“不受控的真气”，也即现在在他气海中任意翻腾，因逆转祭品和施法者身份而自隐巫处夺走的修为。
由于沈临未曾修炼功法，虽已成为修士，却无法任意运用这股能量，因此就需要用到第三门能力。
“巫体术”，是一种混淆近身战技和实时施法的入门武术。
在灰雾城人手一份，即便未修功法，亦可灵活运用。
除此之外，中年隐巫仅余的家底，即是沈临折返安葬众人尸骨，顺手于隐巫藏身处觅得的这片镇妖镜。
七品境以上，修士可分出一小份自身灵魂寄托其中。
悬于家宅，足以镇压比修士本人高一境的妖邪鬼魅，于常与非人之属打交道的巫族而言颇为实用。
可惜放在刚窥修行门径的沈临手里，就只能暂时当片普通的铜镜。
“这家伙是怎么入选抓捕队，成为圣姑的心腹的？连最基本的巫法也不懂几门？”
“可就是这么一个废物，竟能孤身捕捉巫王之子意图谋害。看来忠于先王的势力，四年间早已被诛除洁净。”
“唯一能倚靠的，便只有自身的实力。”
虽然，如果能联络上幸免于难的先王下属，同谋重登王位自是最好。
况且沈临坚信，自己纵然不去争位，姑姑也没可能停止派人追杀。
既已身怀异术，在修行之路上的前景势必辉煌无限，又怎能袖手任得天生王位遭人夺取！
时值祸乱，仙人妖巫并立于世，谁领风骚，各凭本事实力争胜。
就以一城之地的小小巫国为始，踏出第一步。
“且看原主身边的两件家底，是否有联络旧部的线索。”
原主困顿之时仍不愿卖掉的两件物事的第一件，是由先王亲手写就的起居卷宗，须以巫王之血为引，消耗真气解开封印。
内里纪录了隐巫部落居所“灰雾城＂的或许情况，附加原主幼年时的一些趣事。
卷宗甚长，可沈临只一瞥间，全知之眼已将卷宗内容悉数读取纪录，任他随时追念查阅。
与先王旧部相关纪录中，曾提及历代王室以十三剑侍为近卫。
由巫王亲自选拔，誓死尽忠，是为城中少数不习巫法，却广受尊敬的武修。
其中特意提及一人名为安凝，受先王之命调任圣姑近卫。
先王把心腹安插到亲妹妹麾下，是因为早就察觉她怀有异心？
结果，却仍是遭了辣手……
沈临略略阅遍这世名义上的父亲与幼年原主的温馨片段，无声叹了口气。
叛逆该杀，以骨血至亲叛逆者，更当受五雷轰顶。
隐巫巫法之中，似乎正好有一门引雷击敌之术？
第二件家底是一张纯白信纸，同样须以巫王之血作引，消耗真气显露字迹。
信纸标题为“小周天转大周天行气隐秘＂，内容仅有九字。
急赴巫神宫习观想法。
巫神宫，是灰雾城中祭祀巫神与九位祖灵之地。据先王遗言，似乎藏有对沈临大有裨益的修行秘诀。
刚成为修士的沈临，极须取得导引真气的基础功法。
“前提仍是得先返回家乡……”沈临放下铜镜。“但在此之前，有个地方一定得去。”
马车颠簸，香木雕成的两轮行经贫民区满布碎石浅洼的地面。
纵使身在车内，沈临也能听见一声声被刻意压低的惊叹。
整条贫民街的目光，想必已聚焦至这辆车驾之上。
却没人会知道，车中人正是两天前犹在街上替人搬货生活的少年。
他透过车帘漏洞，视察着街上一张张麻木脸容。
两天前，一百个少年在此地被掳，除沈临外无人生还。
但在贫民窟中，一天不见了一百人算甚么事儿？
就是当街互杀，易子而食之事，在此地也不独是荒年方有的景象。
谁不想到别处过上正常日子？可又有甚么地方，能容得这些人？
人间地狱。
却也因此，圣姑才万万想不到原主藏身于此。
可惜想到把其藏于此地之人，前些年已失踪牺牲。
使自己陷入如此境地者，就是碎尸万段，沈临也觉得轻了。
如今先诛小恶。
马车来到与贫民街仅两街之隔，商铺群聚的米坊街。”
米坊街左首第一家米铺，正是将他和其他男孩掳走交给隐巫的罪魁罪魁。
这四周几条街上，本没几多人买得起白米，如何养得起这么多间米铺？
青山城占地千亩，米坊街的富户们偏找此地落脚，或许已说明了他们暗地里的生意，缺了贫民们便不能运转。
按隐巫律法，此为斩首大罪。
沈临决意以巫王之名，下达正义的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