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娘听了苏湛的疑问,却道:“就是长了一副好皮相,也没什么特别。”
一副好皮相?
苏湛认识的,身边好皮相的人太多了。
吴亮、夏煜、朱瞻基,包罗她自己,个个都是好皮相。
“年纪呢?”
三娘道:“年纪看起来十几二十吧,没有仔细看。”
得,十几二十,这几人又都囊括了。
也罢,管他呢,自有水落石出的时候,索性自己还没有袒露,赶忙溜之大吉才行。
待三娘退了出去,她又束了胸,换回甲衣,跟三娘借了匹马,忍痛骑着回了住处。自己都感受自己成了铁人了,这身板,除了内裤没有外穿,和超人也差不了几多了。
经历了生死之劫,到了住处,还没歇多久,却突然有人叩门造访。
这行程部署的也太满了吧,连个休养生息的档期都没有!苏湛心里吐槽,却照旧得开门,没想到,来访的却是镇抚庞瑛。
这个庞瑛是掌管诏狱的头头,和纪纲关系甚密,虽然之前和苏湛有所接触,但还没有两人面劈面地正经谈话过,他的这突然来访,也使得苏湛暗惊。
庞瑛是个尺度的笑面虎,进了门,脸上照旧带着笑意,虽然苏湛换了甲衣,已经看不出伤痕,但是她心里照旧惴惴,唯恐被他看出什么破绽。
没想到,那庞瑛却皮笑肉不笑地说:“苏湛,忠!”
没头没脑的赞美使得苏湛一愣。
“纪大人已经知道皇太孙想置你于死地之事,你放心,纪大人特地遣我过来,就是给你一记放心丸,他们不敢再找你麻烦。”庞瑛看着苏湛略怔的神色,笑了笑道。
听闻此话,苏湛的心里不亚于台风席卷!
真是恐怖的特务组织!
自己的一举一动,看起来没有被人跟踪,却照旧被纪纲掌握!
倘若其时,自己一时糊涂,说了要资助太子争夺皇位的话,自己现在说不定更早就去见了阎王!
这么说,其时自己解围了,是纪纲派的人?
苏湛连呼好险,外貌上却只有不动声色道:“为纪大人尽忠是下官的责任。”自己说完了都觉得有几分肉麻,来了明朝之后,拍马屁的功夫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嗯!”庞瑛欣慰点了颔首,“这些日子你就好好休养吧。”说完,从怀中拿出了一摞纸,递给苏湛道:“弄点好吃的补补,瞧你瘦的。”
苏湛接过一看,是一打银票,由于大明宝钞贬值得厉害,这庞瑛给她的是私钞,价值不菲。
收了银票,又和庞瑛客套了两句,送走了他,苏湛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居然又在纪纲的心里平添了两分信任,最好让他完全信任我才好,到时候我让你好好嗨一嗨,控制你于无形之中。
另一方面,浩劫不死,对于朱瞻基原来心中尚存的好感,却在见到那杀手的瞬息已经荡然无存。
一将功成万骨枯。
差点就做了冤死鬼,命丧黄泉。心中长叹一声,对朱瞻基的心狠手辣感应心寒。
苏湛伤势渐愈,夏煜却似乎总是避开她,倒是庞瑛,日益信任苏湛,给她带来的直接结果是把刑讯任务交给了她。
这真不是什么好活计。
这诏狱中的刑讯,极其残酷,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舌、断脊、堕指、刺心、琵琶等十八种,种种都是灭绝人性的酷刑。
苏湛接受的审讯目标是太子dang在诏狱中的黄淮以及杨溥、金问等人。苏湛往往手下留情,悄悄照顾这些人,日子长了,连一直目光在书上不看人的杨溥,遇到苏湛路过都抬眼看看她。
但是这些人中,苏湛最愿意与之相处的,却是那疯癫僧人溥洽,没人的时候,苏湛坐在牢外,那僧人在铁栏内,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背对着坐着,有时苏湛拿来一盘花生或者豆腐,两人缄默沉静分食。
苏湛从不问建文帝的下落,因为她委实不体贴,溥洽也并不与苏湛言语。
苏湛愿意跟溥洽在一起,是因为坐在他身边,有种说不出的宁静,连这阴森诏狱,都显得幽静有致,有时,苏湛真怀疑这僧人是不是佛法无边了。
而纪纲那边,也终于开始带着苏湛收支汉王府了。
汉王府位于城东,规模弘大,气势恢宏,仅仅比皇城略逊一筹,屋檐绿色琉璃,在阳光的映射下色泽醒目,吻尾向后卷曲,吻身上有小龙,鳞飞爪张,华美堂皇。
门前大石狮子长牙咧嘴,兽头大门霸气外露,正门之上,匾上大书“汉王府”几个大字。
进了门,超手游廊,美丽屏风,随处雕梁画栋,精致很是,细节之处,比起皇城也绝不逊色。楼榭亭台,深院回廊,奇峰叠嶂,小桥流水,犹如世外桃源,美不胜收。
纪纲和汉王朱高煦向来交好,进门之后遇到的仆人护卫都很是熟络,对纪纲敬重有加,纪纲也不必过多招呼,带着苏湛就直接进了院子,院子里春花正艳,当中一个凉亭,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凉亭中间有个圆桌,上摆着各色小吃点心,朱高煦坐在圆桌旁,饮茶斗鸟,正不亦乐乎。纪纲上前,引着苏湛向着汉王轻轻一礼,道:“王爷,看起来今日心情不错啊!”
朱高煦眼神回转过来,原本柔和的目光看到纪纲带了个新人突然有几分肃然,只是应承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悦。
纪纲见状走到朱高煦身侧,耳语两句,朱高煦脸色方释,对苏湛道:“苏百户好生惊险,我那年老做事有时就是有些心狠手辣。”
他让着纪纲落座,又请苏湛就座,道:“来尝尝,我新找的厨子,做的冰糖雪梨,真是不错!”
语气温和,又带有几分哥们义气,说得苏湛有些愣了,凭据之前从吴亮那里打探来的说法,这朱高煦是阴险狡诈,不学无术,整天知道打打杀杀,所以和武将关系不错。而太子朱高炽却是身宽体胖,宅心仁厚,但是如今,让苏湛看来,却全然不是如此。
自己差点死于太子dang的刀下,却能在汉王如东风般暖和的目光中,品一碗冰糖雪梨。
苏湛有那么几个瞬间,差点分不清孰是孰非,但是想想纪纲的贪赃枉法、只手遮天,心中又悄悄提醒自己,不要中了汉王的糖衣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