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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茱记

第八回 白鹿院少主

红茱记 三月果 2864 2015-08-08 19:08:50

    月娘被强行带走的第三天,兰夫人出门探友回来了。幽兰馆众女总算见了救星,哭哭啼啼地将月娘遭人强抢的经过说了一回。

  兰夫人没料到她出门不外短短几日,竟有人趁着她不在上门掠夺。这些孩子们瞧不出眉目,她却一听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宋知府为何把人往她这儿领,若是宴请京城来的王侯将相,理该去教坊司才对,柳风怜和楚青青哪一个不是绝色,偏到她这卖艺不卖身的幽兰馆使强。

  这明白是一个扮了白脸一个扮了红脸,特地上门抢人的。

  兰夫人面含愠色,先是抚慰住一班女人们,瞧着她们气色萎靡,就让她们下去休息,只留了红袖问话。

  “夫人,失事后我们就让人去应天府求救了,可是秦夫人连个信儿都没有捎回来。”红袖一肚子怨气,不吐不快:“知府大人也是趋炎附势之徒,人是他招惹来的,出了事他却装聋作哑,忒是可恨。”

  “人心向来如此。”兰夫人倒是没有对秦夫人的袖手旁观体现什么不满,她得知宋知府当日的态度,便猜到那个“曹大人”来头不小,秦府指不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没敢摊这浑水。

  “可有探询那曹某人下榻那边?”

  “据说是住在宋知府于长门街上的别馆中,月娘应该就在那里,”红袖忧心忡忡道:“我听前晚在场的酒客们说道,那狗贼应当是京师东缉事厂出来,轻易冒犯不起啊。”

  “东厂?”兰夫人紧皱眉头,脸色比之前还要难看。若说月娘是被寻常京官带走,她倒有几分掌握将人领回来,可若是东厂之人,这事儿就难办了。

  “夫人,”红袖紧张地捉住她的衣袖,语无伦次道:“您一定要想想措施救救月娘,我怕、我怕她受不了羞辱,会做傻事。”

  “别吵,让我想想,”兰夫人扶着额头冷静了一番,她在京师倒是有些门路,只是远水救不了近火。要求人,只能求眼前人。她没忘了月娘手上一枚丹顶红,迟则生变。

  兰夫人脑中闪过小我私家影,眼前一亮,催着红袖道:“你速速差人去河上寻一寻,白鹿院少主的游船现在那边。”瞧她急的,差点忘了这儿就有个现成的救星。

  “啊?”红袖不明所以地张大眼睛,因为兰夫人口中的白鹿院少主,正是前几日她们阖馆姐们陪同游河的那一位贵客。那天只除了她没去,听回来的姐妹们诉苦,说是吹了一夜冷风,却连小我私家都没见,月娘更是因为弹了整夜的琵琶发了脾气。

  只是这么一小我私家,即不是朝廷命官,又不是皇亲国戚,寻了资助他有用吗?

  她将疑虑全写在脸上,兰夫人没空同她解释,伸手轻戳了她额头一记,“快去,找到船只勿要打扰,立刻回我。”看着红袖急遽走了,兰夫人吐了一口气,旋身回房易服梳洗,她这栉风沐雨的模样去求人,定会遭人嫌弃。

  ......

  红袖将馆内的打手都派到河上去寻人,一路撑船往东,一路撑船往西。他们运气倒好,寻了半个时辰就在金刚岭一带找着了停泊的游船。派人回去见告,兰夫人乘了一条轻舟,只身前往。

  阴天,一阵蒙蒙细雨中,小船停在大船边,兰夫人撑了伞出来,仰望面前高峻气派的楼船,清了嗓子扬声道:“幽兰馆主人,有急事求见。”

  船头幽幽亮着两盏琉璃灯,甲板上空无一人,只听她话音落下片刻后,一名垂鬏童子小跑出来,他却没有打伞,两只手掌遮在额头上挡雨,踮着脚看向下面,认出这个夫人给过他糖吃,就脆生生道:

  “我们家少主说他不在,让你回去吧。”

  兰夫人哑然失笑,再没见过这样搪塞人的,当知那一位脾气离奇,愈发老实道:“认真是有急事,人命关天,否则奴家岂会叨扰。”

  “啊,”那童子挠挠头顶,“那我再去帮你求求他。”说完就跑回船里,待得久些,才又跑出来,顶着雨冲船下招手,“少主肯见你啦,快上来吧。”

  兰夫人连声致谢,让船夫将小船划到岸边,从另一头上了大船。再是小心避雨,也难免沾湿了裙角,她随着童子走到船檐底下,收起了伞,搁在门外,拨帘进了头一道门。

  这艘船外似画舫精致,内则洁净整洁,一点儿花里胡哨的工具都不带,头一道门里是厅房,窗下只有两把交椅,一张茶桌,一台香案,壁上挂着一幅春山图,随意题了两行字,再无旁的装饰。

  她想到那天出游之日,女人们上了船连个坐处都寻不见,只好从馆里自个儿带了绣墩儿小椅,怪不得她们诉苦连天。这样子部署,叫人一进门就看得出来,主人家显然不接待什么客人上船。

  小童走在她前面,撩开两重竹帘,进了第二道门。兰夫人停下来整理了衣着,又打一遍腹稿,这才仪态大方地走进去。

  这一室风雅,同外面简直是天差地别,细密柔软的黄藤席踩在脚下,两道黄石玉飞龙插屏立在眼前,东窗下是一盆云竹松景,西窗下是两株海棠解语,一浓一淡,一艳一雅,绝不入俗流。再看壁上一幅横字,写的是晚唐狂草,驰骋不羁跃然纸上,竟不知谁家手笔,落款连个章字都未题,只在字旁悬了一柄长剑,意境满满。

  此间主人,正该是个文中好汉、江湖侠士才对。

  兰夫人叹息之时,童子入内禀告,就从屏风后头传出一个慢悠悠的声儿来:“求吾何事。”

  兰夫人站定道:“奴家馆内有一名花魁娘子,正是数日前令郎点了名叫去弹琵琶的那一个月娘,恰逢奴家不在居中,她受人威逼抓了去,奴家回来得知此事,求救无门,只好厚颜相请令郎。”

  那黄龙屏风后面的人正是白鹿院少主,兰夫人同他,友爱谈不上,只是他游经此地,听闻幽兰馆有一琵琶仙武艺超绝,愿闻一曲,才有那一日众女登船游河之事。

  “秦淮之地,你是主,吾乃客,主人竟要央着客人出头,怪哉。”

  兰夫人明白听出他话里讥笑,却没有丝绝不满,苦笑道:“令郎有所不知,那强抢月娘的京城人士,疑似是东厂之人,奴家区区一风尘女子,如何相敌。”

  她既然开口相求,至少也有七分掌握可以说动他。

  “哼,”屏风那一头突然冷笑,道:“你这妇人倒有手段,居然知道白鹿书院与东厂的恩怨。”

  叫他识破心思,兰夫人略显尴尬,颔首赔罪:“令郎休怪。”

  “吾差异妇孺一般见识,帮你救人可以,但你需应下一事。”

  兰夫人面露喜色,自然满口应下,就听他提了要求:“据闻你与应天书院某人有旧,昔年他曾赠予你一本曲谱,吾要了。”

  兰夫人笑容僵住。

  “舍不得便罢。”劈面那人隔着屏风似能看穿她心事,绝不客气道:“送客。”

  童子一脸为难地瞅着兰夫人,凑近了小声劝道:“不是什么值钱的工具就给他了罢,否则他撵你出去,我帮你说好话也没用了。”

  兰夫人是羝羊触藩,进退两难,因为他索要的不是什么值钱的工具,而是无价之物,亦是她同那人的定情信物。

  “......令郎若是能救月娘,便以此相赠。”叫她忍痛割爱,剜心似的,却别无他法。

  “你可以走了,三日之内,吾会将人送还幽兰馆。”

  兰夫人晓得他本事,便不再烦琐,只留下月娘去向,失魂落魄地下了船。童子送她离开,回到二道门内,往窗底下一坐,拨弄着盆景,嘴里就嘀咕起来:“攻其不备,强人所难,道貌岸然,换了院主才不会刁难人家一个女人。”

  一边嘀咕,一边拿眼偷瞄屏风后面,只见那黄藤席子上盘膝而坐一名青年,一袭布衣难掩其瑜,面如玉琢成器,剑眉如墨,生就一双鹰眸勾人摄魄,满身锋芒,正如他手中拭剑,随时随地,拔鞘而出。

  “多嘴多舌,”太史擎掀了掀眼皮子,斜了一眼那人小鬼大的童子,道:“死人的工具,当谁稀罕,要不是你多事,我才懒得理她。“

  童子不平气地顶嘴:“明明是院主交待的,要你出门多交几个朋友,行侠仗义,好改了你目中无人的毛病。”

  太史擎将剑身擦拭的光可鉴人,屈指轻弹剑身,伴着那嗡嗡悦耳声,依稀映出他眼中不屑:“世间痴才,不配与吾相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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