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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鸿踏霜断明玉

【寥寂离】国破家亡惨灭龙业,忍辱负重迫隐凤身

雪鸿踏霜断明玉 玉尘明柔 7208 2023-12-23 21:47:16

  张潮寞母亲秦王妃皇甫氏在生下第三女后离世,幺女沁婧初度患心疾,秦王悲恸,其父天明帝王感念,允国礼葬,恩赐张潮寞入京城国子监进学,伴东宫长嗣读,封毓阳号,受世子礼。

  我与鹤溟一直在竹林里修养,盘算着时间,看着人们未曾太过注意的天边的异象。

  “今年的晚霞越发红了。”

  鹤溟颔首称是,他说张潮寞命格变数将至。又说初见时我的身法灵活,但是天资出众也需后天练习,如果没有傍身之器物恐怕难以应对即将到来的事情。

  我也赞同,我不能总是依靠别人,在青丘是父亲母亲和兄长姐姐们呵护我,如今凡间正是我锻炼独立的好时机。“我先用你的护心鳞傍身,法器这个事情还需有缘才行,怎么强求啊。”鹤溟懂了我的意思,但是仍不放心我,于是使了个咒法让我们心脉相连,有危险的时候便相互感应。“这叫千意灵之术,厉害吧。”我白了他一眼“千意灵……怎么和千里镜名称这么相像,你们的术数是批量生产的吗?”我歪着头看着他,鹤溟眼色一暗撇着嘴不语。我也就不再管他,谁想理他,切。

  ——京都承天皇城

  张潮寞一身墨绿衣衫在皇太子长嗣张澜文身边,那时的他不外六七岁。

  “澜文哥哥,太子伯父这几天怎么都留在皇祖父那里,不归家呢?”

  张澜文约莫十三岁,他自幼饱读诗书,文韬武略皆丝绝不怠,眼中有着同龄人少有的沉静:“我虽是稚子,但也看的出来,皇祖父身体每况愈下得蹊跷,王妃皇婶又骤然离世,你受封来东宫伴读,朝堂总有动荡之意,臆测皇祖父不寿故而重视你我,面对这些李丞相却不为所动,一改往日勤勉气势派头变得不作为起来,要么是因为朝堂暗流涌动竟连宰相都束手无策,要么就是……”张澜文低眉沉思。

  张潮寞小心疑问:“要么什么……?”张澜文故作轻松地慢慢道:“要么就是,这一切动荡都是他一手所为。”见我有所惊愕,张澜文环住小潮寞:“不外没关系,父亲是太子,叔叔是秦王,这天下到底不是一人说了算,你我只要放心念书就好。”张潮寞心中才安下心来,他不知道,眼前的红色天空是他人生悲剧的底色。

  东宫侍卫长上官乔突然紧急禀报张澜文,他一身朱衣面有侍卫少有的忧色:“少主君,京都急讯,宰相李敏谋逆,围攻皇城,如今已经攻破承天门,太子殿下令我护送主君世子离开!”张潮寞心下一紧,他才六七岁,不知数万雄师围攻皇城是何意味,不知为何攻破皇城正门消息才传到东宫,不知为何这次澜文哥哥没有算对谋逆之势如此之快,不知皇祖父,父亲,伯父现下如何?他能做的就是在上官族皇家侍卫护卫下走皇家密道而逃,临走他转头看了皇宫最后一眼,未曾想到下一次再看即是又一个红色天空。

  上官乔的两个儿子上官纾和上官云谏自幼习武,即是为了随身护卫少君,四个小儿在密道里听受上官乔嘱咐:“臣断后,上官云谏和上官纾跬步不离生死相护,密道直通宫外,上官家另有侍卫接应。”两个小儿侍卫虽只是十几岁,但是冷静成熟,坚决应道:“上官氏生死相护,绝不畏缩!”张潮寞只是怔怔所在头,张澜文焦急道:“上官侍卫,其他皇室之人呢?”

  上官乔作揖:“请少主君放心,自有贺兰氏,慕容氏,宇文氏分配相护。”张澜文颔首,在上官纾和上官云谏的领导下,他们离别上官乔,顺着密道前进。

  密道里两个小侍卫身穿墨绿衣文武袖,险些要与昏暗的密道融为一体,在逃跑历程中,张澜文看着墙上黯淡的灯火被他们跑动带起的风煽动,时而显现出的微弱紫色荧光和墨绿荧光让他若有所思。为了缓解气氛,张澜文边跑边说:“皇宫这条密道四通八达,不止东宫可下,也不止我们知晓,在这个地方他们守株待兔最为合适。”说完他停下给上官纾悄悄比划暗语手势,意思是:若有不测,护佑我和潮寞原路返回东宫,他们不会料到。上官纾盯着张澜文在昏暗光线下亦晶亮有神的玄色眼眸,他颔了颔首,继续前进。

  未几,一阵环佩叮当之声在空荡的密道中突兀地传出,是在张潮寞一行人前方。上官纾和上官云谏立即拔出寒江刀警觉起来,将张澜文张潮寞护在身后。

  空气中突然弥漫出阵阵紫罗兰的气味,只是这醉人的花香悄悄夹杂着曼陀罗的气息,迷人中透露出危险。一个暗紫色罗裳身着苗疆紫色绣纹裙的女子从黑黑暗徐徐走出,银环华坠随步摇动,脖间彼岸花的红纹妖冶异常,朱红唇色恰似欲滴鲜血,美睫纤长如羽,眼眸顾盼神飞,如瀑的黑发披散半盘半落,衬得银链水晶坠的头饰越发酷寒耀眼,女子手中把弄着一柄是非双苗刀,腰间银线雀羽织就的云锦袋似乎内藏玄机,她饶有兴味地妩媚一笑:“看来外传皇室没落虚空并非假言,竟只剩几个小毛贼弥留挣扎。”

  张澜文使了个眼色给上官纾,把张潮寞护在身后,对着苗疆女子淡然说:“宰相李敏谋逆,本宫竟不知他竟然勾通苗疆。”

  女子嫣然笑道:“谋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外是成者王败者寇,此事一过,谋逆二字在史书描写的可就是你们张氏一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以为能把东宫上官族半数侍卫都在这密道里一网打尽,没想到他们竟然全去守护太子了,却派别族的几个小未来护佑你们。早知如此,又何须用我来呢?”张潮寞不禁疑问暗想:上官族明明两人都在此处护卫,怎么说此外族呢?这女人不知道他们二人是上官家的吗?

  张澜文抓紧腰间,眉目一敛,不属于十三岁孩子的冷峻的目光投向女子,再次发问:“你虽穿着苗疆衣饰,但长相并不是纯正的苗人,李敏与你是什么关系?”

  女子轻咬唇角,徐徐道:“将死之人,告诉你也没关系。”她紧握苗刀,邪魅笑道:“我姓李。”

  说罢,张澜文狠地向女子旋去腰间的玄铁镖,女子拔出苗刀轻松弹开:“我以为什么招数,不外是区区飞镖,困兽之斗,呵。”说罢,女子挥刀向张澜文直直杀来,张澜文掠出腰间云铁软剑,上官纾和上官云谏也迅疾相护,澜文大叫:“潮寞!退后!”三人开始鏖战。

  女子武功特殊,三下五除二就打开上官二人,直冲张澜文,澜文用软剑反抗,身法躲闪,频频想挑开女子腰间云锦袋都只差毫厘就被苗刀弹开。张澜文旋出剑花上官二人翻腾上下齐抗敌人,女子感应四周突变严寒,苗刀也变得迟滞,三位少年两刀一剑齐下劈向女子,正在女子认为能轻易反抗弹开的时候,苗刀突现裂纹,骤然崩裂已然是废铁几段。女子大惊躲闪,恼怒从云锦袋中甩出朱紫色粉末袭向三人,就连远在一旁焦急期待的张潮寞也吸入几分忍不住咳嗽。

  三位少年禁不住粉末烟雾所伤飞身跌倒在旁,立马口吐鲜血,嘴唇发紫。女子冷言:“这柄苗刀最是趁手尖锐,你们竟能毁我苗刀,那就尝尝我苗疆紫矶毒龙砂万骨碎,诛心肠的滋味吧。”三位少年虚弱久久难以起身。

  张澜文凝视上官云谏,他正在地上蜷缩疼的翻腾手舞足蹈,张澜文接着一笑,贝齿上的鲜红血液尤其醒目可怜,道:“我……刚刚……打向你的是……玄铁火华……苗疆之刀再尖锐……西南苗地湿润……当地产的刀也受不住……玄铁火华的攻击……我们三人再用寒江刀法催生冷气那刀定会……就地沦为废铁。”女子正惊愕眼前小孩竟有如此见识,张澜文突然飞身跑向张潮寞拉着他拐向密道深处。女子正欲飞身去追,不意刚刚疼在地上打滚的上官云谏用金蚕丝已经勉强缚住了女子双脚,为二人争取时间,正在上官二人也准备跑时,女子从云锦袋中甩出两条淬了毒的银片钩,上官云谏和张潮寞均被反勾住锁骨,但张潮寞年岁尚小锁骨很快被勾断,脱离了银钩,只是锁骨生生把银铁片从钩上卡了下来牢固在骨头上,潮寞不由得喊疼。张澜文大惊转头看向上官二人,二人喊道:“少君快走!”张澜文严肃地背起张潮寞拐向密道旁支,消失在黑黑暗。

  女子见状欲收回勾在上官云谏锁骨上的银片钩,可上官云谏死死拽住,狠盯着女子,一旁的上官纾立马在女子周围布下更多金蚕丝,女子恼怒,空下的一只手挥斥短苗刀捅向上官纾心脏,可碍于周遭金蚕丝,只刺伤了腹部。上官纾吃痛摔在地上,可很快他就忍疼站起与上官云谏交流眼神,一个打翻密道连环火灯马上火光映人,一个自断锁骨挣脱银片钩反打敌人,二人干完各自的事情立马追随张澜文刚刚逃走的密道旁支,负伤踉跄地消失在火光之中。马上各处血腥,只剩下女子狠毒的目光和火红色火舌的肆意蔓延,女子盯着周遭的金蚕丝,目光凌厉下来……

  ——密道旁支深处

  上官云谏和上官纾二人顺着血迹急遽赶到之时,张澜文虚弱的苍白面庞在火光中尤其明显,他嘴唇由于中了紫矶毒龙砂已是紫红异常,而一旁是也中了毒龙砂和银片钩之毒的张潮寞。张潮寞忧心发问:“澜文哥哥,你中毒了……”

  张澜文轻抚张潮寞的脸庞温柔道:“你自己也中了毒,另有时间体贴别人啊……咳咳”说着便刻出鲜血。上官纾急遽下跪:“请少主君速速决断,臣兄弟二人与贺兰氏兄弟愿以死相护!”

  张潮寞一片茫然:“贺兰氏?”张澜文慰藉道:“你认真以为只有上官家的两位小兄弟掩护我们吗?没有注意到逃跑时墙上火烛灼烁中有墨绿色和紫色吗?”张潮寞突然领悟——如果紫色是前方埋伏的苗女,那墨绿色就是……贺兰氏侍卫!

  说罢,三位身着墨绿文武袖的侍卫从暗处闪下,年纪和上官二人相仿,下跪道:“贺兰氏若辰、芮凉、芜适见过殿下!”张澜文欣慰道:“正好,他们演的是黄袍加身陈桥叛乱,咱们也来一出狸猫换太子的大戏。”张潮寞突然注意到五位少年侍卫都是墨绿色文武袖,可是上官一族侍卫向来是身着朱衣,贺兰一族穿绿衣,慕容穿蓝衣,宇文穿金衣。他想起刚刚苗女说的话,果真那两位上官兄弟是故意妆扮成身穿墨绿衣的贺兰家族的。澜文哥哥又说什么狸猫换太子……他们要干什么?要干什么呢?潮寞眉头紧蹙,正要询问澜文是何缘故,突然上官纾和叫贺兰若辰的小侍卫用刀自断锁骨,正好是上官云谏和张潮寞锁骨断裂的位置。

  张澜文看着自断锁骨的贺兰若辰似乎早已料到,但却没料到上官纾也会如此:“纾兄弟,你大可以直接让断了锁骨的云谏兄弟去……”话未说完,上官纾打断道:“少主君万金贵体都愿意为世子替死,臣作为区区侍卫愿替弟弟云谏!”上官云谏刚刚打架满身是伤都未曾落下半点泪花,可是听完兄长上官纾言语后立马泣不成声,呜咽地说不出话……

  张潮寞惊慌,哥哥是要替自己死吗!赶忙道:“澜文哥哥身为太子长嗣国之基础,怎可替臣弟去死,哥哥不行以!潮寞求你不行以!我们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不是甩开他们了吗?我们一起出去,我们七小我私家都不少的出去好欠好哥哥,哥哥我求你了哥哥……”话未说完,哭泣的声音已经让张潮寞难以言语,他满眼泪光地看着他的澜文哥哥,小嘴就算哭泣的说不出话也在张合。

  张澜文佯装洒脱,温柔一笑:“好弟弟,如果反贼在你我之中选择,一定会先杀我,他们谋划已久,竟能声色不露地围困攻破承天门之后东宫才收到消息,足见势力已然一手遮天,帝王、太子和秦王恐怕也凶多吉少,天明王朝已是回天无力之势……这样的情况下,李敏要诛杀我朝余孽,定会确保我的死亡才肯罢休,最好的要领就是他们亲手杀了我,再看到火海中三具小孩尸体才会相信这密道里刚刚与苗女鏖战的四个小孩都惨死其中,他们才会善罢甘休。”张潮寞死死抓住张澜文的手边听他说边摇头,泪如雨下,张澜文猛地挣脱张潮寞的小手,把他推给一旁的贺兰芜适,贺兰芜适奉少主君命将他束缚住。张澜文突然严厉与张潮寞说:“张潮寞!你身为毓阳世子,天明皇室,要明白你的命是我们拼了力气抢出来的,要好好在世听见没有!若是本宫在鬼门关轻易看到你,就生生世世不见你!”张潮寞听后整小我私家像被抽了灵魂一样没了气力,瘫在贺兰芜适的怀中,他明白了这盘诛杀张氏皇族的死局,只有死亡才气勉强换下微弱的生机,他呆呆地看着哥哥最后的纵横谋划,眼中皆是悲悼。

  张澜文努力振奋自己,用严肃的目光大量五位少年侍卫,厉声道:“上官纾、贺兰芮凉替上官云谏、张潮寞。贺兰若辰褪下文武袖替上官纾,你们三人稍后追随本宫。剩下上官云谏与贺兰芜适护送张潮寞平安离开,听懂了吗!”五位侍卫除了怀抱张潮寞的贺兰芜适都齐齐下跪道:“臣谨遵主令!生死相护!”

  张澜文最后转身轻抚了抚弟弟的脸颊,温柔说:“本宫以东宫长嗣、潮寞兄长之名命令你,要好好在世……哥哥会想你的,你要好好的。”说完给张潮寞穿着上贺兰若辰的墨绿文武袖。四人返回东宫原路,三人飞速逃离密道,闪过重重火光,张潮寞最后转头望着火海中哥哥离去的背影,小小少年的心在那一刻近乎死寂,一滴泪流下,潮寞眉头紧皱,把头深深埋进贺兰芜适的胸口。

  ——东宫密道门口

  紫衣苗女早已期待多时,只是差异的是,头上的美丽银饰都已不见,眼中也都是狠毒邪戾,见到意料之中逃出的张澜文牙关都要咬碎。她狠声道:“怎么自己出来受死了?”

  张澜文佯装震惊,痛苦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明明都用金蚕丝把你……把你……”

  女子自得一笑:“几个毛贼阴邪手段不少,我费了半天气力才从中脱困,钗环都落了,不外你一定想不到我能看懂你们之间的暗语手势,刚刚你和你的侍卫密谋时,我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啊哈哈哈哈。”接着她一脚踹倒张澜文,“不外你出来得太慢了些,只见你一小我私家,又有什么坏水等着呢?”

  张澜文本就受伤中毒,被踹在一旁立马吐出一口鲜血,狠狠道:“逆贼!我们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要为死去的兄弟报仇!”说完他把张潮寞锁骨上的银铁片狠狠向女子的心脉飞去,但是无济于事反而激怒了她,挥着短苗刀就抹了他的脖子,鲜血四溅,张澜文眼中闪过一丝满意,想着事情如他所愿,他终于可以护住潮寞,安然地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这时女子意得志满,走进密道,在不远处看到了葬身于火海的一具尸体,只是容貌被烧毁,再走进去十数步,有两具尸体被烧的面目全非,苗女从云锦袋中甩出一把蓝色粉末,马上火舌消散,苗女扇了扇呛人的灰烟,看那两具尸体,容颜尽毁,而其中锁骨处均断裂,她自得一笑,眼中都是邪恶:“到底是小毛贼,引火烧到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苗女走出密道对正好推门而进的苗族男人道:“付托密道门口的人撤离守卫,四子已死,无需泯灭人力恪守,速去乾明殿支援父亲他们。”苗族男人应声是后便离开。苗女狡黠地看着地上张澜文的尸首,决绝地用短苗刀断了这少年的首,拎着东宫长嗣张澜文的发髻,欢快地走出东宫正门……

  我打断鹤溟施的千里镜咒语,说:“孩童尚且死的如此惨烈,况且现在的帝王,太子和秦王呢?照旧别接着看了,徒增悲悼。”鹤溟颔首道:“简直,看到追霁如何便可。”二人同时看着夜色天边,皇城偏向似乎隐有哀嚎,鹤溟拉着我:“我们去追霁逃出的密道门口瞧瞧,远离这里吧。”我点颔首,知道鹤溟是想让我看到追霁平安逃出稍微宽心。

  ——乾明殿内

  紫衣女子将张澜文的首级递交呈上,上座之人身着黑金龙纹华服捋捋胡訾大笑称快:“哈哈哈哈哈,女儿脱手果决,为父这下无后顾之忧了哈哈哈哈哈。”此人原是李敏,举起金樽痛饮一杯又道:“菲儿此次劳绩颇丰,苗疆一众勇士真是势不行挡,为父要如何夸奖你呢?”

  紫衣女子原叫李弥菲,是李敏的外生女,她颔首道:“父亲御宇天下,统一王朝,菲儿不求功名富贵,只求父亲能将我母亲皇甫惠静的牌位送入李氏祠堂。”

  李敏眼神微暗,斜睨着李弥菲,然后低头从容的整理龙纹衣袖从高座上走下:“前朝余孽,秦王之妻,即是……”李敏走近李弥菲轻声道“皇甫氏。”

  李弥菲头愈发低了,不敢直眼看李敏,连忙道:“父亲恕罪,乱臣贼子之妻简直是皇甫氏不假,可是娘亲虽为皇甫氏,却也只是皇甫家族的在苗疆的支系远亲,恳请父亲念在女儿微薄之功,将母亲牌位移入祠堂吧……”

  李敏叹了口气:“欸,父亲如何不念旧情呢?你立下如此大功,自然要将你母亲的牌位移入祠堂,明日起就由你卖力把你母亲的牌位移入京郊甘泉观中吧。那里是为父早年所建,禅情雅致,最合不外。”

  李弥菲听后微微蹙眉,明白眼前的父亲并不想让母亲进入宫中祠堂宝华殿,但却仍是莞尔一笑:“多谢父亲部署。”

  李敏从容落座又道:“苗疆瘴岭,云雾缭绕,不适合将养身体。我也一把年纪,不若把锦瑟接到我身边来,也让我享一享天伦之乐,菲儿能力出众便继续替为父镇守苗疆吧?”

  李弥菲听完一愣:锦瑟是我唯一的女儿,父亲难道疑心苗疆,欲挟我儿锦瑟为质,可那是他的亲外孙女,难道是我多心了……

  她听完也只得颔首允许,李敏挥手示意下人呈上一对银环并眼神黯然地解释道:“这是当年你母亲最喜之物,一直放在我这里,为父赠与你,待菲儿回苗疆后鲜有进京时机了,见此环如见怙恃,也可暂排苦思。”李弥菲眼神一亮,不想父亲还留着母亲的工具,她立马带上那对银环:“多谢父亲,女儿定日日佩戴。”李敏颔首令她退下,眼神久久凝视着李弥菲退去的背影。李敏对身旁的侍卫付托道:“从今日起,玉京卫掌管皇城御林禁护,骁京卫统辖京都及周遭百里郊林,那些张氏余孽和前朝顽固之臣,也该清理清理了。”

  ——午夜,皇城郊外桦树林,上官云谏和怀抱着张潮寞的贺兰芜适终于跑出密道,稚子之身到底不堪疲乏已是虚弱至极。我与鹤溟在远处看到三个孩子只是短短歇息一会儿就出发寻找同伴汇合,觉得人间苦楚认真如此。我们二人也追随一夜,看到他们翻山越水终于碰到了久违的朱衣侍卫才放下心来。

  ——翌日清晨

  我和鹤溟幻化成老妪老翁、李敏军中将领、皇宫宫人,探听到了消息。天明王朝一夜覆灭,宰相李敏谋划多年,内外勾通,兴兵一百二十万席卷中原,其中苗疆臣服襄助,端王倾兵援助控制朝臣武将,后宫妖妃辖制宫城,顷刻之间,天明王朝灰飞烟灭。

  听说那太子被人枭首在乾明殿外,秦王披甲战死承天门下,太子妃宁死不受辱横刀抹颈,太子长嗣首级悬于宫门之上,秦王宗子断手剁足曝市讥嘲,幺女碾死于车马之下,李敏下令烹煮成羹,逼令其家人亲尝,其余皇室宗族枷禁成囚为奴为羊事后再尽数诛杀。而上官、贺兰、慕容、宇文族均被灭族……

  我和鹤溟难免叹息:改朝换代,山河易主,为了心中权力的追逐,几多无辜黎民血泪零落?鲜血淬炼出来的宝座和至高无上的职位认真拿的牢固吗?我知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若要称帝必有腥风血雨,可是天明王朝帝王并非昏聩之君,李氏不是为了正义谋反,而是为了私心为了欲望,这就使他永远区别于李世民那样的天子,注定了他建设的天周王朝的悲剧结尾。我望着那原本京都周围的青山绿水都在一夜之间老了几分……鹤溟拍了拍我说:“接下来追霁会自行生长,十二年后,才到咱们的用武之地。趁这段时间提升提升你的修为,抓紧找一件趁手的武器。”我眼睛一转,机敏答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估摸着这些时日我三姐该出关了,她武艺仙法精通,不如你随我回一趟青丘学一学怎么样?”我用胳膊肘怼了怼他,鹤溟一脸无奈,戳了戳我的额头:“我说,咱们可是衔命来掩护追霁的,半路回青丘,要是他出了什么事,咱俩不得被司缘仙子骂死啊。”

  我挠挠脑袋,突然司缘仙子泛起在我们眼前,我被吓了一跳大叫一声:“哎呦我的娘!”司缘仙子满脸无语:“菡官仙子不必惊慌,小仙只是前来看看二位有什么需要资助的没有。”我和鹤溟相视一笑……

  过了一会儿,只见司缘仙子独自瘪瘪嘴在远处盯着小追霁,心中暗自愤忿嗔怪:鹤溟小子和菡官丫头真是可恶,自己说要护卫追霁,结果要回青丘一趟,让我顶上,我可是天上的司缘仙子怎么能受这种气!要不是他是三太子我早就教育教育这个小毛孩了!气死了气死了!算了算了,气死自己谁如意,气坏自己伤身体,气累自己无人替,莫生气莫生气……司缘仙子开始抓狂,样子倒有几分滑稽……

  在我回青丘的这段时间,凡间正好已往了十二年,回来的时候可把司缘仙子气坏了,指着鼻子手舞足蹈地骂了我和鹤溟一顿,这都是后话了。

  值得注意的是追霁,也就是张潮寞,据司缘仙子所说,在十二年中他精习武艺,苦读文书,但因为在密道身中紫矶毒龙砂和银片钩的淬毒故而秦王府慕容老郎中幸存下来的小孙儿慕容羡为他切脉,说他心脉受损活不外三十五岁,若是要像正凡人一样练习武艺,到达高深境界,只能活二十五岁,张潮寞绝不犹豫地选择继续学武,他说:“人生左右须臾年华,不若过的有价值一些,区区十年寿命换我一身高强武艺,吾心足矣。”

  在张潮寞十八岁时,向来不愿意去热闹园地的他却在那一年上元灯节特意换上了清绝脱俗的白羽大氅,现身在灯花富贵之中,他眉目如星,五官棱角明白,英气十分,恰似谪仙,也难怪,他本就是七尾仙凤追霁下凡,路上不少闺阁女人掉臂礼仪驻足寓目,可他绝不在意,最终在猜灯谜的老者旁边一位因为猜不出灯谜拿不走兔儿宫灯而烦恼的小女人那里停下。那小女人头簪萋草珍珠簪,似乎还在思考,喃喃道:“春来声气震神州,能使妖魔胆气摧。却如兰因一朝好,相看絮果已成灰……”

  他温柔答道:“爆竹。”

  老者称道:“哎呀令郎答对了呀!”小女人蓦地转头,一下子对上了那副英俊的面庞,肤色雪白红润,眼眸深邃长睫翩飞,嘴角微笑唇色如酒酿仙春醉青桃一样浅粉凝噎,身上偶尔淡淡的兰草香味散发出来恰好能被小女人闻到。女人觉察自己贪看多时,回过神来低下头说:“多谢令郎解惑,这个宫灯就送给……”没想到他先说一步:“这个宫灯”边说他边从老者手中接过兔儿灯,“就送给女人吧,祝女人上元万福,青春永驻。”他浅浅一笑,嘴角梨涡似乎能掐出水来。小女人接过宫灯,他正欲转身离开,被女人叫住:“多谢令郎,不知令郎姓甚名谁?”

  他转头温柔微笑道:“在下单名一个离字。”说罢消失在人群之中,却留存在女人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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