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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臣

第二章 聂然

倾臣 天衣有风 2595 2009-11-27 18:29:17

    聂然坐在轿中,有些气闷。

  不光是因为胸口被布料勒得难受,也是因为她开口说话后,周围人受惊且怪异的反映。

  那个站在轿子边,最先跟她搭话的青年,神情极为错愕。

  轿子两侧和周围,似乎站立着不少人,整齐的抽气声重叠在一起,比大合唱更有效果。

  最太过的是,就连那个她恳求不要杀死的男孩,在听到了她的话后,抬眼朝她看来,她下意识露出抚慰的微笑,却见那男孩如同碰到鬼一般,白眼一翻,软绵绵地昏死已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脑海残留的印象依旧在盛夏,可是不知为何,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坐在轿子里,轿外是雪后初晴的冬天。晶莹的雪映着白昼的辉光,明白是薄雪的景色,空气里却似乎流转着异常深刻清晰的美丽,似乎永不苏醒的梦境。

  全身都没有力气,似乎才大病过一场的虚脱。

  苏醒不久,聂然的脑子尚未完全清楚,只是听说那看起来很漂亮的小男孩要被杀,本能地开口求情。

  求过情,便成了现下的局面。

  空气静的可怕,她听见轿边青年先后宣布几道指示:

  “停止行刑。”

  “今日事,不行外传。”

  “带上小令郎。”

  “抬轿回府。”

  四道命令,划分对差异的人发出,爽性利落,井然有序,语调各不相同。

  当最一道命令发出时,聂然便觉察所处的情况震颤一下,似乎抬高了一些,接着即是有节奏的起伏。

  陪同着时间流逝,聂然僵硬的思维逐渐活络起来。

  经过刚刚,她已经不敢再随便开口,只有在轿子的一起一伏间,透过轿帘的漏洞,偷偷张望外面的情形。

  漏洞外最先看到的,照旧刚刚的青年,他脚下极为轻捷轻便,每一个行动,都给人一种简练笔直的印象。

  再偏开一些视线,则看到一队人在前方开路,那一队人排成两排,脚步整齐划一,他们身上穿着同样布料和款式的古装,每人的手上都握着一杆长枪,杆身漆黑,枪头雪亮,鲜艳的红缨在行动中晃动,乍一看恰似一团团跳动的火焰。

  轿子走入雪白高墙间的巷道,深浓青玄色的瓦片,恰似穿过了蜿蜒的时间长河,将泛黄旧画中的陈气慢慢褪去,露出原来的真实面貌。

  轿子一晃一晃,聂然的身体也随着一晃一晃,白皙秀美的手勉力扶着轿子内壁,指掌骨血匀亭,除了手指上握笔的枢纽有些薄茧,其余部位都是柔软平滑的肌肤,这样一双手,简直漂亮得陌生。

  属于聂然的意识缓慢苏醒。

  一生的轨迹,宛如快进的影戏画面,在脑海中瞬间闪过。

  十岁的稚龄女孩呆呆地抱着怙恃的骨灰盒。

  十五岁的清瘦少女为生计而奔忙。

  从牙牙学语到妙龄女郎,她是怎样一步一个脚印地长大。

  无数的影像闪现又湮灭,只是短短的几十秒,聂然却似乎重新看了一遍人生。

  影戏的主角似乎是她,有欢笑和眼泪,沮丧与希望。

  快进影戏的最后一幕,在她结业的那天,正好也是她二十二岁生日,在绽放的盛夏,她开心地抱着结业证书,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希望,马路中央,一辆失控的卡车冲了过来,剧痛与支离破碎,成为影戏完结的最后一个定格。

  聂然甚至能够清楚地回忆起,车轮与马路之间难听逆耳的摩擦声,卡车带起的猛烈气流,巨大的攻击力,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支离破碎的痛楚,转瞬间归于黑暗。

  很疼啊。

  不管是何等恐怖的噩梦,也未曾有过这样深刻的痛楚。

  聂然慢慢地瞪大眼睛,她拼命地咬紧牙关,才气控制住那疯狂庞杂的险些要爆炸的情绪,却依旧控制不住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压抑的喘息。

  轿侧的小窗被微微掀开一条缝,传入先前那青年的声音:“聂相,您还好吧?”

  聂然听着,面色苍白,却不答话。

  青年的声音很低,只恰好足够让聂然听清楚:“聂相,您现在是否还觉得不适?昨晚您彻夜发烧,好不容易今早退了热,但扶您上轿时照旧半昏厥着的,若不是您事前坚持要来寓目最后一场行刑,也不必如此奔忙劳顿。”

  聂然依旧没说话,眼睛却眨了眨。

  迟迟没获得回音,青年的语调中多了几分关切焦急:“您怎么了?”

  不管青年再说什么,聂然都没怎么听,她甚至也不去理会,那青年担忧地掀开小窗,检察她的气色。

  她白着脸,不说话,只闭上眼睛,放任身体靠在轿子内壁上,恰似睡着了一般,脸容平静得如同一泓无波的水,可是她的十根手指,却用尽了骨头里的最后一分力量,紧紧地,紧紧地,捏住了袖口。

  轿子穿行在高高的白墙间,最终在一道门前停下。

  门上方挂着一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书三字:

  丞相府。

  字迹遒劲有力,深刻入骨,似乎书写着,她今后截然差异的人生。

  ********************************************

  轿子在门前一停之后,陪同着整齐的问候,又再度动了起来。

  “恭迎聂相回府!”那些声音是这么说的。

  听见这声音,聂然的眼睫动了动,随后徐徐睁开,只要偏一偏头,就可以从小窗瞧见外面的光景

  石径小道上的雪被扫至门路两侧,虽然尤是冬季,看不到几多可人的绿意,但意象华美恢宏的雕梁画栋,伫立在雪中,出落得更为崔巍。

  轿子连过了七八道门,最厥后到一座清扫得不见半片雪花的院中,停放正中。

  聂然在轿中静静地坐着,一直到轿帘被人掀开,刚刚那青年神情担忧地站在轿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聂相,请回房。”

  聂然深吸一口气,庞大庞杂的眼神慢慢地安宁下来,她将衣衫下摆撩起少许,漫步踏出轿子,走入前方已经打开的房门。

  房门距离一米的位置,整齐排列着四扇屏风,正好盖住外界对屋内的窥视,丝绢屏面上绘着色泽鲜艳的花鸟山水,基底部门镂空雕花,镶嵌着温润的珠玉作为装饰。

  绕过屏风,才可见屋内情形。

  屋内空间很大,宽阔明亮的大堂内,几根粗大的朱红色柱子支撑着房梁,两侧摆放着茶几靠椅,墙面上挂着几幅书画。

  不知道屋子里是点了炭火或有此外取暖设施,室内的空气温暖许多,聂然站了一会又觉得有些疲累,自顾自找了个座位坐下,距离身侧最近的一幅字帖上以行书写着四个大字:快雪时晴。

  字迹圆劲古雅,然而在深沉的圆润中,又浑然透出隐约的凌厉锐气。

  聂然侧身端详,心里慢悠悠地琢磨,突然听见身后脚步声渐近,又不紧不慢地正过身子,以目光迎接青年的到来。

  青年的衣着轻便,袖口帖服地束在腕上,长裤包裹着笔直的修长双腿,迈出的脚步每一步都十分准确,步子与步子之间的距离相同,似乎经过严格丈量过一般。

  在聂然面前五步外站定,青年先行了一礼,直起身体后,便笔直地站立着,目光坦荡关切:“聂相,您如今可另有什么不适?”

  聂然看了他一会,摇摇头。

  她自然是有太多不适,只是不能说。

  仔细视察了会聂然的气色,觉得确实是比先前好了些,青年才恢复凝重神情:“请恕招英斗胆一问,您为何不杀宁家小令郎?”

  原来他叫招英。

  戏肉来了。

  聂然嘴角撇了撇,慢慢开口,声音空虚而沙哑:“我不知道。”

  招英一怔,却听聂然慢悠悠继续道:“正好,我也有话想问你……我是什么人?我们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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