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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悦

第五十五章 冬风其凉

娶悦 秋风竹 2674 2013-08-12 16:07:21

    风雪迷眼,马儿走得很慢。

  走出好一段后,我突然生出好奇来:“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见你。”

  我一怔,随即恼道:“胡言乱语!”

  邓训语中带笑:“‘冬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难怪宋先生今日教我吟诵《冬风》,原来他是算准了你在等我同行。”

  “你休要给宋先生抹黑。我家先生说《冬风》是刺虐讽政诗,是贤者相约避地之词……”

  “恩,早就知道你家先生教得不错。”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奇,他又没听过周老夫子的授课。

  “若是教得欠好,你也不能随口就背出《葛覃》这样的好诗来。”

  这厮居然又拿那日引错诗句来取笑,我便有些恼怒:“若不是看你引诗摘句,显摆诗学,我也不会错背这个!”

  “你没背错,《舜典》有云:‘诗言志,歌永言’,对你的志向,我很是钦佩。”他语中的笑意越发清晰。

  “随意引了句诗,就是诗言志么?!”我心下忿然,猛的侧转头去反驳道:“那你引那句‘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岂不讲明你的志向是做那‘抱布贸丝’骗人情感的人渣?!”

  这厮以为就只有他的诗学学得好么?!我引的《葛覃》好歹也是教导女子守妇道、敬孝道的诗篇,比他引那首写薄情男子如何抛弃女子的《氓》不知好了几多倍!

  “我……”邓训脸上的笑容突然便僵住了,瞬间涨红了脸,显出一副理屈词穷的窘态。

  “呵呵,你没话说了吧?!”从未见他有过如此窘态,我乐得心里开了花。

  “悦儿,我不是那样的人。”好一阵,他才憋出一句话来。

  只是,说这话时,他薄唇紧抿,黑眸深重,神色无比郑重,看得我竟有几分张皇起来。

  我忙忙转转头去,佯装欣赏雪景:“今儿的雪,下得真好……”

  突然,我感受腰间搂我的手,又紧了一些,心跳情不自禁的便快了起来。

  正不知如何是好,我便瞥见了侯府新近才刷过的朱红门楼,忙道:“到了,我就在这里下马!”

  邓训闻言,勒停了马匹。他翻身跳下马背,伸手欲抱我下马。想起刚刚心下庞杂的感受,我忙反手推开道:“我自己能下来!”

  他便退开了两步,只握着马缰浅笑望着我。我用手攀着马鞍,把身体一点点往下滑,原以为那马镫的位置很好找,却探了好一阵也没够到,手上终究坚持不住,竟“啪”一声摔坐在地。

  “摔疼了?”邓训伸手来拉我起来。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谁让你的腿长那么长?!”

  邓训一愣,随即笑道:“虽然是我爹娘了。”

  “你……”

  这厮的回覆竟让我无言以对。我从雪地上狼狈爬起,一把抢过马鞍前压着的天罗锦,转身便往侯府大门跑去。

  “喂,我顶风冒雪助人为乐,你就不道个谢么?”

  “都说‘大恩不言谢’,你这么大的膏泽,我要是说了谢谢,岂不愧对于你!”

  终于又呛白回来。看他一脸愣怔的模样,我做了个鬼脸,满意的跑进了侯府。

  今天的事,原来应该给他致谢的,可是这厮嘴上奚落我,脸上讥笑我,一路还搂抱着“非礼”了我,这个谢字我怎么能说得心甘情愿?!

  进了侯府,我便直奔程素的居室。给程素禀报了一路上的凄惨遭遇,程素立即部署春娥去账房领了银两带人去医馆看宁婆子,这边又部署了另一个马夫去开阳门接应丁叔。

  “都说见血不祥瑞,今日你被绣针扎了手,我就不应同意让你去绮秀坊。”程素部署完一应事务,伸手替我理了理被化了的雪水粘在眼角的一缕头发:“看你这身狼狈样儿,赶忙去泡个热水澡,换身洁净衣裳。”

  我今天出这一趟门,着实是给侯府惹了不少麻烦,坏了马车,伤了管事婆子,还脏了一整匹上好的天罗锦,我自己也觉得有些愧疚。

  原以为程素或许会责怪一番,她却半句多的话也没有,我心下反倒有些过意不去,便自责道:“今日都怪我,若不是我急着要去买锦缎,也不会……”

  “呵呵,傻丫头,这天要下雪,车要断轴,马要惊人,哪里是你控制得了的呢?”程素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背道:“快去洗漱易服,别伤风了。”

  这番话,很象小时候我做错事后,我娘对我说的话。

  我这边刚走回房去,后面便有两个婆子得了程素的命令,提了桶子送来滚烫的热水,我禁不住被感动了一回。想来,虽然程素的约束和管教让我反感,但她确实对我不错。

  宽衣沐浴时,手指触到袖袋里的小木盒子,我才猛然想起自己出门的初衷:明明就是惦念着要给邓训还玉扳指,结果一路只顾着和他斗嘴,反而把这事给搞忘了!

  懊恼之余,我又慰藉自己:既然今日晤面他没主动提及这枚玉扳指,想必对于他那样的贵胄令郎而言,也不是何等稀罕的物件吧?等我复学以后有时机了,再设法退还给他。

  第二日给程素请安时,才知春娥从医馆带回的消息,说宁婆子确实是摔断了腰骨,已经上了夹板,医生说至少也得躺养三五个月才气起身。想起那奔命一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马匹,我心下便有些气愤:这些贵族令郎哥儿,没事把大街当成赛马场,等哪天把自己摔个赴汤蹈火才好呢!

  邓训那厮那么巧合就泛起在南北街,莫非他和那撞人的马主人是一伙儿的?一想到这里,我忙又呸呸两声,在心底辩道:算了,看在他热心帮了忙的份上,我就暂时不咒他了。

  “悦儿,昨日路上资助的那位令郎,你可认识?”请安完毕,我正准备离开,便被程素叫住。

  昨日我便汇报了是位路过的美意令郎替我们叫了医馆的医生,其时她也没多问,今日突然追问起来。难道是宁婆子又说了什么?

  寻思一番,我摇头道:“不认识。”

  “哎,那么大的风雪,得人家令郎仗义相助,我们应该备了礼登门去道个谢啊。”程素叹道。

  原来是为了致谢?我心下一热,正寻思要不要增补一句听闻他是高密侯家的令郎之类的话,程素便又道:“不外以你的身份,主动询问人家令郎的姓名,也确实不妥。”

  我马上庆幸,幸好冒充不认识,否则便又是失礼了。

  宁婆子受伤养病,后院管事一职便空缺了出来。筹备阴四爷的婚礼本就十分打紧,又临近了春节,侯府里的事情越发繁杂,一应的吃穿用度、节庆礼仪,少了宁婆子,程素还真是忙得有些具体。

  就我请个安的功夫,就来了四五波人请示这个禀报那个,程素皱眉打发了这些人,提说得赶忙的增补一个后院管事。春娥在一旁笑道:“杜妈妈就是个不错人选啊。”

  程素瞥了我一眼道,笑道:“悦儿她娘现在做的事,可比我这后院管事挣钱多了,哪有人愿意走这转头路?!”

  我陪着笑了一番,便主动告辞去西暖阁了。走出影帘外,便听得程素冷声对春娥道:“什么人做管事,我自有主张,以后休得乱提。”

  我脚步不由顿了一下,里面却再没传作声音。

  我不由有些感伤:我娘之所以来洛阳,不正是因为程素盛情邀请来侯府做后院管事么?当年时机不成熟,如今时机到成熟了,我娘却已经不是她的最美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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