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白易心刚刚吃完早饭。
今天的早饭照旧一如既往地丰盛,白易心的胃口也出奇地好,他吃了许多美味,虽然只吃了一个七分饱但也足够了。
当他在别院中漫步时一个仆人快步走到他身边敬重道:“白令郎,老爷有请。”
“好,你领我去。”白易心温和说道,他似乎早就知道洪方威山会来派人请他一样,不紧不慢地随着仆人离开了别院。
白易心刚一踏进内堂就见洪方威山立刻地迎了上来,他急切道:“白令郎,你总算是来了!”
“不知庄主找我何事?”白易心问道。
洪方威山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张纸条递给了白易心,只见那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六个字:华玉光是花老。
“不行能!”白易心受惊道:“华玉光不行能是花老,庄主这字条是哪里得来的?”
“这是……”
洪方威山话未说完,就被另一人抢言道:“是我从无悲生那里拿来的。”
白易心寻声望去只见那人穿得紧衣束裤,赤带缚发,看上去十分老练。只是那双帆布黑靴上沾了些褐黄色泥土,看着让人有点恶心。
“这位是?”
“他叫孙追,是我庄中的管事。昨夜我令他去找无悲生打探花老的下落。”洪方威山双眼恶狠狠盯着孙追,强忍怒气地说道。
白易心仔细端详了一下手中的纸条,疑惑道:“这真的是无悲生写的吗?”
“不错,老夫认得他的字迹。”洪方威山道。
“这纸条也是无悲生亲手交给孙管事的?”
“额……不错。”孙追回覆着下意识地瞟了洪方威山一眼。
“要是无悲生传来的消息有误呢?”白易心问道。
“绝不行能!”洪方威山严肃道。
“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华玉光如果真的是花老,他为什么昨天晚上要亲口认可,还要放我回来将此事告诉庄主?”
“花老企图多端,他这么做或许就是为了让我等相信他是花老的替罪羊,从而取消对他的怀疑。”洪方威山认真道。
白易心听言一时无语,他踱步了几个来回后徐徐道:“那无悲生现在是不是去刺杀花老了?。”
洪方威山颔首默认。
“既然如此,庄主叫我前来又是为了何事?”白易心问道。
“借人。”
“借人,借什么人?”白易心不解道。
洪方威山没有马上回覆白易心,而是走到窗边,看着那从假山漏洞中透出的点点娇阳,他竟已伸脱手想去抓住那寸缕之光,可终究是徒劳无功。
白易心没有追问洪方威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洪方威山兀自悲悼。
未几,洪方威山终于开口了:“白令郎就当是老夫求你了!老夫希望你能将你的手下借老夫一用。”
“他们对庄主有什么用?”
“有,杀花老。”
白易心听言一怔,怅然道:“你想让他们去和无悲生一起杀花老,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要杀花老,老夫虽然要去,但老夫深知花老所在之地必是龙潭虎穴,老夫不能把所有的人手都带去杀花老,否则就没有人掩护小翠了,所以……”
洪方威山说道这里,长衫一摆竟朝着白易心跪了下来!
但他的膝盖还没落到地上,白易心已扶住了他的双臂,温和道:“庄主不必如此,如果你只把魏明之三人借走,我是不会同意的。”
“你……”洪方威山惊呼道。
“你还必须带一人去杀花老。”白易心严肃道。
“谁?”
“我。”
“白令郎,你本不用去,你真的……”洪方威山哽噎道,他已快说不出话了。
“庄主不必多说了,就当我是为了小翠吧!她是个好孩子,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多谢!”
白易心慢慢将洪方威山扶了起来,然后问道:“那庄主可知道华玉光现在那边?”
“他昨晚回到玉磬书院以后,便没有再出去过。”
“看来庄主早有准备,不外我另有一事不明。”
“白令郎请说。”
“那华玉光在城中也算是个大人物,若是我们一群人声势赫赫地去杀了华玉光,官府难道不会追究吗?”白易心问道。
“若是平时他们定然会追究,只不外要是给城守大人十几口装满金银珠宝的木头箱子那此事就只能不了了之了。”洪方威山冷冷道。
“单单是这些便足够了?”白易心不解道。
“一个无亲无故的书生突然横死在自家信院之中,他身后财富无人继续,只能全部抄封没入官府……”洪方威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知道白易心已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有时候贪婪是一件很好用的武器,甚至比这世上许多绝世神兵还要好用许多。
因为,它能在不知不觉间让别人成为你的帮凶,帮你一起杀死另一个贪婪的敌人。
白易心听完洪方威山这番话不禁脊背发凉,忧虑道:“庄主一定要杀了华玉光吗?”
“如果,那位教书先生只是在生意上与我作对,我绝不会下此狠手。可是现在他不仅要我的命,还要抢走我的女儿,我怎能留他!”
“真的没有此外措施?”白易心弱声问道。
“没有,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白令郎,这就是江湖上的规则。”
规则!
这就是规则?
白易心已牢牢地记着了这个规则。
他明白想要在江湖里活下去,就一定要守这个规则。
哪怕,这个规则是如此的原始,如此的绝情!
如此的令人作呕!
如果,白易心在几天前还对洪方威山的实力有所怀疑的话,那么此时现在他的怀疑一定烟消云散了。
因为,他看见了二十小我私家。
这二十小我私家都站在一个破落的园子里,这里没有鲜花,没有绿树,有的只是数不尽的枯藤荆棘,烧不毁的败草朽木,看上去这里已经许多年没有人打理过了。
它被人遗忘了,然而就是在这被遗忘的一方天地中却隐藏着延兴庄里最厉害的二十小我私家。
他们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泛青的枯叶慢慢落在肩膀上便不再飘走,露水打湿了他们的鬓发和眼眉,水珠流进了眼眶之中,他们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这二十小我私家白易心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他看得出这些人个个都是久经训练的武林妙手。他们就那样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如同笔直的标枪一般。虽然寥寂无声,却随时可以取人性命。
“今日之事就托付诸位了!”洪方威山拱手道:“拿酒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早春的骄阳是如此的温暖,可是与那些怀有必死之志的的壮士一比却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
虽然他们的手是冷的,脚是冷的,但是他们的心却是炙热的,就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要将他们眼中的黑暗与宿仇焚灭殆尽。
黄震,孙追,另有他们身后二十位腰配弓剑,疾装劲服的壮士已将绝命酒一饮而尽。
他们的身躯如此的强壮有力,他们的神情如此坚定坚贞,他们在顷刻间似乎都酿成了同一小我私家。
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一个必死无疑的人!
这是何等可怕的一股力量!
随着洪方威山的一声令下,他们便绝不犹豫地迈开大步,朝着玉磬书院走去。
就算是死神看见了他们,恐怕也会退缩。
因为不是死神在期待他们,而是他们在追赶死神!
就在众人声势赫赫地走在街市上时一声急呼从远处传来:“等等,等等!”
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苏成。
“苏成,你们找到夕梦魂了?”白易心第一个上前迎问道。
“不错,他现在被一群妙手困在丽红楼了。你们快去救他。”苏成急遽说道,他一路跑来连气都没有喘匀,嘴唇也因此变得发干发白。
“你确定他被困在丽红楼了?那里面的妙手你认识吗?”洪方威山问道。
“有杜三,另有几个我认不出来,但是那几小我私家的武功一定不弱!”
“杜三跑去丽红楼了,老夫竟未察觉!”洪方威山惊讶道。
“我妹妹阿春和秋小官已经潜入丽红楼准备去救夕梦魂了,但是我怕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那群人的对手。所以还希望洪方大侠和白令郎能脱手相救啊!苏成恳切道。”
众人听言皆缄默沉静不语。
苏偏见状,弱声道:“怎么,你们不愿救他吗?”
“不是,只是我们现在……”白易心话说道一半便顿住了,他没有再说下去。
“丽红楼与玉磬书院相距太远了,如果去救夕梦魂,就有可能让华玉光跑掉,以后想要杀掉他就难有时机了。”这句话话没有人说出来,也没有人敢说出来。
杀人照旧救人,有时候竟然如此难以抉择!
苏偏见白易心欲言又止,他的脸上不禁多添了几分忧愁。
“我去救夕梦魂。”
众人听言惊诧不已,因为他们听见的是一位女子的声音。
“玉珠,你竟然愿意去!可是你这一去……恐怕……”白易心惊讶道。
“令郎,先前我一直以为他也是御下府的杀手,厥后听了你的话,我才知道我错怪他了,这次就当我还他一小我私家情吧。”玉珠柔声道。
真是奇怪!
仅仅过了一个晚上,她似乎已完全变了一小我私家,变得柔情,变得善良,变得更像一个女人了!
“你一小我私家去有掌握吗?”白易心继续问道。
“我不会做没有掌握的事。”玉珠坚定道。
白易心听言转头看了看洪方威山,只见洪方威山默默点了颔首。他便认真道:“好,记解围出夕梦魂后一定要来玉磬书院与我们汇合。”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