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近黄昏,一棵孤零零的枯树旁多了新立两座宅兆。
说是宅兆,其实不外是在土包前立了块木牌,木牌上的字歪七扭八很难看懂写了什么,但这已足够了。至少,他们已长眠地下,不会像那些路边尸骸一样被野兽猎食,死无全尸。
吴老六拎着一把沾满了泥土的锄头回到了酒馆,炉火还未熄灭。
心里念叨着:那位白令郎是位善人啊,出钱让我安葬那两小我私家。不知道他明年会不会回来,会不会路过这里……
想着想着他已趴在桌子上打起了盹。
在酒柜之下,那柄杀人的剑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离酒馆最近的乡村安家庄在两里地外,白易心和静心先生一行人正往那里赶去。
夜幕将要降临,黑暗正在后面追赶他们。
突然,众人停下了脚步。
因为,在他们面前躺着三具尸体。
尸体身上穿着一样的皂袍,一样的羽冠,一样的布鞋。
尸体的喉咙上都有一个极细小的伤口,致命的伤口。
是四尸中的三人,另有一人呢?
白易心发现了地上向前延伸的脚步,他一路追随,脚步在一棵大树旁消失了。
他思索片刻,抬起了头。
终于,看见了那四尸中的最后一人。
那人的眼睛也看着白易心。
他已不再动了……
一柄铁矛贯串了他的身体,将他牢牢地钉死在了树干之上。
是谁杀了他们?
是那个醉汉吗?
不!
不是!
“令郎,这里只有四尸的脚印,没有别人的脚印。”魏明之走到白易心身边冷冷地说道。
“说明杀他们的人轻功极好。”白易心的脸色已变得有些难看。
“但从伤口来看,他们并不是被一人杀死的。”
这里发生了什么?
白易心的心中也有了疑惑,但是他没有时间去仔细思考。
太阳快要下山了,天边的火烧云变得如血一般鲜红,就像一张巨大的帷幕即将落下。
这是一场演出的结束,也是下一场演出的开始。
白易心的眼睛牢牢盯着太阳,他想再多看几眼……
再多看几眼!
因为,他不知道是否还能见到太阳,是否还能活到明天。
太阳已落下。
冷气和黑暗终于追上了他们。
门路两旁是无边无际的樟树林,郁郁葱葱的树叶将月光打散成碎片,洒落在泥泞的黄土地上。
幸亏,他们已依稀看到前方乡村的灯火了。
“停!”
苍岩突然大叫一声。
因为,他听见了不寻常的声音。
众人停在原地,环视四周。
周围只有黑暗。
无尽的黑暗!
“夸嗒,夸嗒……”
马蹄声在远方泛起,而且越来越近,越来越快。
死亡的军号已经吹响,演出开始了!
“嗖!”
一柄铁矛从黑黑暗飞出,一同飞来的另有一阵尖锐砭骨的笑声。
这种笑声真的是人类发出来的吗?
如此的令人不寒而栗,令人毛骨悚然!
“哗……”一阵急步退却的声音后,铁矛被白易心用双手接住了,但他的虎口已经开裂流血,双臂险些脱臼。
白易心认出了这就是杀死四尸的那种铁矛。
那铁矛长约一尺,重约三斤,矛头对尖,前窄后宽,不要说穿人,就算是穿透重甲也绰绰有余。
现在,白易心也会死在这种铁矛之下吗?
“嗖嗖嗖。”
又有几根铁矛飞来。
苍岩大喝一声,巨剑一挥,几根铁矛立时掉落在地。
笑声越来越响,但马蹄声却停了下来。
他为什么要停下?
难道……是畏惧了?
白易心仔细一想,急遽大叫道:“差池!他在我们头顶的树梢上。”
话音刚落,一柄铁矛已经自上而下的从树林中飞出,眼看就要在静心先生头上戳个窟窿时魏明之脱手了。
他单手接住铁矛并瞬间反转矛身,向着林中掷去。
整套招式一气呵成,绝不迟疑。
只听“笃”的一声,笑声停止了。
一切的声音都停止了。
“他,死了?”静心先生弱声问道。
“不行能。”魏明之冷冷道。
“那……”
话未说完,另一个偏向又有声音传来。
不止是声音,另有灼烁。
众人望去,那是一辆由四匹红鬃烈马拉着的巨大马车,铁皮箍成的十股车轮有成人那么高,车厢就像个屋子一般,房檐两侧高挂着十数个大红灯笼将马车四周照的透亮,唯独车厢里面确实黑暗无比,难探究竟。
驾车的是一个黑脸大汉,狗皮绒帽狐裘衣,手里拿着一根藤条织成的马鞭。
马鞭不停地抽打着马匹,群马在嘶吼,马车在疯狂前进,不停向着弱小的生灵提倡催命的冲锋!
白易心让各人跑到树林中去。
因为,他们无法阻挡这马车,他们也别无选择。
静心先生的腿已经被吓软了,志向天见状只得背起他蹿入树林。
可纵然如此,那马车依然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它径直向着树林中冲了过来!
“轰!”
一声巨响从众人身后传来。
数棵大树被拦腰撞断,群马在哀嚎中倒下。
断肢,枯木,残叶,血肉在空中组成一幅凄厉,血腥的画卷。
结束了吗?
不,虽然没有结束!
车厢还没有停下,他依旧朝着众人飞来。
苍岩停步转身,举剑而立。
待车厢已近,大喝一声,朝前劈去。
“嘭!”
车身已被一劈为二。
一袭白衣从中闪出,脚尖轻点巨剑,跃过苍岩,手持折扇做鹰击长空之势,直攻白易心要害。
白易心无奈,只得急往退却。
魏明之坚决抢步上前,以掌击扇。
掌扇相碰之时,白衣人借力而退,消失在黑暗之中。
同一时刻,那尖锐砭骨的笑声再次响起。
众人身后不停有脚步声,嘶吼声传来。
跑!
现在只有继续跑,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