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镜子

　　“吱呀...”

　　小海的脚刚踩上去，木板就发出一声警告。

　　塔楼或许十余米高，里面弥漫着一股发霉的味道，阴冷又湿润。塔楼内有几扇微小的窗洞，雪白的光折射进来，现起无数旋转的灰尘。

　　昏暗的光线下，大巨细小的杂物散落在脚边，显出一个个不规则的黑影，就像被掠夺过一样。仔细看去，都是断了线的手串，碎了的镜子，裂了缝的首饰盒等等。

　　大部门都盖着厚厚的积灰。

　　小海四处转了转，一层没什么工具，他扶着楼梯，走向二楼。

　　“吱呀..吱呀...”

　　每一步都是木板的哀叫，小海真怕这楼随时都市塌下去。

　　二层的结构很奇怪，似乎是古代女子的内室，但....又说不出哪儿差池劲。

　　莫名地感应压抑，身处这里就像被囚禁一样。

　　小海站在楼梯口，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床，紧靠着墙壁，帷帐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上面另有几株风干的白花，花瓣也微微泛黄了。中间挂着一个五彩铃铛，透露着一股不祥瑞的气味。

　　目光再转，小海被吓得一个踉跄朝后腿，差一点从楼梯口摔下去！

　　竟然是那秃鹫！就在劈面看着他！

　　等等...！

　　有点差池劲...这秃鹫一动也不动，形态也大了许多。

　　小海扶着胸口定了定神，才发现这只是一幅画而已。因为画得过于生动才让自己误以为真。

　　这鸟刻画在屏风上，小海记得哥说过，古代女孩子易服服，都用这玩应离隔。大鸟挥舞着翅膀，旋转而立。颈首昂扬，朝天嘶吼。

　　但如果只是画，也什么吓人的。

　　小海走已往审察着，畜生在他看来，都长得差不多。但现在仔细视察，这鸟儿满身青色，似若鸭，身形巨大，羽翼丰满似能遮天。和那秃鹫照旧有区别，只是不知为何，一看到那双青乌的眼，小海就想起那只畜生，不由得满身一怵。

　　那畜生的眼神是阴冷的，而这只的神情则很极重。

　　但相同的是，小海都从它们身上看到了绝望。

　　倏然一个念头蹦出来：这只秃鹫也是树枝上其长脸中的一张。

　　小海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他知道一小我私家的眼神是不会变的。

　　之前系红丝带那只，它眼里的阴冷与第七张人脸一模一样！

　　难道说秃鹫之前就是人？中了某种诅咒酿成了鸟？

　　神话故事不都这么写的？

　　屏风上的油彩已经褪色了，一股老旧的味道。但画质依旧真切，他不禁伸脱手抚摸着，每一寸纹路都格外清晰。

　　这手艺，栩栩如生，真是绝了啊......

　　只是女孩子的内室，怎么会画这么凶残的图案？

　　这巴掌大的屋子里，另有一个木质的梳妆台，摆在床的劈面，巨大的镜子隐隐反着光。

　　真是块好木头啊！小海情不自禁赞美着。

　　他走已往，这木头在如此阴湿霉重的情况下，竟然一点都没有腐坏。梳妆台上甚至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木质色泽丰满，散发着幽幽的黑亮。

　　祥叔年轻时是个木匠，总在上流社会给王侯将相打造家居。自己以前总听着祥叔念叨，也能看出来这木是稀有之物，只是具体不知道去哪一种。可惜啊...自己没有哥那么勤快，没能学个一二三。

　　桌上放着一些首饰盒，红底金纹的丝绒首饰盒，开着盖子，但里面已经空了。他拿起来看了看，放在手里摆弄着，这盒子还真是精致，颜色也鲜亮得很。

　　镜子上沾着一层浮灰，小海坐下来伸手擦拭着，里面映出他憔悴疲惫的脸。看样子这段时间，自己瘦了许多啊！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已经长出了胡子，眼睛泛红，四周一片乌青。

　　这镜子虽然是铜镜，但清晰度很高，而且一点划痕也没有。

　　看着看着，小海不禁“扑哧”笑作声来，自己头发乱得跟鸟窝一样，放两个蛋就齐活了！不外瘦下来以后，样子也不差嘛！

　　笑着笑着，他的心情就僵住了。

　　镜子里，他的身后，赫然泛起一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不停地变得清晰，一点点锐化，从发丝，到脸庞，到眼，到鼻子，到唇....

　　小海猛地回过头，后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那床上的五彩铃铛却发出一阵“叮玲玲”的声响。

　　小海再转过来，镜子里的人像已经完全泛起出来了。

　　“吧嗒”

　　那首饰盒从他手中滑落，小海呆若木鸡，一动也不动。

　　镜子里，是大磊。

　　大磊照旧那个样子，没有一点儿变化，只是看起来格外疲惫。镜子里的他朝小海眨眨眼，歪着脑袋咧嘴一笑。

　　小海再次回过头，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扭过脸，镜子里清晰地浮现出大磊的模样。

　　他情不自禁伸脱手，摸着镜子，就像抚摸着哥一样。

　　“哥。”

　　许久，小海才沙哑地开口，声音带着哆嗦，就像一根绷紧的绳子，随时都市断了一样。

　　镜子里的大磊点颔首，随即又皱着眉头，伸出食指刮了刮脸。

　　这个行动是警告小海：大老爷们哭什么哭！不怕羞！

　　果真，小海从镜子里把视线转到自己脸上，他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红的，似乎轻轻一捏就出水了。

　　大磊不做这个行动还好，一做，小海是彻底没忍住的哭了。他嘴巴一瘪，眼泪就汪汪地流出来了，越流越汹涌，爽性冒着鼻涕泡，哭泣声，哆嗦音一股脑地冒出来。

　　镜子里的大磊停住行动，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印象中，这胖子这样伤心的哭照旧五年前呢！大磊想拍拍胖子的肩膀，可是手一触碰他，就自然而然的穿透已往了。

　　唉...大磊在心里叹气。

　　“哥...”小海带着浓浓的哭腔：“你...你是不是已经死了啊？要否则怎么只能在镜子里看到你！这...这是不是你的魂儿啊！呜呜呜....”

　　镜子里的大磊先是一愣，有些哭笑不得。

　　然后坚决地摇头，脑袋跟拨浪鼓一样晃个不停。

　　看到这，小海才放下心，他徐徐平复情绪。

　　“哥！”小海抹着眼泪，低头强忍着悲拗说道：“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咱哥俩就像进了鬼门关一样！经历那么多离奇离奇的事，每一件都跟做梦一样，能把人逼疯了！我胆子原来就小，遇到这些事自然会畏惧，可是从来不会退缩。因为有你在。”

　　他抬起头看着镜子，身后的大磊脸呈愧疚神色。

　　“从小到大，无论我被谁欺负，你都抢在我前面为我出头，好吃的留给我，好穿的留给我...该怎么说呢，你就像一个依靠，无论何时遭遇了什么，想到你我都市很放心。即便在这样的情况里，只要有你在，我都不会诉苦什么...我没什么文化，不明白怎么表达。”

　　说着说着，小海的目光又昏暗下去，他没有看到镜子里的大磊，眼睛也同样的泛红。

　　“唉...”叹了一口气，小海继续道：“可是这段时间，我都是自己一小我私家熬过来的。世上比死更恐怖的事，是孤苦。哥...我真怕哪一天自己丧失了会说话的功效。即便这样，我发现许多事自己也可以应对，许多事似乎也没那么畏惧。什么都不依靠了，什么也就都不退缩了。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就在想，会不会这些只是一场梦？真希望一觉起来，就能看到祥叔祥婶那张凶巴巴的脸，指着我说：‘懒成猪了还睡！’然后盛好一碗热粥。又或者，你我早就已经疯了，还在沙漠里寸步难行，这些只不外是我们发生的幻觉......哈哈哈哈。”

　　小海不禁仰头傻笑，看起来疯疯癫癫，身后的大磊皱着眉头。

　　“这次能再见到你，我才体会到作甚‘长兄为父’。其实一小我私家怎么样都可以活下去，再艰难也能挺住。只是一见到自己最钦佩最重要的人，什么都变得微不足道，一切都可以回到零。”

　　顿了顿，小海说道：“我现在就是回到零，一片空白。”

　　大磊面色庞大，他紧紧咬着下唇，肩膀有些哆嗦，想说些什么却难以表达。半晌，他摇摇头，对小海无力一笑。

　　最后大磊张了张口，虽然没有声音，但是小海读懂了他的唇形。

　　他说：“傻小子。”

　　巨大的光线笼罩在地上，却只能透过那渺小的窗折射进塔楼一角，数以万计的灰色颗粒形状纷歧，一圈圈地在光线里旋转，如同一波翻涌且缓慢的海浪，循环着不会停止。时间就此凝固，甚至连黑暗都是温柔的，它深沉的样子容纳世间悲喜，容纳千古秘密，容纳不会外交的两个平行线，在荒无人烟的境地促膝长谈。容纳小海每一句的倾诉，容纳大磊每一个字的聆听。或许只有在现在，它才会如此慈悲。

　　太阳随着时间而转动，它缓慢地行驶着法式，那束光也缓慢地变化位置，当它照耀在镜子上，又反射回去，耀眼的亮光让小海猛然闭紧眼，大磊的身影瞬间淹没在一片白茫茫里。

　　再睁开，全部都是一跳一跳的小黑点，它们剧烈地闪烁着，然后徐徐酿成透明。却不再见大磊的影子。

　　早会料到如此，小海倒没有多失望。

　　他知道哥一定在身边。

　　小海走到楼梯口，抬头看着最后一层阁楼，里面黑漆的一团充满未知。

　　一定有什么秘密，一定有什么事情。冥冥中一双无形的手牵着他走到这里，既然如此，他就不能再回去。况且也无路可退。

　　小海有预感，这里的一切，都与那女人有关。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走已往，永远不会知道。

　　小海吸了一口气，抬起脚。

　　“吱呀。”

　　难听逆耳的木板喘息声在昏暗里响起。

　　那团折射进来的光彻底不见了，外面又是一片灰蒙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