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做人

　　李劲与苏媚相依为命多年，自觉早已心灵相通，往往苏媚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肢体行动，他便能知道是什么意思，无需她付托便将她想做的事情办妥。哪知这几天苏媚与金瞳攀谈，除了偶尔聊到剑术修行时李劲能插上两句嘴，二人一聊到其他的话题，李劲便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云。

　　金瞳似乎看出了李劲的窘态，以他的阅历，如何看不出李劲和苏媚相互之间的情意，绝非寻常师徒。他有意做弄这个为情所困的少年，一见李劲过来，即即是正在同苏媚聊跟剑术有关的话题，也立即转到文学艺术、天文地理等李劲完全不懂的方面去。

　　李劲心中郁闷，却又发作不出，到厥后见到苏媚与金瞳坐而论道，索性便不去自讨没趣，自去户外雪地之上练剑。苏媚心中虽觉不忍，但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让他现在便恨上自己，胜过日后他得知自己女妖的身份后再来伤心失望。是以苏媚对李劲的郁闷视而不见，权作完全不知，这让李劲更是惆怅。

　　这日苏媚与金瞳谈到凸透镜、凹透镜以及望远镜的原理，金瞳大感兴趣，当下以冰晶手工制成一个单筒望远镜，以之视察远物，玩得兴高采烈。

　　李劲见二人说说笑笑，又见金瞳手中拿着一个冰做的圆筒玩的甚是兴奋，只觉心中烦闷，坐在屋角想要练一会气，却总是心浮气躁。练了一会不得要领，爽性气也不练了，抄起剑出门而去。

　　金瞳听着外边传来的剑刃破风声，向苏媚挑挑眉道：“这小子快沉不住气了，媚娘你就忍心这么看着？”

　　苏媚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轻叹一声道：“前辈可知苏媚是什么种族？”

　　“你身上并无明显的种族特征，但你姿容姣好，双眼媚丽，顾盼生辉。多数是狐族！”

　　“前辈猜得没错，那你可猜得出李劲是什么种族呢？”

　　“这小子相貌英挺，身形却又不似狐族纤细，嗯！他所使武器是一柄长剑，在剑法上很有天分，多数是猿族？！”

　　苏媚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只是笑声中殊无欢喜之意，倒似有几分哭意。“他是人族。”

　　“哦！嗯？这……这怎么可能？”这几天苏媚带给金瞳的惊喜太多，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苏媚的与众差异，跟她扯上关系的事情纵然再离谱自己也已经能轻易视之了。没想到苏媚竟然还藏着这么大的惊喜给自己，差池，这应该叫做惊吓才对。

　　“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稀奇的，苏媚只是掌握了妖气与真气交流的秘诀而已。”说着苏媚伸脱手指，将真气运于手上，在空气中直刺数下，发出几道指风。李劲浑浑噩噩，全然分不清真气与妖气的区别。然而金瞳是什么眼力？一眼便看出苏媚运使的不是平时所使用的妖气，而是纯正的人类真气。

　　接着苏媚便将自己被人追杀为李劲所救，李劲如何误以为自己是人族修真者拜自己为师，自己想出以《玄天九转神功》配以灵参酒为李劲凝聚妖丹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世上竟有此神技！”金瞳不由惊叹不已，他本就醉心修炼，此时难免见猎心喜，只是想到此乃苏媚师门绝技，必不能轻易传人，虽是心痒难挠，也只能强自忍耐。

　　“其实苏媚这门功法，乃是得自一本秘籍。苏媚照着书册胡乱修炼，实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有什么练得差池的地方。如今既有缘得遇前辈，前辈修为深湛，苏媚还想请前辈指点一二。”

　　其实这本秘籍本是苏媚从游戏中带来，用的是她前世的白话文书写，哪里会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只是苏媚本是洒脱之人，况且这功法虽是神妙，其实对增强实力并无作用。见金瞳想学又欠好开口的样子，苏媚便帮他找了个借口。

　　金瞳知道苏媚是看出了自己心动，故意找个理由来教自己，只是他自己对这功法着实好奇，是以也不推辞，心道：“她小小年纪，天资虽好，经验未免不足，若是修炼中真有什么隐患我当能实时发现，也好实时为她弥补。”

　　于是苏媚将这《玄天九转神功》重新到尾详细说了一遍，金瞳自然一点纰漏也没有找出来。金瞳依法施为，果真纷歧会就转化出了微弱的真气。

　　金瞳学会了《玄天九转神功》，心愿既已满足，头脑便立即恢复了精明。心想：“这小丫头明明自己练得挺溜，怕我难为情，故意给我找个台阶下。”又见苏媚眉头深锁，一副为情所困的样子。金瞳也不禁皱起眉头，悄悄思量起来。

　　“如今你有什么计划？就一直这么瞒他下去？要知道这世上明白人可不少，除非你二人今后隐居深山，再不与旁人接触，否则他早晚必会知道自己修炼妖功的事。”

　　苏媚黯然摇头，彷徨无计，但又哪有勇气去向李劲坦白一切？

　　苏媚与李劲配合在深山中隐居一年有余，虽然耳鬓厮磨，但原来并没有男女方面的心思。直到李劲突遭丧母之痛，有感于人生无常，才惊觉苏媚在自己心中竟是如此重要。也正是在那样的心情激荡下，李劲刚刚兴起勇气向苏媚讲明自己的爱意。

　　要知道李劲一直认为苏媚是人类剑仙，而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也是要做一个斩妖除魔的剑仙。苏媚不光隐瞒了自己是妖族的事情，更教了李劲一身的妖功，他知道真相后会作出什么样的反映，苏媚实在不敢想象。因此面对李劲突然讲明出来的爱意，苏媚哪里又有接受的勇气？

　　然而虽拒绝了李劲，苏媚却悲痛的发现，那个在黑夜中抱着自己、拉着自己的手不放的孑立少年的身影在她的心中竟然越刻越深。为情所苦的又岂止是李劲一人而已？

　　“苏媚娘！”金瞳见苏媚呆呆入迷，一副深陷情网的样子，取出一方妆镜放在她面前道：“你看看你自己，那个洒脱不羁，在我面前也绝不畏惧，侃侃而谈的苏媚娘哪里去了？不就是教了他妖功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世间除了你另有人能让他这种天生绝脉走上修行之路么？即便另有，别人会这么做么？”

　　“是妖便怎么了？难道你也如那些浅薄的人一般，认为妖族都是天生邪恶，作恶多端的野兽么？”见苏媚摇头，金瞳续道：“既然这样，你又怕些什么？不就是个傻小子么？以你的品貌见识，剑法才智，配这小子，我还觉得委屈了呢。若是真心喜欢，那就别瞻前顾后。今后这小子若是不识好歹，我帮你教训他。”

　　“前辈您就别慰藉我了！李劲最恨的即是妖族了，在他心里妖族怕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呢。”

　　“那你就该证明给他看，妖族并不都是残忍好杀，心地邪恶的恶魔。若他还不能接受，至少你已经努力过了。只要你尽力了，那么纵然失败，也不会留下遗憾。况且，这小子若是如此浅薄，又如何值得你去支付真爱？到时再挥慧剑斩情丝好了。”

　　苏媚原本昏暗的双眼徐徐亮了起来，抬起头看着金瞳金色的双瞳问道：“前辈说的有理。不知前辈有何良策，来证明妖族并不尽是恶魔呢？”

　　“这个嘛，你先要让他知道你有多好，嗯！要比人类好……”

　　金瞳本是见苏媚为情所困，心中不忍，才出口慰藉，又哪里真的有什么好措施？见苏媚发问，他心念电转，急切间又如何能想出什么妙计？若真有什么妙计，他自己又怎会……

　　咦！有了！就这么办！金瞳情急之下福至心灵，竟然真给他想到了一个措施。

　　“你要先做人！”见苏媚不解，金瞳往她那边挪了挪，凑近她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起来。

　　“这样真的可以么？”苏媚有些不敢置信。

　　“没问题！我老头子在这边生活了几十年了，这个措施万无一失，绝无纰漏。”金瞳回覆得自信十足。

　　“那……就试试？可是李劲怎么办？”

　　“那个傻小子，就让他随着我好了。正好我见他这几日舞剑，用的都是初阶猿魔剑法，想来是你还没有传他。我正好会猿魔剑法的高阶，便趁这个时机传了他，也正好借此把他留在身边。”

　　“那个……前辈！”

　　“嗯？”

　　“其实，其实苏媚自己也没学过高阶猿魔剑法……”

　　“额！那这几天咱们学完计划中的作业，我就先教教你吧。”

　　今后，苏媚便结束了每日跟金瞳两人高谈阔论，聊天打屁的快乐日子。金瞳先将他多年来琢磨出来的隐藏妖气的秘诀教给了苏媚，待苏媚学成后又给她找来几本人族的修炼秘籍，都是一个叫“神剑山庄”的剑修门派的入门功法。其中有修炼真气的，也有关于剑术的。今后，苏媚便每天照着秘籍所载自行修炼。

　　幸亏苏媚自从用真气逼出体内毒气之后，一直觉得这人类真气用处不小，因此对真气的积累一天也没停过。虽然她一直没学过关于真气的使用要领，但累积至今真气修为已着实不弱。

　　有了真气作为基本，苏媚的修行进步神速，一个多月便练成了神剑山庄的入门练气术——《混元诀》。又过了一个多月，神剑山庄的入门剑术——初阶《凌天剑诀》，她也能使得似模似样了。

　　此时的苏媚活脱脱即是一个风姿绰约，潇洒飞扬的女剑仙。若是再入人类世界去行走江湖，便无需担忧有人会发现自己女妖的身份了。

　　而李劲这段时间也很兴奋，师父终于又回到和自己两人每天修真练剑的日子了，虽然他也知道苏媚绝不行能和金瞳这个年过百岁的老头子有什么。虽然苏媚也曾明确的拒绝过自己，但意中人与别人相谈甚欢，自己却连他们在说什么都听不懂，这感受未免使人沮丧。

　　即便最终不能跟师父在一起，那么永远做一对师徒，以徒弟的身份守护在她身边，每天能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笑靥，也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