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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情

第五十二章:棋如人生

天下有情 小悠老爹 4671 2022-03-19 12:13:31

  第二日一早,柳青山被师晓小吵醒,问他为何今日没有晨练打坐。柳青山这才惊起,想到昨夜之事仍是惊魂未定。师晓小见他一脸睡眼惺松的样子知道昨夜必是没睡好,就问他怎么了,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是不是昨夜天气转凉伤了身子?柳青山说不是,是作了个噩梦。师晓小脸露惊奇的说,不是吧,我昨晚也做了个噩梦,梦到你与阿爹打架,阿爹把你揍得屁滚尿流,可笑极了。说完一阵大笑。柳青山也随着笑,说,你这也叫噩梦。这时小虎子晨练打坐才回来,三人有说有笑的去伙房吃早饭。到了伙房里,迦德与师晓小阿爹也都在。

  柳青山仍是心不在蔫的只胡乱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师晓小自然也看出了他似乎有些心事,体贴的问他。柳青山是还在想昨晚的事情,从荒原寺庙那一次,到昨晚又一次,柳青山自觉体内那股气息越来越不能掌控。如今还只是子夜之时偶尔会突然间跑出来,往后若是白昼也无故就跑出来,那该如何是好。听了师晓小的体贴,他只好随意说可能昨夜受凉闹肚子,不想吃。

  过了不久,柳青山越想越有些后怕,当下顾不得师门之碍,也顾不得自己的那点小面子,专程去了迦德的禅房。

  柳青山一进来,迦德的床榻上两杯茶已经泡好,原来是料定了柳青山会过来找他。柳青山也不客气坐下就直接问道:“大师,您昨夜所说的‘神游太虚,魂去世宇’,到底是什么意思?还请大师不惜见教!”

  “你先老实告诉,你所修的道家心法是哪一门哪一派?”

  “柳青山自小是个孤儿,是一个游方道长收留,并教我习武,但从未曾听他有师承之说或是门派之说。”

  “你现在所习的内功心法也是随这位道长修的吗?”

  “在我十九岁的那年,我师父说有事要出一趟远门,那一次走得很是慌忙,结果一去不回。只是他老人家临走前给我留了一册经法,并嘱咐我需年过三十之后方可研习。也不行说与旁人听。”

  “那册经法叫什么名字?那你现在三十有几了?”

  “名唤牵机引,今年好象是三十有三,或是有四,不是很记得了。”

  “牵机引?”这个名字显然迦德并没听过,脸上露出了意外。

  “这名字是我自己胡乱叫的。”柳青山见迦德听了名字后的脸色奇怪便赶忙解释着这名字的来由:“那册经法并无名字。我习过头一年后,体内聚得了一股真气,只是这股子真气多数象有根绳子牵着乱跑。另有这股子真气总要有什么工具引出来才可以,我以我胡乱的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做牵机引。现在好一些,在子夜时聚气凝神后能驱使得动。但有时会莫名其妙的出来,且出来之后便由不得我左右了。”说着便把这两次体内气息的异动都如实相告。

  迦德听到后面频频颔首,脸上疑云渐散。等到柳青山说完后迦德微闭双眼陷入了沉思中。

  禅房之内茶香四溢,一时间鸦雀无声。

  等师晓小一步踏进这禅房时,已足足已往了有半柱香之久。迦德这才打开了双眼,看着柳青山说道:“神游太虚,魂去世宇。道家派系里有一支旁系,在修练经法时会有此等征相泛起。我昨夜见施主陷入混沌时有几分相似,只是听刚刚施主所言,当非老纳所想。”

  迦德又闭目想了想,再说道:“佛与道,虽非同宗同根,但终究是修心修身之术,只是道家一脉枝繁叶茂,却也庞杂紊乱。老纳于此道也只是略知其表,施主之事不敢多有建言。只有一样,龙象般若功为天下至纯至阳之功,是为武学内功心法之本。我看能否以龙象般若功将你体内这股真气加以调顺疏通,以防堵塞或如脱缰之马而无法左右。若是要调,就在今夜子时,你看如何?”

  迦德此话一出柳青山自是欣喜不已,立时作揖称谢,说道:“蒙大师如此厚爱,实为青山之大幸!,在下实在惊骇!”。师晓小听迦德这么一说,才知道原来柳青山昨夜又发生了那荒原小庙中一样的惊险遭遇,迦德这么一说也是喜出望外,直呼这一趟来得实在是值了。

  正所谓心中无事天地宽,柳青山这几日过着如隐士一般的日子下子只觉这明镜台就是一处不被浸扰的世外桃源,只是实在太过逍遥了,以至无所事事不觉中在问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疏弃了。正在这么想着的时候,师晓小走过叫了一声大柳哥,说阿爹要请你已往。柳青山问是有什么事吗?师晓小摇头说不知道,又说,我阿爹脾气大了点,身体也欠好,你已往与他说话,如果他说的差池了,你可要让着他一些。柳青山笑着说,知道了,我会与老人家来争口舌么。临到柳青山进去时,师晓小另有些惶遽不安的又嘱咐柳青山,切不能惹阿爹生气。

  柳青山进去时师晓小阿爹早已摆上棋盘,见了柳青山进来,微微一笑,说道:“来,坐下来,你陪我弈两局。”柳青山对棋道只是略知一二,输与赢都无所谓,就怕是让人家下得也不痛快,是以,柳青山赶忙说道:“叔父,小侄并不会,棋艺太差让叔父下得也不外瘾。不如请大师来陪您。”

  “无妨,无妨,不外是消磨一下时间。听说百里莫很善此道。你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就没教你一些吗?”

  柳青山听了这话,知道再推辞也不合适,只得勉强坐下来。

  “你与晓师相识多久了?”晓师阿爹不经意的问着。

  “我与晓师在乌牛镇认识的,不外个把月。”

  “你可知晓师是南蒙人?”

  “知道,他与我说了,还说叔父在南蒙朝里做大官的。”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闲聊着。几步棋走下来柳青山也看出晓师他阿爹究竟是蒙族人,这棋艺想必也是厥后才学不久,也就比他强了那么一星半点。这几个回合下来还真有些棋逢对手了。

  “叔父的棋力看起来照旧胜在中盘攻防调治。这是棋道妙手的必经之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柳青山难得一个奉承让晓师阿爹照旧听得舒坦。

  晓师阿爹笑着,粗嗓门的声音大起来了,说道:“是么?是百里莫给你说的吗?对了,你随百里多久了?听说百里被贬之后你也被流放了?”

  这是一段柳青山并不愿意提及的往事,他只是嗯了一声,说道:“是的。”

  “伯颜帐下有个叫唐伯驹的,号称千手将军,当年也是你的好兄弟,他的棋术听说比你强多了,听说百里莫最喜欢就是与他对弈,是么?”

  “叔父的消息很是灵通啊!确实如此。老唐棋艺比我强多了,我是个粗人,不喜欢去琢磨这些玩意。”

  “你被大悦列为朝廷要犯时,为何不想着投靠你兄弟唐伯驹去。”

  “人各有志。我与老唐差异,他爱琢磨事,我不喜煌9费心。离了军营也好,这样逍遥自在的,多好。叔父,听小虎子说,您这病早就好了的,是吧!”

  “嗯,说起来也不是病,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到这明镜台上来,兴许这样能想明白些。”

  “叔父所虑必是大事,却不知想明白了没?”

  “没想透。随它去吧!人生一世总是有些工具,是你拿不住的。曾有高人说棋,我正巧听过,说是明白弃子才是最后的大赢家么!能舍的就舍吧!”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百里将军也曾这么说过。他与我讲过许多棋局之术,我记得最深的是,落子无悔与幻化无常这两句。”

  “有人说过,下棋可以读通人心。好比胆大如你与我的,落子从容难得拖泥带水。好比谨慎如伯颜,步步为营谨小慎微。有些人输得起,笑对输赢,有些人输不起,总是要偷奸耍滑。而我只知道,棋如战场,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晓师阿爹这话说得颇是凝重,柳青山不由的放下手中棋子抬眼望向眼前这人,只见晓师阿爹一只脚半支起来,手掌撑在桌沿,眼神锐利无比,传出一股坚定且强悍的力量。他这番话说完时,也正逼视着柳青山,正好两人四目相对。柳青山只觉得眉心一跳,眼神便左顾右盼而去。

  晓师阿爹又一阵爽朗的大笑,复又咄咄逼问道:“柳青山,打遍天下都不怕的柳狂人,大悦百里莫帐下五虎上将之头号战将。大悦国军牢内三进三出,如今更是大悦国的朝廷重犯。那日凤凰庙上与百里莫一别之后便到了京国都。六年的在逃要犯,你告诉我,为何要再返京都?”

  “我已说过多次,京都富贵如斯,来此只为这里的太平盛世,好生过点小日子,仅此而已。”这个问题光是长世子就问了足有三次之多,每次听到柳青山都暗自发笑,但在晓师阿爹面前,他倒不敢有这轻蔑之情。

  晓师阿爹复又诘问:“伯颜夫人被囚于荣府,你是如何知道的?又为何不直接报于伯颜而却报于太子贵寓?”

  “叔父消息照旧慢了些。这可都发生几天了。”柳青山本就知道这不会是简朴的对弈,可专得有师晓小的重复嘱咐,他还能保持心平气和,从容而道:“叔父既然已去查过,一定也知道世子也这么问过我,也必是知道,我其时是如何回的这些话。那时是如何回的,现在依然是那样。”

  “好,不错。还能忍下来。柳狂人之名并不副实呀。是晓师交待于你的吗?”

  柳青山并不气恼也不急燥的说道:“晓师同我说过,阿爹脾气欠好,而且身体有不适。他确实怕我冲撞于您,也确实重复嘱咐于我。他是我的义弟,您是我的叔父尊长,我只能照他说的做。”

  “听说前几日京国都内热闹得很啊!你可知道这些事情?”这一下晓师阿爹的心情好了许多。

  “近来京都事情频发,不知叔父要说的是哪个事?

  “是啊!京国都不太平了啊!哪些事是你加入进来的?”

  “真要说起来,小侄都未曾加入。这么说叔父可信?”

  晓师阿爹几声大笑,手中拈了棋子点点柳青山,说道:“信与不信都无关紧要。不外,婉夫人之事你做得很好。”

  柳青山也笑了,说道:“这算是叔父对侄儿的夸赞吗?”

  晓师阿爹一笑,照旧问道:“只是如此一来,你不怕有负百里莫的重托吗?”

  “原本是想交给伯颜。可不知为何照旧去了世子府。”柳青山说道:“百里将军若真要责怪于我……。”这话刚一说出口才觉察说漏了,是中了圈套。抬眼瞧去晓师阿爹嘴色微微上扬,正笑咪咪的看着他。

  这时的柳青山显出脸皮厚的本事了,即不尴尬更不窘迫,坦然无事的将话题转到师晓小身上去:“晓师在城南郊外弄了一处学堂,叔父知道吗?”

  只是晓师阿爹显然对此并无兴趣,执子在手却举棋不定,一时间变得犹豫不决了。柳青山见状便说道:“叔父若有事想说,不防直言。”

  下定离手后,满面愁容的晓师阿爹望着柳青山问道:“只是最近有一桩大事,大悦秦和被诛。你可知晓此事?”

  “此事叔父是从哪里得知的?”柳青山没有一点惊讶的反问也即是回覆了这个问题,只是柳青山也没想到晓师阿爹也给了他一个反问:“那你又是从那边得知的?”

  柳青山也不隐瞒老实说道:“在世子贵寓得知的。替世子辩认真假。”

  晓师阿爹言闻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此时棋局已到尾盘,腹中之地已被柳青山收于囊中,而晓师他阿爹却将四角界限全部收下。柳青山手持黑子看似丰饶,但四边对腹中之地已形成合围之势,稍有不慎便会有开膛破腹之险。胜负虽还未有定数,但在局势上,柳青山显然已是被动。

  晓师阿爹细细琢磨了一番棋局,尔后哈哈大笑,似乎已赢下了此局,傲气十足的说道:“柳青山,我细看看,这中原要地我若要收回来,似乎是指日之期呀。”

  柳青山究竟是棋艺不精,也不愿去逞这口舌之快,更愿意顺势送上一顶高帽子,半真半假的说道:“叔父形势一片大好,我这要地看似虽大,但预防不足。小侄照旧棋差一着,输得心服口服。”

  晓师阿爹赢了棋似乎有些兴奋,开怀笑道:“我的棋艺本就一般,按你们汉人的话,叫做臭棋篓子。哈哈,难得找到你这样的。再来一局吧!”

  这就叫喜怒形于色?或许晓师他阿爹也是性情中人吧!柳青山自思。

  师晓小其实一直在外面,听到阿爹这样开怀的笑了,自然也是兴奋,便推门进去,笑呵呵说他阿爹:“阿爹,赢了一局就兴奋成这样了?丢不丢人的。”

  柳青山乘隙再说好话:“叔父的棋艺在蒙族人里必是最强的。刚刚把我杀了个丢盔卸甲。晓师,你为何不学学这黑白棋,好陪叔父解闷。”

  师晓小白了一眼他阿爹,说道:“解闷?阿爹,你需要我来陪你解闷么?”又对柳青山说道:“你是不知道,阿爹这一年到头哪里有时间理我的。陪他解闷?我上哪里去找阿爹的人咯。”说到最后开始有些诉苦了。

  晓师阿爹站起来,走到窗边。此时外面正是艳阳高照,木屋在绿树浓荫的掩映之下还算是凉爽。却听见他长声一叹,对师晓小说道:“这么些年的南征北战,亏欠最多的照旧你啊!”走了几步,又坐下来,对柳青山说道:“来吧!趁这难得的空闲,我也过一把瘾。晓师,你也坐下来陪阿爹。”

  柳青山瞧着他阿爹敦实宽厚的身影,刚刚那一声喟然长叹也不知道出了几多的无奈和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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