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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情

第五十一章:明镜深渊

天下有情 小悠老爹 4697 2022-03-18 09:40:19

  “红尘来与去,终是梦一场。纵使天亦有情人不误,却叫雨打风吹散落尽。”

  柳青山正自沉思着却听到身后有人呤唱。这声音降低沙哑抑扬顿挫却是铿锵有力,正是那位世外高僧迦德大师身披袈裟漫步呤唱而来。

  柳青山听出词中所唱纵有唏嘘也尽是佛缘,便难得的一脸庄严肃穆,恳切相问,道:“红尘终是梦一场!若是如此,只想请教大师,你我蝇营狗苟这一生,又是做何所求?”

  迦德走至石壁边临渊而立,银须银眉随风飘洒,一身袈裟亦自飞扬在风中咧咧作响,柳青山只觉似上界仙翁亲临,此时身居那边他竟然有些混浊了。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原来无一物,那边惹灰尘。”迦德大师迎着风立在临渊之处眼望着这一侧的悬崖峭壁,向柳青山招了招手,说道:“涤瑕荡秽,而镜至清,此处名曰‘明镜台’。施主以为如何?

  柳青山说道:“小生初临此处只觉神明清静,实为世外仙镜。”

  迦德垂目说道:“即为明镜台,自是修心之所,何来仙镜之说。老纳听说你是打遍天下都不怕的柳狂人,现下你不妨过来与我一同领略这绝境险峰的风物。”

  柳青山依言走已往与迦德并肩而立,极目向下望去,只见深渊之下远处是碧波万顷,。透过烈日的余晖底下即是山涧沟壑怪石嶙峋,旦有失足跌落即是个赴汤蹈火,纵是柳青山这般的胆气过人立在这万丈悬崖边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立时腿脚发麻两股战战,一时之间哪里敢做他想,身子也是情不自禁的往退却了几步。

  “哈哈,原来柳狂人亦有胆怯之时啊!”迦德口中揶揄着,双手直直的伸出去又收回来,再盘膝打坐,双目微闭,说道:“你看这深谷山渊,远观是人间仙境。靠近却是险地凶境。人心私欲多数如此。”

  柳青山脱口说道:“大师是说,这深谷山渊便如人心私欲。”

  迦德大师并没有理会柳青山的问话,只是说:“许多年前有人初到此处,亦有与施主同样的困惑。他师尊便要他在起风时立于这深渊之上,先是极目远眺三日,后再闭目打坐三日。施主若是有心,也可一试。”

  临深渊而无我,近私欲而忘我。

  柳青山从心底突然冒出了这句话,但照旧没有说出口,只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心中犹豫着想要向前靠近却又举步艰难,彷徨不前。正在犹豫时,又听到了一个童声叫起来:“柳伯伯,柳伯伯,你终于来了!”

  此时迦德已是老僧入定充耳未闻。

  柳青山虽然听到,也知道是小虎子,转身迎上一把将小虎子飞扑过来的身子抱了起来,他与小虎子在一起不外急遽几个时辰,离开也不外一个月,可心中却甚是想念。如今见到自然是开怀不已。柳青山将小虎子紧紧的抱了一会才放下,细细端详着。

  眼前的小虎子没什么大变,只是脸色仍旧暗黄,心想那高氏兄弟的毒掌果真是歹毒至此。但身上却比初见时更黑了,那时是黑乎乎的小虎子,这时即是黑漆漆的小虎子。柳青山见到这般黑的小虎子,摸着他的脑袋嘿嘿笑着,问:“怎么这般的黑了?”小虎子指着迦德的背影,小声说:“大师叫我天天晒太阳,对着烈日天天晒。我能不黑嘛!”又说道:“大师前一日还与我说了你要来,我日盼夜想的,害得我打坐时也在想呢!刚刚你进屋里看我时,我其实知道的,只是不能转动。”

  柳青山双手捧着小虎子的脸,听小虎子对自己这般的记挂心中大是欢喜,问道:“在这里还喜欢吗?”小虎子瞅着那边的迦德,拉着柳青山蹲下来,靠在他的耳朵边说:“这里好生无趣的,整日就是打坐念经,运功练气,睡觉用饭,都不让我下去。柳伯伯,你是来带我下山的吧!我一刻都不想在这呆了。”柳青山笑了,问道:“是大师在给你驱毒疗伤。你身上中了这世间最歹毒的毒掌,若不是大师,你哪里还能象现在这样的活蹦乱跳。你这傻孩子!”

  小虎子听出意思还不是要带他下山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嘟着小嘴说道:“我觉得我已经好了。先前几日都睡得不想起,总是没有力气,现在许多几何了。要不再过一阵子你再来带我下山。”想了想,又低声怯怯的说:“莫不是小虎子生病了,柳伯伯就不要我了?”

  小虎子原本贪玩好动,乡野孩子的心性,如今随着迦德在一起墨守这清规戒律,孩童时的那份快乐自然便就没有了。加上爹爹遇难身亡,只觉得这世上只有柳伯伯这个可以亲近的人了,而迦德外冷内热的性子,又拿这么多的规则管制于他,哪里能讨得了这小虎子的欢喜。柳青山自然能体会到小虎子的心境,便好声好气的慰藉着说:“不许你妙想天开,是因为柳伯伯有许多事要做,最重要的是你身上的毒是柳伯伯没措施治的,只能托请大师相助。你好生随着大师,大师是当世第一的武学高人,把身子骨弄好,学好武功。记得,还要替你爹报仇。”

  一说到这个小虎子默不作声,他也时时会梦到父亲,那一日他眼睁睁看着父亲惨死于高氏兄弟的手下,心中也无时无刻不想着要为父亲报仇,柳青山这话直让他不敢再做他想。柳青山又搂住他的肩膀说道:“小虎子,你莫要心急,耐心在这随着大师把武功学好。等到你学成之日,我和你一起去找那高氏兄弟。”

  小虎子颔首,认真说道:“好,我听柳伯伯的。好生随着大师,学好武功为我爹报仇。”柳青山又抚着他的脸,说道:“柳伯伯会时常来看你的。”小虎子嗯了一声,支支吾吾的象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柳青山笑着说:“有什么话要说的,为何不说?不敢说吗?”小虎子这才说道:“柳伯伯,我能不能管你叫阿爹?”柳青山一听,本能的点了颔首,又想了一下,说道:“我不能当你的阿爹,你的阿爹只能有一个。但我可以做你的老爹。往后,你就叫我老爹,如何?”

  小虎子重重的点了颔首,用稚嫩的声音喊了一声:“老爹!”喊完之后心中雀跃欢喜:“我要打坐练功去了。”说着便往迦德大师身边走去,直到与迦德并肩时盘膝坐下,双手合什,老僧入定开始了这一天的打坐练功。

  迦德的打坐之处与那万丈深渊不外一步之距,稍有大意即是要坠入那无边深渊。而小虎子似乎对那深谷山渊直如无视,脚步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退缩与胆怯。柳青山看在眼里便已明白,这虽然不是小虎子的胆气已凌驾了自己,而是到定力,心无杂念的定力所至。小虎子短短这些天就有这样的变化让柳青山大感意外,又极是欣慰。

  有小虎子的珠玉在前,柳青山想都不想也走到了迦德的身前,按迦德所言,屹立于这深渊之上,极目远眺。

  烈日下,石壁上,深渊边,三个身影,巍然不动!

  明镜台果真是处世外仙镜。而那个无边的深谷山渊在不知不觉中被柳青山视为了对手,且是那个一定要赢下的对手。为了赢下这场与深渊的对战,也为了多陪陪小虎子,柳青山不经意间已经在这明镜台上里住了三天。

  这三天里柳青山每天都随迦德与小虎子一起晨起诵经,午后在深渊边打坐,其它时间即是与师晓小和小虎子一起撒欢嬉闹。有了柳青山与师晓小的陪伴小虎子格外的兴奋。最开心却是师晓小。旁人都不知他为何这般的开心雀跃,就连师晓小自己也没料到自己会开心成这样。

  但,照旧有个事情让他发愁。

  自从与他阿爹第一回晤面后,柳青山就有些刻意的躲着他阿爹。那天他寻到时机问柳青山,觉得我阿爹怎么样,是不是不喜欢他?柳青山绝不遮掩的说,嗯,你阿爹那种高屋建瓴的样子我不喜欢,但你是我的兄弟,你阿爹就是我的尊长,我只能敬重。又笑呵呵的说,你阿爹是做大官的,我这样的平民黎民也不想攀附,又不会挑好话讲。横竖真要攀附,有你就够了嘛。我又不与你阿爹交朋友,躲着点就行,不会让你为难。

  师晓小听完有些苦恼,也想方设法的居间和谐,却也知道这两人都是个性极强的人,万一没弄好只会更糟糕,所以他只敢想而不敢真的这么做。厥后他在柳青山面前说他阿爹的好话,说了半天只能干巴巴的说些天南地北的话,再到厥后索性任其自然生长了。

  之后柳青山从小虎子嘴里知道,师晓小阿爹也是上来养伤的。那一日他阿爹带着二位随从上来。这些日子以来对小虎子却是很好,上来这几天有空都市陪小虎子玩,会教他蒙古族的草原舞,还教他摔跤,说等他下次再来的时候要送他一把蒙古军刀,把小虎子兴奋坏了。小虎子这么一说,柳青山便也觉得这个看起来不行一世的男人也没有那么的让人厌烦。再之后与这位阿爹碰面时,就没那么搪塞了。

  而柳青山终于在第五天时能够心无杂念的面对那深谷山渊。此时的明镜台才算是真正的一尘不染的明镜台,不再有恐惧,不再有杂念,不惹灰尘。

  这一夜的子时,夜凉月黑,柳青山一人走近深渊,听到山谷中有呜咽的风声在回荡,他闭目凝神,宛若在侧耳聆听一位友人的倾诉。到厥后风声越见强劲,响彻在山谷中如泣如诉。似友人又似恋人般的向柳青山诉说着他这几千年来,每一个独自坚守的黑夜。

  随后落下霏霏细雨,那雨滴落在柳青山身上清凉透顶,很快浇湿了他的全身。但现在他的体内却越是有一股乍寒乍热的气流飞跃不止摩拳擦掌。这是柳青山熟悉的老朋友。这位老朋友的突然到来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只得端坐下来,与这股气流开始了对弈,试图要左右它的去向。浑然不知的是,那无尽的深渊正张大着嘴只等他再往前探出那最后的一小步。

  那一小步不外毫厘之间。

  柳青山闭目而坐只一心在调治体内的那股气流。自从荒原小庙那一晚之后他很清楚,体内这一股气流若没有好生滋养,必将会在某一天绝不留情的反噬而来,但柳青山虽是焦急但总是有心无力。他实在想不到,在子夜之时独自对着深渊,体内那股气流会不知不觉的被深渊而激起。他却是在懵懵懂懂中迎着那个已向他张开了獠牙巨大的黑洞。眼见着,柳青山将要被那巨大的黑洞给吞噬。

  幸好有一声暴喝将柳青山惊醒。

  迦德的那一掌随在这一声暴喝之下遥遥挥出,将柳青山的人定在了原地。

  看到柳青山在这无尽的黑夜里,在这无边的深渊面前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迦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一下子拽起了柳青山的手腕。

  禅房之内,迦德问柳青山道:“为何在这个时候要这么做?”

  柳青山仍有些茫然,说道:“嗯,我也不知为什么。我只以为在这深渊面前,我已不再有畏惧,不再有惊骇和不安。”

  “那你可知就在刚刚,发生了什么?”

  “应该是可怕的事情,否则大师也不会以空门狮子吼将我惊醒。”

  “神游太虚,魂去世宇!”迦德喃喃细语道。

  “什么?大师,是否能明示?”柳青山听得并不真切,只得追问道。

  迦德摇头,说道:“此为道法之功,老纳空门中人,不敢妄言。刚刚,只一线之差你便要坠落这万丈深渊了。而施主却是浑然不知。应是受心魔所制而失了心神。只是不知,施主这心魔从何而来。”

  “心魔?”柳青山暗想。

  却听得迦德又在问:“施主修的是哪一派的道家心法?”

  柳青山说道:“说来不怕大师笑话,在下自小随一位游方道长胡乱习练的。是哪一门哪一派也不知晓。约莫是无门无派。”

  雨仍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山谷中不时传来一阵阵夜枭的号声,深夜里听到这样的声音总是会让人毛骨悚然。

  柳青山这才想起来问迦德:“大师,这个时辰了,还未睡吗?”

  或许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在吧。真正是柳青山命不应绝!迦德在想,他这几十年来从未在这个时辰醒过。若不是那个梦将他惊醒,他又如何能在最紧要的时候将柳青山从悬崖上拉回来。而这个梦,是他年青时的一场荒唐梦,他以为这么多年已往了,斩断红尘一心向佛的他早已心如止水,却不想,在这个时候它居然还来了。这个湿润且又漆黑的夜里,柳青山因为他的一个曾经的荒唐梦而逃过了一劫。他能这么告诉柳青山吗?虽然不能!

  迦德只得说:“起风下雨了,夜间天气转凉,正要去看一下小虎子。恰悦目到你,似乎受了魔障。”

  柳青山这才惊出了一身冷汗,要不是迦德大师在这深夜泛起,那他柳青山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当下心有余悸,连声称谢。谢完之后又自我慰藉:“肯定是我另有许多没做完的事。老天爷不愿收我。”

  迦德说道:“老纳于道法所知甚少,只知正统大道非一时之功。施主即是研修道家心法,老纳只想烦琐一句,施主切要牢记,道,法自然,天人合一。不行莽撞,不行莽撞。”

  柳青山谨言称谢,说道:“在下初临这深谷山渊之时心中惊骇难安,这几日下来再无惧于它,我想是赢下了这对手。是以,到这时间情不自禁的又来了。”

  迦德听完却是一笑,发出诘问:“赢下了这深谷山渊?难道不会是你被这深渊堪破吗?”

  这一问直让柳青山就地呆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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