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章 分手
情到浓时情转薄
——[清]纳兰性德 《摊破浣溪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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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吧，只要他停下来别再说了……怎样都可以……
……
云舒真的停下来了，实际上他也无法再发作声音。
他手上的力道突然消掉了，惊呆地看着青离离得很近的眼睛，一双三白眼，冷锐但是清洌。
她的嘴唇也有点冰，接触着有点像玛瑙玉石之类的。
那一刹他彻底懵了，完全没有下一步怎么办的看法。
正不知所措，胸前却被狠狠一推，不提防间蹭蹭退了三四步，还撞翻了椅子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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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离满脸通红，气急松弛地恶狠狠瞪着地上的人。
她很火大，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生着自己的气：明明一直死都不认可这份情感，现在倒好，送上门去亲一个男人——虽然并不是出于亲吻的本意——但照旧突然就觉得自己很轻贱，觉得自己跟飞花楼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一个样子。
气氛僵持着。
良久，照旧云舒打破了缄默沉静，“那，那个……”
他会说什么？青离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若是说她是自作多情——他确实也从来没说过对她有什么想法——那就扭头从这里走出去，一辈子别再见他好了。
云舒脸也通红的，语无伦次地说，“虽，虽然……既然……那个，你要是愿意……我们认识也有一年了……回去我跟家里说，就提……”
“提”后头被云舒吃了一泰半回去，隐约还能听出是个“亲”字。
他脑中是闪过许多许多工具的，可不知怎么，冒出的是这样一句，唯一表达清楚的，是事件性的工具，说不出来的，却是各样微妙的感受。
如果把这句话补完整，可能是：虽然我不够好（做的事一年到头随处跑又有些危险；虽说是官宦家，但也没什么钱；要是跟哥哥比，世人或许都市选他……等等），但我一直很想跟你在一起，你应该知道，可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今天既然发生了这个事情，我就借此时机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如果愿意，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订婚的话也不算太突兀，回去我可以跟家里说，家里应该不会太阻挡，就提亲吧……
他以为他没说出来的那些，青离应该是明白的。
可惜，由于青离其时处在情绪整个很不正常的状态下，也由于她自身的性格原因，这句话在青离心中的补完完全是另一个样子：虽然我知道你的身世，但我不会嫌弃你；你知道我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既然你主动走到这一步，我也会卖力任，回去后就向家里提，娶你就是了。
她感应自己果真被轻贱了，所以呵呵冷笑起来，似乎刺猬迅速抖开身上的尖刺，道，“不外沾了一下，哪里就轮到你卖力任了？”
“青离……”云舒上前欲说什么。
“我们这种青楼身世的，这原来就不算什么，跟你玩玩而已，别认真了。”她眯起眼睛，轻描淡写道。
她再一次把他推出去了，不是推下悬崖，而是推到一个宁静的距离之外。但历程如出一辙：坚决而激动地执行自己的决定，此外却都置之度外。
当她从余光中看到，他的手握了拳，满身止不住地有些抖，她的心里也猛然一紧：一个那么好脾气的人，真的生气了。
但她脸上照旧笑着，维持那种不屑一顾的心情。
这种心情一直僵硬到他不出一声地推开门出去，也一直僵硬到她一小我私家在房间坐着，直到晚饭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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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天翔端来的。
在进门的一刹，她何等希望那是云舒。
“不兴奋？”
“不是在笑么？”
“别人笑是兴奋，可你这人别扭。”
三白眼挑起看他一下，没说话。
“云舒那傻小子气着你了？别跟他一般见识”，天翔近过来，笑道，“气坏了身子我该心疼了。来吃点工具。”
“没胃口。”
天翔可不像云舒那么好打发，他赖着在一边不走，脸上挂着万年稳定的微笑，又是夹菜，又是吹汤，最后甚至拿勺子送到青离嘴边来喂她。
“你这像什么样子！我吃点就是了。”青离慌道，说着推开嘴边的手，自己去那盘上取了工具。
最近前的是个小巧的饺子样的工具，里面隐隐透着些绿，青离素喜这些精致玩意，不自觉地便拈来了。
谁知入口之后，一股说不出的辛辣直冲天顶，即便呸呸地赶忙吐出来，鼻涕眼泪早呛得喷涌而出。
“沈天翔！”青离厉声大叫，“你觉得，咳咳，觉得很有意思是不是！？”
天翔看着她，脸上显出难得的正色，轻声道，“你现在掉眼泪，不是因为软弱，是因为吃到芥末对差池？那就尽量地掉吧。”
青离一下有点愣住。
“什么都别说。流点眼泪，应该会觉得好一点”，天翔把她轻揽过来，笑道，“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用了这种法子，你哭够了要怎么打都行。”
青离挣着想止住眼泪，要推开他，他却越楼越紧，笑着抚她头发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倔呢？你就当我是棵树，是块石头，在这痛痛快快把心里的委屈流出来欠好么？”
挣着说着，青离的眼泪真的擦不干了，最后只好放弃，伏在他怀里嚎啕起来。
她心里几多事啊！
姐姐凭空就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消息。
小沐突然就叛逆了，掉臂七八年的情分。
她的手软了，软到不知能不能继续在刀尖上讨生活。
……
另有适才的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叫她弄成那样。
玩玩而已是多重的话呀，怎么不管掉臂地就往外掏。
二十五两，或者她就真的只值二十五两，无能到那么深地伤害了在意的人，却连致歉也说不出来。
她不值得他喜欢的……
或者，从一开始就不应疑神疑鬼的，他们不外是讨论案子而已。
云舒敢发那种毒誓，而天翔就应该更不行能，去山东的事他一点也不知道的。
她突然又觉得对不起天翔，之前还闪过如果他消失云舒会变得更好的念头。
“哭吧，哭吧。”天翔轻拍着她笑道，“有几多委屈，随着眼泪，就能都流到大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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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过了多久，青离哭累了。
天翔扶她躺下，规行矩步地给她围上被子，然退却出去。
她隐约注意到，这时门开了条小缝，而她记得，天翔进来时，是关过但没闩上的。
……
她没法去解释只是一棵树或一块石头的问题。
但有什么关系呢。
已经这样了，还能更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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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双胞胎要启程回京，青离却不愿走。
“一路承蒙照顾，我还另有要事，就在此离别了。”
“青离，一点小别扭，别这样子。跟我们回去吧。”天翔道。
“我与你们本无瓜葛，各奔前程，也是自然的。”青离回了一个微笑。
这并不是别扭，昨夜她已经想好了，现在的情况，是一个结，却未须要解。也许这是上天帮她做的决断，可以彻底斩除那千丝万缕的贪恋——她明明清楚，那贪恋是不会有好结局的，也许下一次，他们就真的会什么都知道。
“你不是要找姐姐么？另有谁比我们找人更拿手的？”
这或许是云舒告诉天翔的，青离想着，答道，“多谢二位费心，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的。”
天翔还在那絮絮说着。
可青离的注意力飘向云舒，他一直缄默沉静，眼睛越过她落在远方。
很好，这样很好。
“真没措施了。”天翔惋惜地发出最后一声，“那就希望有缘自会再见吧。”
“嗯。”青离笑笑，目送两匹马带着石亨的棺椁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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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走吧。
把所有的温暖所有的羁绊带走，把所有的坚硬所有的潇洒所有的孑立所有的傲岸还给我。
她慢慢走回屋里，小心捏起茶钟，掉臂里面的水些微地洒出，仰头一饮而尽。
结束了。
茶钟落在地下，清脆地碎成大巨细小的七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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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个问题……她并没有想扔下茶钟的啊……
（四十九章 划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