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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牛花的幻世西游

慈恩

牵牛花的幻世西游 申前午后 4397 2022-04-24 21:00:00

  沿着青石板路往北走,远处地平线上依旧耸立着那座高塔,南来北往的人流车辆都要绕塔而行。

  “玄奘大师就在那儿开坛讲法,就在那儿见的我。”我扬着头指着高塔。

  “嘿嘿,很久没见师父了,还怪想他的。”天蓬叹气。

  大圣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闷头往前猛走。

  “让一让了,让一让了!”这城里比我上次来还要热闹,能并排走四辆车的大道似乎都不够用:人流和车流混在一起,推推搡搡、吵喧华闹,却一刻不停、乱而有序。

  我们被人流带着纷歧会儿就到了高塔面前,照旧那扇木门,照旧那扇窗户,我隐约又看见小红的身影飞上高楼,模糊间像是跌入梦中,分不清身在那边。

  “阿紫女人?”天蓬歪头看着我。

  “啊,”我摇摇头,抬脚上前敲门,“大胡子?沙罗汉?开门!”

  大门往里打开,从门里一前一后出来两小我私家:身穿长袍,长发束起,手挽拂尘,面容清秀。

  前面那人冲我们拱了拱手,笑着说:“天下道门。”

  我等着他往下说,他却将两手抱在胸前,静静看着我们。我只好重开话头:“两位师父好,我们要见玄奘大师……”

  不等我说完,后面那人冲我们一甩拂尘,作势就要往回走,边走还边扯着前面人的衣袖:“师兄,这群人一看就不是道门中人,理他作甚,回去回去。”

  “等等!”天蓬往前两步,按住门扉不让他们关门,“我们是来见玄奘大师的,你们是什么工具!也敢拦路?!不怕挨揍么?”

  “嘿!”叫嚷着要回去的小羽士一跳三尺高,拿拂尘指着天蓬的脸大叫,“挨揍?就这长安城内,你们还敢对我道门动手?!不想活了么!”

  “嘿嘿!”天蓬来劲了,转头招呼大圣,“今天就看看是谁不想活了!猴哥,咱们一起上!今天非要教教道门怎么做人!”

  我见大圣一脸期待地前走,赶忙推开天蓬,挡在两拨人中间:“等等等等!都停下停下!”

  “小阿紫你让开!”大圣停在我身后。

  “不让!”我仗着他俩不能用术数,两手撑住门框一步不动,“你们是来见师父的,不是来打架的!在这楼下打架,被大师看见怎么办?”

  身后没了声音,我不敢放松,倚在门框上准备冲楼上喊话。

  “哦?不打了?”挑事的小羽士拿着拂尘就往门外冲,“就说你们不敢动手!嘴上叫得凶,还不是一样不敢动道爷!”

  “静心!退下!”另一个小羽士伸出拂尘拦在门口。

  “师兄!你没听他们说么,他们是空门门生!”被拦住的小羽士压低声音在他师兄耳边说。

  那师兄训斥小羽士:“就是因为是空门门生!现在什么时候你不知道么?退下!”

  小羽士气哼哼地退到一边,留下他师兄冲我们行礼:“失礼了。几位如果真是来寻人,这里是道门道场,没有几位要找的人。而如果是来寻隙闹事,这楼上有我道门众多门生,几位还需量力而为。”

  我看了眼天蓬,抢在他前面冲羽士们点颔首:“谢谢小师父指点,我们这就走。不外我们久不来长安,不知玄奘大师如今那边?”

  “据我所知,空门如今大多安置在城南郊野慈恩寺。”羽士们一边关门一边回覆。

  等门完全关上后,天蓬没忍住,冲门上吐了口口水,骂着:“晦气!”

  我白了他一眼:“你现在没有法力!你还记得吗?而且那就是两个凡人羽士,你还真要和他们动手?”

  天蓬哼哼唧唧:“哪能呢,我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

  “有用么?”我也没忍住,凶了他一句之后转身就往南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玄奘大师越来越近,这段时间大师说的话一直萦绕在我耳边:这世间弱者苦,强者也苦;苦中作乐者有,苦中作业者有。但看着大圣他们,我却偶尔会被一句耳语淹没:弱者作业害数人,强者作业害众生。

  “小阿紫,”大圣随着我挤进人流,挤到我身边并排走着,“用不着跟那呆子置气。”

  我抬头看着大圣眼角的金线,黄昏的阳光顺着那条金线铺开,把大圣的半边脸颊罩在一片金光中,映得大圣眼里的火苗像要烧出来一般。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直看到随着人流出了南边城门,看到周遭人流散开路上只剩我们三个,看到天色昏沉夜晚降临。

  “咳嗯!”天蓬凑上前来在我耳边咳嗽,“这偏向对吗?”

  我惊醒过来,迟疑地指了指前方:“不是说南边郊野么?总应该往南走吧?”

  大圣眯着眼往四周看了看,点颔首:“左前方能看见灯光,似乎另有佛塔,先去看看再说。”

  天蓬委屈地摸着肚子:“没有修为,当不得辟谷仙人,我倒忘了饿肚子有这么难受了,刚在城里也没停下买点吃的。”

  “吃的?有的有的。”我想起来刘老他们给我准备的肩负。

  大圣把挑着的肩负解开,里面还真有不少干粮。天蓬抢已往抱着吃起来,大圣从他嘴边救下两块面饼,给我和他自己一人一块。

  “吃着面饼赶路,这种凡人的日子过得习惯吗?”我口齿不清地问大圣。

  “当初和师父取经,一路上风餐露宿,也不外如此。”大圣点颔首。

  “大圣,”我突然想问,“如果当初在五指山下让你选,是今后做个山间野猴与神佛永不相干,照旧一身本事却必须立地成佛,你选哪个?”

  大圣斜眼看我:“选?谁让我选?我都不选。”

  我气急,却又觉得理所虽然:纵然选了他也不会照做的。

  “要是我,”天蓬吧唧着嘴,“我就选回归田园,陪着我家娘子。”

  “穿红挂绿的高小姐?”我笑他。

  天蓬把头扬得老高:“那是,我家翠兰穿什么都悦目,你们不懂!”

  取笑了天蓬几句,我倒把之前的心事忘了泰半,等反映过来,手已经拉住大圣的衣袖摇来摇去了。

  大圣没了法力,却照旧比凡人越发耳聪目明,带着我们在一片漆黑里走了没多久,还真的走到了一座寺院的偏门门口。

  我正要上前敲门,门就被从里打开,一个满面笑容的小僧人打着灯笼迎出来:“玄奘法师说今晚有贵客到访,特意派我等在这里。几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还请跟我来。”

  我转头看了看大圣,大圣冲小僧人道了声辛苦,率先走进院门。

  “法师在前面禅房等你们,请往这边走。”小僧人关了院门,领着我们在院子里穿行。

  院里种满了芙蓉花,灯笼的光照已往,一朵更比一朵娇艳。

  “玄奘大师喜欢芙蓉?”我问。

  小僧人头也不回:“法师虽不在意表象,但圣人们喜欢芙蓉,法师也觉得偶尔看看美景能引人入胜,有益于门生们修行。”

  走到一间禅房门口,小僧人停下,伸手敲门:“沙师兄,客人们到了。”

  “进来吧。”随着一声熟悉的应答,门被打开了,门里站着那个大胡子铜铃罗汉。

  “老沙!”“沙师弟!”“大师兄!二师兄!”我笑咪咪地看着他们三人相互问好,感受沙罗汉的肩膀都要被那两人拍塌了。

  闹了好一会儿,这三人才终于叙完旧,沙罗汉看了我一眼,朝里屋摆摆手:“大师兄,二师兄,阿紫施主,师父他等你们多时了,快跟我进来吧。”

  我默默跟在他们三人身后进了里屋,和上次晤面一样:玄奘大师正跪坐在桌前奋笔疾书,桌上堆满了油墨未干的书页,一摞摞书籍堆在桌边,房间的地上放着几个蒲团,四处摆着几盏油灯,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听见我们进来,大师放下手中毛笔,抬头看向我们,一一问好:“阿紫,你来了。”

  我猛颔首:“师父。”

  大师点颔首,又看向天蓬:“悟能,你也来了。”

  天蓬嘴一歪,像要哭:“师父,我来了。”

  大师笑了,最后看向大圣:“悟空。”

  大圣走到桌边跪坐下来,手撑住桌面,身子前倾,抬头看着大师,轻声喊:“师父,徒儿不肖。”

  大师摇摇头:“一路西行,已是有缘,不必强求。”

  “是。”大圣点颔首,退回蒲团上坐下。

  “师父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我好奇。

  “观音菩萨托人带话来的。”沙罗汉一边部署我们坐下一边回覆,他自己照旧回到玄奘大师身侧候着。

  “观音菩萨?”我追问。

  玄奘大师点颔首:“观音菩萨把六耳猕猴一事都告诉我了,我却不知道他和悟空你有此渊源。”

  大圣双手抱在胸前,问玄奘大师:“师父你怎么看?”

  “按观音大士的说法,你从五指山出来后,那六耳猕猴就与你相互疏散,不是一体。而他天性残暴,只想对你取而代之,却取代不成被你打杀。这些且不管他,我只问你,悟空,你现在为何要寻他?”玄奘大师盯着大圣。

  大圣想了想,往前凑了凑:“师父的意思是我不应该寻他吗?”

  玄奘大师摇了摇头:“他若真与你同源,你不死,他会死吗?他不活,你还在世吗?”

  大圣缄默沉静了。

  玄奘大师接着说:“观音大士说,你这寻人之旅,关乎空门。”

  大圣攥紧拳头:“师父觉得为了空门,我果真应该寻他么?”

  玄奘大师照旧摇头:“若是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能圆了自己的因果。但空门,牵扯到空门,我倒宁可你撒手不管。”

  “师父!”大圣低声喊。

  “悟空,”玄奘大师叹着气,“我担忧啊。”

  “师父担忧什么?”大圣问。

  玄奘大师看向我们,反问:“你们这一路上,看民间对空门如何?”

  我迟疑着说:“不如从前。”

  大师点颔首:“不如从前。前几年空门信徒之众,十之二三。各地放肆修建空门寺院,不需上报朝廷,全凭当地黎民自愿捐助。空门门生声望凌驾怙恃官员,当得一方主事。阿紫你觉得如何?”

  我想了想:“称得上壮盛了吧?”

  大师边叹气边颔首:“壮盛,却盛气凌人。像跟风猛长的野草,只见繁荣,不见基本。一夜之间冒出无数空门门生,诓骗黎民,目无王法。你若是朝廷,你怎么办?”

  我回覆不出。

  大师接着说:“当今圣人圣明。朝廷不必自降身份,民间之事且让民间教派自行解决。朝廷只需要鼎力大举支持道门,宣扬道门道法,黎民跟风自然转向道门。道门和空门相互制衡,不再一派独大,朝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吸着气颔首:“对哦。”

  “想得是挺好。”大圣哼了一声。

  玄奘大师叹了口气:“悟空你也想到了吧?朝廷想用道门制衡空门,却没料到道门生长得太快,竟然有了取代空门的趋势,而朝廷早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脱身。这种时候,你认为空门会如何?”

  大圣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嘣:“退无可退,拼死一搏。”

  这话落在地上,整个屋子都缄默沉静了。

  我艰难地转动着脑子,问所有人:“可是,这和大圣和六耳猕猴又有什么关系?”

  玄奘大师看着我,眉头紧锁:“我不知道。阿紫,我不知道。”

  “师父,”天蓬犹犹豫豫,“阻挡空门的做法吗?”

  “二师兄!”沙罗汉呵叱了一声。

  玄奘大师笑了笑:“悟净,你着相了。悟能问得没错。我入空门是为了钻研佛法,我流传佛法是为了普渡众生。我信佛法能得大智慧,我信佛法能灭众生苦。我信的是佛法,而不是空门。悟能,解读佛法尚需要相同辩说,治理空门如何能少了纠错革新?”

  天蓬深深埋下头:“我明白了,师父。”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问。

  玄奘大师看向大圣:“悟空?”

  大圣四下扫视一圈,最后盯着沙罗汉,问:“观音大士说了我们来的目的吗?”

  沙罗汉点颔首:“大士说你们需要我资助。”

  “你知道为什么非你不行吗?”大圣继续问。

  沙罗汉摇摇头:“不知道。”

  大圣看向玄奘大师:“师父,你可知道?”

  玄奘大师叹了口气,点颔首:“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但应该是在西行结束之后。”

  “师父?”沙罗汉问。

  玄奘大师转身面对沙罗汉,郑重地说:“悟净,西行结束之后,你本应和你两位师兄一样,了结你我之间的因果,继续自己的修行。但你今生修行已不会再有进益,让你随着我,只是为师的一片私心。”

  “我不明白,师父。”沙罗汉闷闷地说。

  玄奘大师拍了拍沙罗汉的手背:“你无需明白。为师还在找化解之法,或许此次就是你的机缘。”

  “师父是同意沙师弟跟我走了?”大圣问。

  玄奘大师点颔首,问大圣:“你待如何?”

  大圣咬着牙:“师父说得对,我和六耳猕猴的因果总要清算的。至于空门,就算我想躲,他们能让我躲得掉吗?”

  屋里再次陷入缄默沉静,而屋外九天之上,乌云密布,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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