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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牛花的幻世西游

重游

牵牛花的幻世西游 申前午后 8518 2022-04-17 21:00:00

  耳边风声咆哮,我老老实实闭着眼,一声不吭地把自己当成个行李,被大圣拎在手上跳出鬼门关、飞上半空、飞往长安。

  自从被大圣说破了那场梦的本意,我就一直在反省。但无论我怎么用力,都想不明白空门的真正目的。如果那场梦是冲着大圣去的,那空门就是为了让大圣知道六耳猕猴的真实身份。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利益?而梦境里的六耳猕猴,会不会基础就是空门虚构的假象?

  我那闭目塞听的五百年,果真都是假的吗?我对猴子的同情,也都是假的吗?那现在的我,照旧假的吗?

  “大圣?”我没忍住。

  “嗯?”大圣懒洋洋。

  “咱们斗得过空门吗?”想了又想,我只憋出这么一句。

  “不知道。”大圣从鼻子里哼出回覆。

  我紧皱眉头,又开始自我反省。

  “不外,”大圣瞟了我一眼,接着说,“你怕什么?”

  我抬头看了看大圣,又看了看旁边随着的天蓬,突然想骂自己:我怕什么?!

  “大圣。”我笑嘻嘻唤他。

  “嗯?”大圣有点不耐烦。

  “照旧齐天大圣这名字好,比斗战胜佛厉害多了。”我夸着。

  “那是!”天蓬凑过来挤眉弄眼,“我也觉得天蓬元帅这名字更威风,要是能一边叫着天蓬元帅,一边干着净坛使者的活儿,那就美了!”

  我白眼还没来得及翻,只听得耳边一声巨响,随即天蓬猛地倒飞出去。我随着也被狠狠撞飞,亏得大圣反手把我往前扔了一把,我才没有像他俩一样砸在地上。

  大圣一落地就从地上蹦起来,咬牙切齿地大叫大叫:“什么人在此作怪!给俺老孙滚出来!”

  我见他又要挥棒造势,连忙上前压住他手腕,冲刚刚爬起来的天蓬喊:“元帅!你去,问土地!”

  天蓬懵懵懂懂颔首,拍了拍头上的土,恶狠狠用力跺了跺脚:“此处土地!出来见我!”

  连叫三声,就在大圣忍不住要甩开我的时候,眼前一阵白烟飘散,烟雾中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小老头泛起了。

  “啊,见过二位佛爷,见过仙子。几位到此有何指教?”小老头颤颤巍巍拱手。

  我往前两步,冲小老头还礼:“劳烦您,我们要去长安城,是否此路不通?”

  “啊,”小老头扶着手杖颔首,“仙子久不来人间,难免有此一问。此去长安城,非步行不行前往。”

  “步行?”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对对对,”小老头继续,“新任国君为保首都安泰,集结千万术士之力,在长安城周遭立起天幕,将一切术法阻挡在外。纵然仙界之人来此,也要收敛法力、散去修为,以伧夫俗人之身步行进入长安城。”

  “什么?!”天蓬跳了起来。

  大圣冷哼一声,拿金箍棒敲了敲我肩膀:“小阿紫,散去修为进入城中,俺老孙可就护不了你了。你还去吗?”

  我看了看地平线上的长安城,低头盯住小老头的眼睛:“老人家,这进城规则可有例外?”

  小老头定定看着我,摇摇头:“无一例外。”

  “出城可有规则?”我问。

  “没有。出得城来,一切照旧。”小老头照旧摇头。

  “空门高僧,玄奘法师,如今是否还在城中?”我问。

  “法师这些年来从未出城。”小老头回覆。

  “你知道他现在那边?”我问。

  “小老儿不知。小老儿进城也是俗人一个,没有术法傍身,无法得知法师去向。”小老头摇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我点颔首:“辛苦您老,您请回。”

  小老头允许一声,正要一溜烟钻回地底,突然抬头看了看我们,边咳嗽边说:“小老儿提醒一句:这长安城内无数高人异士,通晓术法以外的种种手段。几位既然要进城,最好照旧乔装乔妆一番,不要惹了不须要的麻烦。”

  说完,也不等我们回覆,小老头顺着白烟消失了。

  我看看自己,又转身看看天蓬和大圣,有些迟疑:“乔装乔妆,要怎么做?”

  天蓬拍了拍胸脯,冲我挤眉弄眼:“阿紫女人,你来看。”

  就在一瞬之间,天蓬从上到下换了一身行头:发髻规行矩步挽在脑后,一身浅黄麻布长衫,身后还背着一个小布包。配上灰扑扑的布鞋和水汪汪的桃花眼:俨然一个纯良无害的赶路之人。

  我忍不住拍手叫好,然后好奇地看向大圣,等着。

  大圣将金箍棒往下一点,金箍棒落地之时就酿成了一根木棍。拿着木棍的大圣洗面革心,成了一个一身青灰短打的精干武士。唯一的线索是那快飞上眉梢的眼角,以及一丝埋在眉毛下方的金线。

  他俩相互看看,又一起看向我。

  我正笑得睁不开眼,边喘息边摆手:“我来不了。化形以来就是这身紫灰色长袍,没得换。”

  大圣刚要开口,被天蓬一把拦住:“猴哥,我来我来,我懂。”

  说着,天蓬对着我一挥手,我只感受腰间蓦地受力,一条腰带凭空缠了上来。

  “哎哎。”我伸手摸向头顶,那里有什么拉住了我的头发。

  “好了!”天蓬激动地搓了搓手,边看着我边用袖子擦拭眼角,“啊,我家翠兰就最喜欢这身衣裳。阿紫女人虽然矮小了些,穿着却也挺好,挺好。”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莫名有些不快:大红短襟配翠绿长裙,脚上照旧一双粉色布鞋。这真的比我之前那件好吗?

  我求助地看向大圣,努力忽视他压抑不住的笑容:“大圣,给我换个颜色吧?”

  “这身欠好吗?”大圣一本正经地问我。

  “好,”我咬牙切齿地回覆,“是我不喜欢妆扮得这么悦目。”

  “那可惜了。”大圣装模作样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我头顶。

  耳边传来天蓬的哀嚎,我耷拉着眼睛往下瞄:总算从上到下都恢复了紫灰色,不再看得我眼睛疼。

  “走吧。”把唧唧歪歪的天蓬扔在一旁,大圣和我并肩往长安城走去。

  上次走这段路照旧随着商队,走的时候还在想着要怎么找到大圣,急急遽往前赶路,连马车都觉得不够快。这次换成和大圣一起走,却似乎没走几步就到了城门口。

  长安城似乎毫无变化,依旧稳稳当当立在平地之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出城门,热闹水平不逊于开坛讲法那天。

  “快走快走,门洞中不许停留!”手拿长枪的卫兵对着人流大叫大叫。

  “哎,让开!让开!”身后传来一阵呼喝声,我被大圣猛地拉住,紧接着一辆马车从我眼前疾驰而过,差点把我掀翻在地。

  “嘿!”城门里外的卫兵一拥而上,将那马车拦在门洞出口,然后七手八脚地把赶车人推搡下来:“你小子要造反啊!门洞里还赶这么快,撞死撞伤吃了讼事你好得了吗!”

  赶车人年纪不大,这会儿预计是吓坏了,憋得满脸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人看着倒有些眼熟,就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我站在出口另一边,扶着头用力想。

  那群卫兵正吵吵着,从马车上钻出来一小我私家:满头鹤发,满面笑容,袖子紧紧系在手腕上,满身上下收拾得洁净利索。

  那人一下车就直奔赶车人而去,站在赶车人身边给那群卫兵拱手鞠躬,嘴里不停求着情:“军爷军爷!饶了小子这一回!这小子不是故意的,是这马惊了!军爷!马惊了!”

  “马惊了?马惊了就能横冲直撞?!马惊了就能掉臂王法?!”领头的卫兵直瞪眼。

  鹤发老人笑得更欢了:“不能不能。还多亏列位军爷资助拉住了这马,否则还不知道这小子要闯下多大的祸来。列位军爷辛苦!辛苦!”

  “哟,”领头的卫兵也笑了,“说声辛苦就完了?”

  “不不不,”鹤发老人连连摆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伸手递给卫兵,“给列位军爷压惊,压惊。”

  接过布包掂量了两下,领头的卫兵点颔首:“行,你们走吧,让这小子以后多注意着点儿!下次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是是是。”鹤发老人紧紧拉着赶车人的手,两人回到马车旁边。

  等那群卫兵散去后,我一溜小跑跑到鹤发老人身边,他们还在低头检查马车。

  赶车人一边轻轻拍着马背一边嘟囔:“爷爷,刚那兵贼子下手真狠,进城的时候我就想着绕开他们,却照旧被他拿刀尖刺了咱马肚子。”

  鹤发老人转头看见我,拿脚踢了赶车人一下,示意他噤声:“少说话,马没事就走了。”

  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冲鹤发老人喊:“刘老,你不认识我啦!”

  刘老又转头仔细看看我,笑眯眯挠着头:“哟,女人,恕我老汉眼拙,您是?”

  “我呀,”我看了看身后的大圣,压低声音,凑在刘老耳边说,“我孙阿紫呀!跟你们走过一趟,这才多久,你就不记得啦!”

  刘老瞪大眼睛,退后两步,上上下下审察我好几遍,头摇得跟筛子似的:“那小子?不行能不行能,你怎么会?不会不会!不行能不行能!”

  “哎,”我气急,“我不外就是急着找大圣去,没跟你们作别么?怎么现在都不认我了?!我连人为都没问二哥要呢!”

  刘老站在原地抓耳挠腮:“不是,你这女人!那小子都不见人影四五年了,而且,而且他也不是……”

  “阿紫女人,”天蓬凑到我眼前,满脸疑惑,“这谁啊?到底认不认识你?”

  我转头求助大圣,大圣想了想,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对你来说才几天,对他来说简直有好几年了,不记得你也正常。”

  是吗?我叹了口气,也不想再看刘老,转身就要走。

  “等等,”半天没作声的赶车人突然叫住我,“你就是求佛寻仙去了的那个傻小子吗?”

  我别别扭扭所在颔首:“对,是我。”

  赶车人见我认可,一个箭步冲到我眼前,两眼放光地盯着我:“我光听爷爷说来着,这回见到真人了。你看着也不傻啊?”

  “我看你傻!”刘老反映过来,狠狠打了一巴掌赶车人的后脑勺,把他推到身后。

  “爷爷你让我瞧瞧呗,你总说他多可怜多能刻苦,还救过你的命,我一直惦念着要瞧瞧看呢!”赶车人赖着不动,硬生生又挨了刘老两巴掌。

  “刘老你还总提我呢?”我乐呵呵问,“但我不记解围过你啊?”

  刘老揍了自己孙子一顿,看起来心情许多几何了。见我问他,也不像先前那么惊讶,只把双手抱在胸前,斜眼瞧着我,良久才回一句:“你真是孙阿子?”

  这名字当着大圣的面被叫出来,让我一瞬间重新顶红到了脚心。我忍住掩面而逃的激动,硬撑着点颔首:“对,刘老,真是我。”

  刘老叹了口气:“这让我老汉怎么想获得?!我和姚二哥找你找了泰半年,你倒好,转身就变作了女人家。这让我们怎么找获得?!你这小子!”

  说着,刘老一手指着我一个劲儿地摇头,另一只手又把自己孙子抓来揍了一巴掌。

  “我,我不知道你们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老上下看看我,又看看旁边看戏的天蓬和大圣,再叹了口气:“算了,你也不容易,一个女人家逃荒出来是应该谨慎些,倒是我老眼昏花,看走了眼了。你说说你,力气比谁都大,又不爱洗澡,连头都不梳,整小我私家看着就黑乎乎的,谁能想到!”

  黑乎乎?我有吗?或许是吧……

  “好了好了,再见到你就好了,”刘老两手一拍,作势要拉我又有些犹豫,只好改成冲着马车挥手,“小子啊,这称谓我就不改了,你要是还记得我和姚二哥,就跟我去见见他,怎么样?他可是一直念叨着你,你都快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了!”

  我用力颔首:“好啊,姚二哥也在长安?”

  “在在在,”刘老笑眯眯地冲天蓬和大圣连连颔首,“你这两位朋友也一起吧?一起一起,上车上车。姚二哥现在生意做大了,在长安买了个院子,既能歇歇脚,也能当临时库房,宽敞得很,正好一起去看看!”

  一行人在刘老的招呼下坐上了马车,随着赶车人的一声呼喝,马车骨碌碌往前走着。

  刘老坐在我旁边,天蓬和大圣坐在劈面。刘老转头面对我,冒充要和我说话,其实一直悄悄视察着劈面两人。

  我见他照旧老样子,不由得有些可笑:“刘老,你刚说过了几年了?四五年?你还真没什么变化。”

  “呵呵,”刘老捏了捏自己的膝盖,“是没有你小子的变化大。你说说看,这些年你都干什么去了?”

  “我啊,”还真欠好说,“我,拜师了,就是玄奘大师,他收了我,喏,他俩就是我的同门师兄。”

  刘老眯着眼看着我。

  “怎么?不信?”我继续扯谎,“我们都是大师的俗家门生,这些年都在关外历练来着。要不是空门紧急召唤,我们还准备把大师当年的西行之路再走一遍呢。”

  刘老眼都快眯没了,我等着他训我乱说八道,他却徐徐点了颔首:“唉,你小子或许真不是凡人。信,你说的我都信!不光我信,等会儿见了姚二哥,你一样的话再说一遍,他也能全信了!”

  我糊涂了:“为什么?我倒不信了,你们这么信我?”

  “嘿嘿,”刘老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十分眼熟的小包,“你还记得你那一包果子吗?”

  我点颔首,从花果山带出来的仙果么,我是送给他们了。

  “你走后一年多,我随着姚二哥重走这条商路,照旧走到那条河滨,照旧让程波子找船夫渡我们过河。你猜这回怎么着?”刘老神秘兮兮地停下了。

  “程波子要害你们?”我瞎猜。

  “不是不是,”刘老摆摆手,“那天眼看着天气很好,水面海不扬波。船夫刚把船摇到河中央,没想到一条巨蛟从水底窜出来,直接打翻了我们两艘货船,所有人都掉进水里,只等着要么淹死,要么被那蛟龙吞了。”

  “然后呢?”天蓬插嘴。

  刘老继续回忆:“我被那蛟龙卷起的巨浪当头拍下,只一下就昏昏沉沉昏迷不醒,是程波子一手拖着我,这才救了我一命。他把我和姚二哥堆在一个货箱上,自己转头去救其他人,这一去就再也没能回来,至今尸首全无。”

  “各人都以为他有害人之心,谁知道他倒是个英雄。”我按住胸口,有些喘不上气。

  “是啊,照旧姚二哥看人看得准,换我还真纷歧定能用他,谁知道还能被他给救了。我欠他的不止一条命啊。”刘老感伤着。

  “爷爷你继续往下说啊!”车厢外头那赶车人竟然也在听故事。

  “你好好赶车!”刘老斥责了一句,接着说,“我和姚二哥不通水性,只能死死抱住那木箱不敢松手。但漂了一天一夜,我俩都又累又饿,都快坚持不住了。这时候,姚二哥想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我顺着问。

  刘老讲到这段眼睛都亮了:“姚二哥说,宁可淹死,不想饿死。他决定开了这木箱子,找找吃的。”

  “这是什么破主意!”我没忍住。

  “呵呵呵,”刘老笑起来,“我脑子昏昏沉沉,基础没力气和他争辩,只能任由他打开箱子。这箱子一开,你猜如何?你那包果子,你那包早就被我们忘了的果子,就这么掉在他手里。”

  “认真?”我吓了一跳。

  “认真!”刘老涨了一个调门,“没来得及多想,我们几口就把你那包果子吃完了。真没想到,这果子一进了肚子,这肚子里就像是有了一团小火苗,越烧越旺,越烧越旺,把一身冷气烧了个精光。我只觉得满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也顾不上会不会水,就在水里瞎扑腾,一个劲儿地朝岸边扒拉。嘿!没几下就真被我扒拉上岸了!我一上岸,还没站稳,后背就被人拍了一巴掌,我转头一看,哈哈,姚二哥就跟在我身后,他也扒拉上岸了!”

  我瞪大双眼,无话可说。

  刘老照旧没忍住,用力拍着我的肩膀,高声喊着:“小子!你的好果子啊!你给我的时候说能救命,我还当你是乱说八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玩意儿真就救了我一命!我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做梦呢!”

  我疼得呲牙咧嘴,连忙拉住刘老的手,给他放回他自己的大腿上:“您拍这儿,用力拍!”

  “呵呵呵,”刘老听话地拍起了自己的大腿,“这一趟之后哇,我可就不敢轻易走商了,直到去年,说这蛟龙被国师给灭了,这天下让国师他们治理的风调雨顺,又加上我这孙子要弃文从商,我就合计着跟姚二哥商量商量,带我孙子出来见见世面。”

  “就是那个要当大官的孙子吗?”我特意提高了声音。

  “唉,好好的书不愿意读,要随着我学走商。”刘老叹气,“骂也骂过了,打也打过了,我也就算了。人各有志,欠好强求。不念书就不念书了吧,好好经商也能在世。是吧,孙子?”

  “是的,爷爷!”赶车的又竖着耳朵听着了,“但这事得怪您自己。是谁从小给我讲走商的故事的?是谁天天在我面前感伤那些路上的奇人轶事的?就说这神奇果子,您给我说了几多遍了?”

  刘老气得掀开帘子,边骂边拉缰绳:“我跟你说是让你随着学吗?你自己不学好还赖上我了!停下停下,到了!”

  马车晃悠着停住,我急急遽跳下车,脚刚沾地就被刘老一把拉住:“来来来,跟我走,进去了可先别作声,咱看看姚二哥认不认得出你!”

  刘老的头发虽然全白了,手上的力气却一点不减当年。我都没来得及和大圣他们打声招呼,就被拽进院门,脚步不停地直奔后院厢房。

  “姚二哥!姚二哥在吗?快出来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刘老边走边喊,中气十足。

  “哎!”房中有人高声允许,紧接着一个满脸大胡子的壮汉走了出来,冲刘老拱手行礼。

  我努力看了又看,才从那团毛发后面看出点姚二哥的影子。

  “刘老你可算到了,就等你了!”姚二哥说着,看向我,“这谁啊?你在路上捡的孙子媳妇?”

  “嘿!”刘老笑眯眯背着手,“你仔细看看,这人你可认识!”

  姚二哥听话,走上前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审察个不停。我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脑袋随着他上下左右转悠,几下就把我自己转晕了。

  “刘老你拿我寻开心呢吧?”姚二哥看着我直皱眉。

  刘老笑得更欢了:“我哪有那闲时光。你可看仔细了,这天天念叨着的人都认不出来?”

  “天天念叨?”姚二哥抓着自己的胡子搓了又搓,“我天天念叨谁?哎!你这小子!”

  姚二哥冲上前来,猛地拿手拍在我肩膀上,我被拍得踉跄两步,半边身子火辣辣地疼。

  “哎哟!疼!”我捂着肩膀,欲哭无泪,“二哥你下死手啊!”

  姚二哥呵呵笑着,又是挠头又是搓手,忙不迭致歉:“哎呀哎呀,下手重了!忘了你小子不经揍。”

  “二哥,”刘老冲姚二哥努嘴,“你也是睁眼瞎,这还能叫小子吗?这明明是个大女人!”

  “这?”姚二哥愣了愣,退后两步重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刘老,满脸不解,“你小子,怎么,怎么穿成这样?”

  “哈哈哈,”刘老大笑几声,拉住姚二哥往房里走,“来来来,进屋坐下说,坐下说!”

  招呼上倚着院门看戏的大圣和天蓬,所有人都随着刘老走到厅里坐下。

  “这倒没想到,”刘老认定了我之前是故意掩饰自己女人家的身份,把他料想的我的孤苦身世又跟姚二哥说了一遍,姚二哥听完还挺感伤,“这世道,一个女人家,也是苦了你了。”

  “不外现在好了,”姚二哥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你二哥我走商也赚了不少钱,你就随着我。女儿家的走商不行,放心在家待着也可以。做做女红,学学管账。等我在长安给你寻一户好人家,欢欢喜喜地嫁去当夫人!”

  “二哥!”我插不上话。

  “妆奁和身份你都不用管,就说是我女儿,寻亲来的,没人敢说闲话!”姚二哥拍起了胸脯。

  我看了看刘老,他眼看头顶,故意不接我话茬。我又看了看大圣,他单腿翘在椅子上,单手托腮,笑眯眯看着我,一言不发。

  都是些指望不上的家伙!

  我气急,转头瞪着天蓬,天蓬被我瞪得没措施,咳嗽两声开口:“姚二哥是吧?幸会幸会,我是阿紫女人的师兄,猪悟能。”

  “哦,幸会幸会,师兄?”姚二哥疑惑。

  “对对对,”天蓬一本正经,“我们师从上玄下奘法师,不才比阿紫女人拜师早一些,厚颜认了师兄之称。”

  姚二哥犹豫着点颔首:“玄奘法师?那是空门?收女门生吗?”

  “收的收的,”天蓬语气坚决,“众生平等,有缘即可。”

  姚二哥把视线从坐得端规则正的天蓬身上,挪到就快躺倒的大圣身上,最后挪到我身上,盯着我问:“小子,你真拜了玄奘大师当师父?”

  我有些不忍心,却照旧点颔首:“真的。师父一见我就说有缘,就地就收了我当俗家门生。两位师兄也都是好人,在外修行的时候全靠他们照顾我。”

  姚二哥叹了口气,点颔首,冲大圣和天蓬拱了拱手:“这小子嘴笨心善,做事几多有不周到的地方,辛苦两位多多看护了。”

  天蓬连连摆手:“不妨事不妨事,自家人自家人。”

  “不外,”姚二哥沉下脸来,“这小子也是随着我走南闯北的好兄弟,我这条命有一半照旧他给的。要是被我知道你们空门亏待了他……”

  我连忙拉住姚二哥,不让他再说下去:“二哥二哥,放心放心,他们真没有亏待我!”

  “亏不亏待的,你有什么措施搪塞空门?”快睡着的大圣突然开口了。

  姚二哥冷哼一声:“我兄弟加入空门,是他自己早就想好的,这我也知道。不外要不是他行动快,跟了玄奘大师,我肯定要劝住了他。你们自己看看这几年空门都混成什么样了?先是治不了妖怪丢了国师的位子,厥后又惊了御驾惹怒圣上。要不是玄奘大师在圣上面前苦苦支撑,空门早就被道家赶出中原了!”

  “此话认真?”大圣盯着姚二哥问。

  姚二哥一拍桌子:“认真!你出去问问,如今谁不知道这天下是道家的天下,也就是圣人们感念旧情,不把这层窗户纸捅破而已。我兄弟愿意随着空门,就随着空门,但只要有朝一日他忏悔了,想从空门出来,你们就得恭顺重敬原模原样地把他给我送出来。否则……”

  “否则怎样?”大圣眯着眼瞧着姚二哥。

  “哼哼,”姚二哥稳稳坐着,“否则,朝里养着那么些个羽士可不是吃白饭的。凭我和朝里官爷们的友爱,借出十个八个老道来,几下就端了你的庙门!”

  大圣听完,徐徐坐回椅子上,恢复要睡不睡的姿势,丝毫没有继续搭话的迹象。

  天蓬接过话头,打起了圆场:“哦哈哈,我们也是在关外久了,修行起来就不理俗事,却不知道这道家现在如此厉害。二哥你这番话倒是让我们长见识了,哈哈,长见识了。”

  刘老这时候终于不再看头顶,笑呵呵加入了打圆场的行列:“哎呀,大师们懂佛理就好,俗事自有俗人管,不用帮他们瞎费心。这小子养的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没有在空门受过委屈,我觉得挺好!挺好!”

  我随着连连颔首:“嗯嗯,挺好挺好。”

  姚二哥看着我边笑边叹气:“随你,我还能管得住你不成。既然玄奘大师愿意收你,我总照旧信得过玄奘大师的。只是你小子可不能再一去杳无音信,有空的时候记得给我和刘老写封信、带个话。”

  我只剩颔首:“嗯嗯,写信写信。差池,我不识字啊,照旧托人带话吧。”

  刘老哈哈大笑,指着我和姚二哥笑得停不下来。他孙子这时端着茶水进了厅来,话题又转到他孙子身上,这才把前面的话头给彻底掐断了。

  可不能再聊下去,真把大圣聊急了怎么办?!

  我趁姚二哥不注意,给天蓬一个劲儿地使眼色,让他找个由头告辞走人。天蓬努力发挥了好频频,终于把话说死,不走不行了。

  刘老和姚二哥把我们送到院门口,一个劲儿地嘱咐我不要忘了经常回来看看,又悄悄塞给我一包钱粮,然后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我们,就是不愿意转身回去。

  我作别道得口干舌燥,说到实在无话可说,这才一步三转头地顺着巷子走到大街上。

  大圣和天蓬正倚着街角大树等我,我加速脚步走到他们身边,欠美意思地傻笑几声。

  “有时机多看看他们,”天蓬叹了口气,“有时机的话,我也想再看看高老庄。”

  “走吧。”大圣伸手接过我怀里的肩负,挑在棍子上,背在身后。

  我看了看空空的手掌,点颔首:“走了。”

  等有时机从花果山再拿点仙果,托人带给二哥他们。

  总有时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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