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话 奥黛丽的邀约
“我这是……快死了吗？”
希罗感受某种工具正随着越来越无力的呼吸从嘴里流出。
“血？差池，这不是血的味道……或许是故事书里常说的，死前的最后一口气吧……”
希罗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气息。
“我要死了吗？”
他想挣扎，可眼睛像被重物压着，怎么都睁不开。
黑暗之中，有一团火光烧了起来。
纵然眼睛无法睁开，希罗照旧看到了，眼前被火光映出的身影。
是自己，那个透过先知之泉看到过的自己。
他被凭空绷直的锁链捆绑住了手脚，正瞪着血色的双眼，呲出尖锐的獠牙，一边挣扎，一边朝希罗发出恐怖的低吼。
野兽皮毛一般的灰白头发在他头上张狂的飞翔，铁钩一般的利爪在他指尖不安的躁动。
希罗感应畏惧，尽管那是自己原来的样子。
“快醒来，希罗……”
随着酷寒的声音响起，希罗看到一个高峻的女人身影，泛起在被锁链束缚的自己身后。
她逆着火光，希罗无法看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剪影。
“再不醒来，”女人伏下身子，凑近那个被锁链束缚着的怪物一般的半妖希罗耳边，用淘气的语气，威胁道，“就要……被吃掉了！”
猛然间，希罗伸出了手。
他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想去解开那个自己身上的锁链。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气挣脱这片黑暗，重新睁开双眼。
就在即将触到锁链的时候，一股暖意从背后包裹住了他。
“不要怕，希罗。”另一个声音在希罗脑海里响起。这个声音，比那个高峻女人的声音温柔得多，也越发熟悉。
“不要怕，到……妈妈这儿来。”
散发着微光的双手顺着希罗的胳膊，握住他伸向锁链的手，然后轻轻向后拉扯，把希罗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轻柔的光，驱散了黑暗。
希罗感应一股暖流在腹部微微涌动，像一双手在轻抚着，为自己驱散内脏被乱搅的疼痛。
然后，他睁开了双眼。
只见那棵苹果树下，黛维正把苏尔亚按在地上猛揍。
她身上充斥着一股猛烈涌动的淡蓝色气息，似乎翻涌的海浪。高高扬起的拳头被旋涡状汇聚起来的气息包裹着，正发出怒涛嘶吼一般的咆哮。
“我让你教他练气，可没让你打伤他！”
黛维的拳头随着她的怒吼，一下又一下抡在苏尔亚脸上。
满身都被淡绿色气息包裹的苏尔亚，尽管已经被揍得嘴角流出鲜血，却照旧跟没事一样，只是陪着笑脸劝自己妻子冷静。
“你太小看他了。再说了，这是最快的措施。他要是连这一下都扛不住，早晚得被迷惘森林里的怪物吃掉。”苏尔亚说着抓住黛维的拳头，朝希罗努了努下巴，语气温柔的说，“你看，他这不是很快就醒来了吗？”
黛维转过身，看到希罗已经站起来，眼泪夺眶而出，马上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希罗。
“你真是吓死我了。”
“我没事，黛维阿姨。”希罗轻轻拍了拍黛维的后背慰藉道，随后不行思议的看向自己正被暗红色气息充斥的双手。
他赫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也被同样的气息充斥着，就跟受伤后酿成红眼的状态时一样，便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护目镜。
“放心吧，你的眼睛没变。之所以能看到气，是因为你的气穴已经打开。”苏尔亚站起来伸出一根手指，边向希罗展示汇聚到指尖的淡绿色气息，边对他说，“也就是说，你是一阶的御气者了，希罗。”
“这么容易吗？”希罗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
“容易？这可是在毫无预防的情况下被强烈的气贯串气穴，要是你扛不下来，那就算不死也会终身残疾……”
苏尔亚还没说完，便被黛维一脚踹飞，摔回到了苹果树下。
“你还敢说！”黛维怒气冲冲的吼道，“要是他有什么事，我就亲手砍了你。”
“我真的没事。”希罗赶忙拉住黛维。虽然他们伉俪俩经常这样友好交流，但苏尔亚已经满身哆嗦，满嘴流血，再打下去，恐怕乐园酒馆就得关门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黛维紧紧抱住希罗，心有余悸的说着，“要是你有事，我真的会发狂的……”
希罗的大脑，猛地一阵哆嗦。
他看着自己被暗红色气息充斥的双手，有些模糊。同样的情景，自己似乎经历过。
被某人抱着，双手……沾满鲜血。
“希罗？”黛维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你真的没事吗？”
“放心吧，黛维阿姨，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了。”
“那就进来用饭吧，练气这种事，要慢慢来。”
黛维笑着放开希罗，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厥后到后门边，一边收拾起适才被她打碎的餐具，一边冲倒地不起的苏尔亚怒声说：“罚你三天禁绝用饭。”
“三天？！”苏尔亚奋力坐起来求情，“改成两天行不行？”
黛维没有回话，跺着脚进去了。
“您没事吧？”希罗小跑到苏尔亚身边，想把他扶起来。
“别动……”苏尔亚一边说话一边吐血，“我得休息一会儿。”
希罗只好把他扶着靠到苹果树上。
“身为已婚男人……”苏尔亚哆嗦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香烟，艰难的喂到嘴里，接着对希罗说道，“要是连妻子的毒打都蒙受不了，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她呢？”
苏尔亚嘴硬的表达着对自己妻子血淋淋的爱意，却连打火机的滚轮都搓不动。
“可您看起来快死了。”希罗哭笑不得，接过苏尔亚手里的打火机帮他打着。
“这叫为爱牺牲。”苏尔亚艰难的吸了一口烟，然后长舒一口气继续说，“等你有了挚爱的人，就能理解我这种愿意为她献出生命的勇气了。”
“您是指死于家暴？”
“咳咳咳……”苏尔亚尴尬的咳嗽起来，“你不懂。她要是真想弄死我，那我就算有一万条命都不够。可我只有一条命，她也知道，所以才会打得那么温柔。”
那是……打得温柔吗？
希罗想起适才黛维阿姨惊涛骇浪一般的拳头，不禁后背发凉。
他只愣神了一下，苏尔亚就倒头闭上了眼睛。
“苏尔亚叔叔！！”
“别吵，让我睡会儿。”
“哦……”
希罗笑了笑，把打火机塞进苏尔亚口袋，帮他擦掉嘴角的血，然后回到了酒馆内。
黛维恰好端着肉汤、烤鱼和几块小麦面包从厨房出来。
“快找地方坐下吧。用气很耗体力，最近你得拼命吃才行。”说完又探出头冲后门大叫，“给我滚进来用饭！”
她把吃的放到希罗面前，没有坐下一起吃，而是去招呼客人了。
晚上酒馆里原来客人就多，今天又有许多临时来遁迹的，比平时还要热闹。
“你丈夫呢？”有客人问道，“让他给我弄点吃的。”
“死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你不就可以再醮给我了吗？”客人们又像往常一样开起了玩笑。
“虽然可以，我不介意换个沙包练拳。”黛维也像往常一样边给客人送去酒水，边威胁着回手。
“那照旧算了吧。”客人立马摇头，笑着说，“不外只有你们两个也太辛苦了，希罗又要忙着上学，干嘛不招个服务生或者酒保什么的。”
“太贵了，我哪付得起几千块的薪水？”黛维抢过客人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苦恼着说，“就连勤工俭学的学生时薪都要得很高。”
“啊哈，老板娘，”之前告诉黛维采水人具体做什么的那位贝里斯，这时候举起酒杯说道，“要是你请我喝一杯，我就告诉你一个省钱的措施。”
黛维赶忙凑已往问：“什么措施？”
贝里斯晃了晃酒杯，坏笑着说：“我的杯子还空着呢。”
“哦？不说是吧，那我就去告诉你妻子，你给我写过情书。”黛维的心情比他更坏。
经常来乐园酒馆的客人之中，大部门都是为了苏尔亚的手艺，不外像贝里斯这样垂涎黛维美貌的也不在少数。究竟宿城虽然移民许多，但黛维这种从北大陆来的美人可不多见。
“好吧好吧。”贝里斯尴尬的放下酒杯，告诉黛维，“最近人偶制造厂接纳了一批从造船厂、食品厂之类的设施退役下来的人偶，正准备低价处置惩罚，你可以找认识的人提前帮你预留一个。”
贝里斯在政务厅事情，这些消息总是很灵通。
听到这里，希罗放下勺子，转头看了已往。他记得之前听人偶制造厂的工程师迪赛恩说过，性能老化的人偶接纳到制造厂之后，会把可以继续在工厂这些地方事情的做翻新处置惩罚，让它们回到事情岗位。无法肩负重活但还能正常运动的人偶，会被革新成管家型人偶低价卖给市民。而彻底损坏的人偶则会直接拆除报废，并把念动力焦点重新提炼成月石。
拆除人偶提炼月石的事情都是由迪赛恩卖力的，不知道会不会跟警卫官克莱说的月石走私案有关？
希罗想起迪赛恩让玩偶小狗送来的信，便快速喝掉碗里剩下的肉汤，从口袋里取出那封信拆开。
通过字迹，希罗辨认出这封信并不是迪赛恩写的，而是出自他女儿奥黛丽。
希罗在迪赛恩那兼职干活时，经常见到这位奥黛丽。她今年刚满十八岁，浅棕色的长卷发，宝石蓝的眼睛，是个很灵巧漂亮的小女生，对希罗也体现得很热心，经常会在为父亲送晚饭的时候给希罗也带一份。
不外可惜，她是灼烁教会的信徒，所以希罗一直跟她保持着距离。
“尊敬的希罗学长。”
奥黛丽计划在今年从高级学校结业后，报考德雷克学院，所以一直称谓希罗“学长”，还经常向希罗求教通过招生考试的窍门。
她在信中写道：“我的父亲让我告诉你，他已经攻克了那个难题，让你有时间就带上他说你知道是什么的工具来找他。原来这封信该由他来写的，但我也有重要的事想劈面跟你说，所以就冒昧从他手里抢来了纸笔。如果你愿意的话，就请周六下午到五点外环区的水上公园来，我会在那里等你。愿众神与你同在。仰慕你的奥黛丽。”
“哦豁？”
希罗正好奇奥黛丽会有什么事，黛维就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把他吓了一跳。
“这可是约会啊，约会。”黛维一把抢过信纸，兴奋的说道。
“偷看别人的信件可不礼貌。”希罗一脸窘迫的想把信抢回来。
“哇哦，‘仰慕你的奥黛丽’欸。”黛维转着圈躲开，把信牢牢拿在手里，“这简直就是广告啊，广告。”
她实在太灵活，希罗只能放弃把信抢回来的想法，无奈的说道：“怎么可能，她是灼烁教会的信徒。”
“你太单纯了，什么都不懂。”黛维一把搂住希罗的脖子，在他耳边说道，“要知道，在恋爱面前，信仰一文不值。”
说完，她把信塞到希罗手里，冲他眨了眨眼睛。
“不管是什么，我都去不了。”希罗把信收好，像岔开话题一样急遽说，“周六下午我得去学校加入‘上岸仪式’，就是结业仪式。您跟苏尔亚叔叔有时间吗？通常家长都市出席。”
“虽然有，正好我也想见见这位奥黛丽小姐。”
“我没计划……”
“哎呀，”黛维打断希罗，戳着他的额头说道，“这不是正好吗？你要是邀请她加入你的结业仪式，她肯定会很兴奋的。横竖到时候我必须得见到这位奥黛丽小姐，敢拒绝她，我就……不给你做饭吃！”
黛维兴起脸颊继续威胁道：“我说到做到！”
“好吧。”希罗无奈的允许。
“这才对嘛。”黛维揉了揉希罗的头发，“哪有年轻人不谈恋爱的？”
希罗无言以对，只能苦笑。
“对了，”他想起人偶的事，说道，“我可以让迪赛恩先生帮您留一小我私家偶，如果您需要的话。”
“需要的需要的，迪赛恩先生能资助的话最好了。还可以借着这件事跟他们家拉近关系，为你以后做准备。”
黛维说着哼起欢快的小调，收走桌上的汤碗，蹦蹦跳跳的进了厨房，还没忘再次冲后院里的苏尔亚吼了句：“给我滚进来用饭！”
希罗无奈的叹了口气。作为半妖，自己怎么可能跟一个灼烁教会的信徒谈恋爱呢？就算对方不是教徒，自己也没有资格吧？
“你去休息吧，希罗。”黛维从厨房和吧台之间通报食物的小窗口探出头来，“这里不用你管了，你明天还要事情呢不是吗？”
希罗点颔首，向黛维道声晚安准备上楼。
这时，他发现坐在贝里斯身边的那其中年妇女，正眼神离奇的盯着自己。
是谁？
希罗从没见过她，似乎不是乐园酒馆的常客。
跟贝里斯先生一起来的？
但她又没像其他人那样喝酒聊天，只是坐在那里眼神闪烁的盯着希罗，似乎想说什么，又难以启齿的样子。
应该是临时进来遁迹的路人，或者是，想寻求资助的人吧。
自打希罗万能辅佐的名声在四周的街区传开后，就经常有陌生人上门来找他。希罗对此已经见责不怪，于是，他放慢了脚步，想等她开口搭话。
希罗险些从不主动跟陌生人搭话，纵然是需要资助的人，他也会优先等对方开口，很少主动去问，除非十分紧急的情况。这倒不是因为希罗喜欢那种被人求助的感受，而是因为希罗觉得在对方没有求助的情况下，泛起在别人面前问“你需要资助吗”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且岂论对方是不是真的需要资助，单是这种行为，就体现得像一个强者在施舍弱者。
希罗自认为不是强者，所以他不会主动去问，但只要有人求助，他就会竭尽所能的资助对方。
收取佣金也是同样的理由，希罗不想把自己酿成高屋建瓴的施救者或者英雄，他只想做个“辅佐”。
直到希罗踩上第一级台阶，那其中年妇女照旧没有开口。
应该只是个觉得自己离奇的路人吧，究竟自己在室内还戴着护目镜。希罗摇摇头，加速脚步上了楼。
他回到自己房间，从床底下的箱子里取出了那个损坏的念动力焦点和那把温特尔环首陨铁刀。
刀是老沃特让明天带去的，而念动力焦点，就是奥黛丽信上说的工具。
如果迪赛恩真的研究出了能修复这个念动力焦点，或者把里面残留的念力转移出来的要领，那对希罗找回影象这件事，可是相当大的进展。
明天得早点起来，先去见见迪赛恩先生。
希罗有些期待的把环首刀和念动力焦点放到桌子上，计划脱掉身上的正装去洗个澡。
可还没脱掉外套，一股极重的疲惫感便涌入大脑，不停拉扯着他的眼皮。
希罗满身虚弱的栽倒，无力的看着视野里被暗红色气息充斥的双手，越来越模糊。
是因为一直开着气穴吗？
这也……太累了吧……
他难以抗拒的闭上双眼，睡了已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