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亲事
“照旧太慢了，阿明，再快些，不能让林家二娘子等久了。”霍喜并没有注意到钟明的变化，笑着敦促，他并没有太关注钟明的异常，而且钟明也已尽力隐藏。
霍喜这般急促，是要赶着见林翡秀，钟明很是清楚，也知他对她之情意。
一如上一世，钟明现在出言挖苦霍喜，笑其羞怯，见心仪之女子还要他陪着，霍喜也如他影象红着脸否认，但还要求着他一起，好不欢喜。
眼见此时怕羞的霍喜，与钟明印象中他之后的英武硬朗相比，反差着实不小，钟明心中感伤和纪念愈甚。
虽然，他也越发开心。
因为今日霍喜便会如愿以偿，他和林翡秀是两情相悦，只是这家伙太过憨直，自以为将心思藏得很好，亦没有胆子表露，却不想早已被女方悉知，今日即是提亲之日，也是给他一个惊喜。
惊喜是一定的，前世霍喜都说不出话来了，惹得众人欢笑。
他们今后会无比恩爱，携手与共。
不外钟明却是知晓，他们的幸福并不恒久，最后的结局也是双双惨死。
虽然，这一次，钟明不想看到这些，他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在意重要之人亦在其列。
“走吧，我们去见林家二娘子。”凑近钟明为其整了整衣衫，霍喜背手笑道。
此时的他急着去见林翡秀，刚刚凸显的少年羞怯愈发浓郁。
“大喜！”钟明作声叫住了转身向外走的霍喜。
“嗯？”霍喜疑惑转头。
“其实我一直想做大喜你这样的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钟明说出了自己之前一直想说而没有说出的心里话。
这既是一种期许，更是钟明于这一世立下的目标，必须要实现的目标。
霍喜面现愕然，愣了下转而笑道：“没想到我在阿明你的心里形象这么高峻，但现实是，我们现在可还都是束发的小屁孩呢，我也就比长得高点儿壮点儿，不外我相信咱们以后都将成为你口中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嗯！一定。”钟明重重颔首。
前世今后的霍喜完成了这个目标，钟明却没有，这一次，重来一世的他不会错过，也不能错过。
算是做了一个关于未来约定的霍喜和钟明一起去了接客的大堂。
……
“喜郎，明郎。”眼见钟明两人的泛起，林翡秀惊喜又羞怯地喊道。
她的目光多在霍喜身上，眼中溢满着情意，与看钟明时很是差异，只可惜霍喜这小子都不敢直视她，也就无从察觉。
眼看霍喜和林翡秀同框，钟明忆起十年后两人满身插满箭羽但仍紧紧相拥的凄美画面，心中就止不住地痛。
“二娘子。”钟明忍着心痛与霍喜先是施礼对堂中其他三位尊长问了好，尔后回叫了林翡秀。
堂中的三位尊长，一方为霍喜的双亲，一方则为林翡秀的母亲，林翡秀便灵巧地侧立其身边。
可以明显看出，林翡秀是用心妆扮过的，比之往时素雅的妆容多了些艳丽，她很重视今天。
打过招呼之后，双方也快速切入了正题，钟明和林翡秀的亲事很顺利地定了下来，交流了信物。
一同吃过午饭后，林翡秀随着母亲欢欢喜喜地回了家，和钟情之人定下亲事，自是人生极乐。
霍喜自然也是开心的，和林翡秀定下了亲事，是他在此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
这一天他都是处在飘飘然的状态，半夜三更了还发神经一般地敲开钟明的房门，问他这是不是真的。
前世的钟明可被霍喜折腾惨了，一晚上都没睡好。
不外这一次，钟明却很难有耐心地抚慰霍喜，还体贴地送其回屋，为其盖好被褥后刚刚离开。
不外可以想见，霍喜今日是兴奋地睡不着了，如他一般的，或许另有个林翡秀。
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重活一世，一切失而复得，让他倍加珍惜。
这第二嘛，即是钟明今日也无任何睡意。
想着明天如何，该如何和那个他又爱又恨的女人“初见”;未来又如何，如何拯救自己在意之人，如何和其争夺那至高位。
他想要改变，想要获得自己想要的，可谓困难重重，绝非一腔热勇就能实现的。
而这一切都要好好谋划。
……
钟明、霍喜和林翡秀同岁，皆是十五。
他们相识是在五年前。
霍喜一家本非神都人士，因为一些事情变卖家产来到洛阳定居，开了一家酒肆，取名墨海。
钟明是他一家迁徙在路上捡到的孩童，霍喜双亲见其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便将之收留，也与同年岁的霍喜作伴，在神都安家之后，也徐徐与林家交好，自然而然地，林翡秀也突入了他们的人生。
这五年来，霍喜双亲可说是将钟明视如己出，予之痛爱绝不少于霍喜。
钟明对此很是谢谢，遇到霍喜一家之前的事情他记得并不太多，印象最深的只有饥饿的感受，另有几张模糊但带着微笑的面孔，再有即是惨叫和满地横流的鲜血。
这是很欠好的影象。
所以钟明很珍惜现有的一切。
他不想失去这些美好。
但事与愿违，他照旧距离自己想要的美好越来越远，直至最后眼看着在乎的人一个个死去却什么不能做，即是自己也极端痛苦极端屈辱地死去。
少时的钟明三人，情感皆属内敛。
其实若不是林翡秀母亲笃信鬼神之说，要在近期为二女儿定下亲事用以给顽疾缠身的大女儿冲喜，也不会发生今日的提亲之举，至少不会这么快。
林母倒也很宠林翡秀，让其自己决定夫婿人选。
林翡秀钟情的自是霍喜，也知他对自己有意，所以今日来提亲，她心中也极为忐忑，又是期许又是畏惧，倒不是怕霍喜会拒绝，而是少女情难自控的羞怯。
不外霍喜比她体现得还要羞怯，让她很是可笑，也甚觉可爱。
隔日，钟明两人于酒肆中资助，趁着没几多客人空闲之时，霍喜拉着钟明来到了二楼的一处雅座，稍稍歪头便能看到下方来来往往的行人马车。
“大喜你……”看着面前偷偷摸摸眼圈稍黑模样的霍喜，钟明只觉可笑。
“嘘！”霍喜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制止钟明继续说下去，同时打开了一直捂着的胸怀。
钟明看去，只见内里藏着一个拳头大的小瓷罐，而霍喜接下来对其异常名贵以及舔舐舌头恰似急不行耐还左右寓目生怕被人瞧见的姿态，也让他瞬间明悟。
嘴角掀起，他轻轻笑道：“大喜你又要偷喝酒了……”
“小声点儿，可不能让阿爷阿娘发现了。”霍喜连忙低声喝止，然后满带幸福笑意地说：“我可是刚和二娘子定下亲了，怎么着也要好好庆贺一番。”
“好好，随你，不外你若是喝了，他们一定会发现，究竟你嘴里可是有味道的，到时候可要少不了挨骂挨打。”钟明耸肩道。
“挨骂就挨骂，挨打也受得了，只要现在不被发现就可以，能喝上一口都是赚的，而且我乐意。”霍喜打开了木塞，闻着酒香异常享受地说，翘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此时的霍喜比平常活跃逗趣不止两三倍。
看到这样子的霍喜，钟明心中也随着欢喜了些许，连带着稍稍冲淡了前世经历的阴霾。
但也只是稍稍。
只有将其真正改变而且完全掌控之时，他才会意安。
控制自己想要立马喝上一口的激动，霍喜眼珠一动，将酒递向钟明：“来，阿喜你也来喝，这样的话，阿爷阿娘他们就算发现了，或许也不会处罚我们，究竟他们可是更疼你的。”
“真不知这酒有什么好喝的，让你这么痴迷。”钟明摇头挖苦着，倒也伸手将之接过：“也罢，你两人大成好事，我就陪你喝一场。”
眼看钟明真的要喝酒，霍喜很是意外，他已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因为钟明一向滴酒不沾。
“美酒，世间一极乐，其中美味不行言说，不行言说。”霍喜装模作样地咬文嚼字起来，接着还很是自豪地说：“再说要是没有我这等好酒之人，咱家这酒肆也不会有生路，阿明你说是吧。”
“是是是，大喜你满身是理。”钟明赞同着，同时持着小酒罐仰头喝了一大口。
紧紧盯着钟明如此喝酒的生猛行动，霍喜内心窃喜地期待着他出丑的体现。
霍喜可以确定，钟明这是第一次喝酒，又如此“豪爽”，一定会被酒劲给冲到，想当年他第一次喝就被呛得不行，不外随后就痴迷地一发不行收拾。
但很可惜，事实是钟明极其优雅且豪爽地将酒饮下，尔后气定神闲地将酒还给霍喜，那样子似乎只是喝了极其平淡的白水。
“阿明，你是第一次喝？”霍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怔怔然问道。
“是，也不是。”钟明微笑道。
“故弄玄虚，你一定也在黑暗偷喝了不少，我要告诉阿爷阿娘，让他们知道他们口中一直夸奖好孩子的阿明真实面目到底是怎样。”霍喜佯装恶狠狠的模样说笑道。
“我可没你那么大的胆子偷酒喝。”钟明摇头笑道。
“不是偷喝的？那你在哪里弄得？瞧你这酒量可不是一杯两杯灌出来的，与我说说，好兄弟。”霍喜谄媚道。
“梦中，我是梦中喝的。”钟明嘴角微微翘起，如此答道。
“梦中？阿明你又来捉弄我，我天天做梦喝酒，也没见有你这般从容。”霍喜绷着脸道。
“我没捉弄你，我这具身体确实是第一次喝酒。”钟明回道。
“第一次？谁信？连脸都没红。”听闻钟明说辞，霍喜下意识地不信，但见钟明认真神色，却也不由转口道：“不外阿明你也没有说谎的理由，难道你这酒量真是天生的？倒是奇了。算了，不谈这个，话说阿明，连我现在都要结婚了，你也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人生大事了？有没有心仪之人呐？与我说说。不外你若是要订婚了，左右街的大娘子小娘子可要好生伤心一阵了。”
“大喜你又乱说了。”钟明摊手道。
而被霍喜说及自己的人生大事，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身着红衣的情景，那叫一个热闹壮观壮观，另有那花烛影动……
“乱说？你说哪天没个娘子来偷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小郎君，咱家这酒肆生意这么好，你的劳绩也是不小的。看，说到这些你倒是怕羞脸红起来了。”霍喜眼看钟明脸上红晕快速蔓延，嘿嘿笑道。
“这是因为喝了酒。”摸着烫热起来的脸颊，钟明无奈解释。
他倒也没说谎，但总归不是唯一原因。
“我可不信。”霍喜自得笑着，说完也抱起酒罐朝自己嘴里倾倒。
他没注意到的是，钟明双眸徐徐看向了下方的街道，眼中光波剧烈晃动。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泛起了。
未来睥睨天下的天子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