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花魁绛珠
不知何时，画舫已驶出码头。
只听“嘭”地一声炸响。
硕大的金色烟花，在半空中骤然炸开，于夜幕中绽放开来。
“开始了开始了！”
烟花声中，张易听得有人纷纷欢呼作声。
葵儿跪坐在桌旁，身子一动不动，目光落到窗外，眼中满是希冀。
张易心头一动，从怀里摸出包蜜饯，在桌子上摊开，拾起一枚丢进嘴里。
葵儿见此，脸色微变，不由张皇地四处张望，这才想起屋里只有二人，嘴唇嗫嚅，怯懦道：“先生，快收起来，万一让妈妈看到了，会骂的。”
“放心，选魁还没开始，不延误事情的。”
张易笑了笑，向葵儿示意：“尝尝看。”
葵儿犹豫了一下，拾起一枚丢进嘴里，甜腻的味道瞬间在嘴里化开，连带着这小妮子的眼睛瞬间化为了月牙状。
“好好吃啊。”
“没吃过？”
“很久以前吃过，可自从进了舫里，便没吃过了。”
“多大落到的这里？”
“很小很小的时候了。”
葵儿小声道：“爹死了，娘也死了，我便随着小叔一起进了城，小叔让我在这里干活，能有饭吃，饿不死......”
张易正嚼着蜜饯的行动一顿，旋即微微别过头去。
“哦。”
......
世间有太多的苦难，张易觉得自己实在是力有不逮，究竟自己不是观世音菩萨，总不能见一个救一个。
只能将这些烦杂置之脑后，慌忙应付着那些从前面传来的陈词滥调。
忙活了好一阵子，总算是再无魁词传了进来。
趁着暂时歇息，张易便去上了趟茅房。
正回来时，却隐约听到了颇为耳熟的哭喊声。
张易的脸色“唰”地一下阴了下来，脚下突然加速，朝着厢房疾掠而去。
刚走到厢房外的狭窄走廊，他便瞧见一大群人围在道口，一个个望着狭窄走廊，窃窃私议，议论纷纷。
张易挤了进去，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醉汉正要将葵儿往自己房里拖去。
小女人吓得小脸煞白，双手死死抓着门栏，嘴里含着哭腔，正不停求饶着。
“这位客官……葵儿错了！葵儿不敢了！放了葵儿吧……”
然而旁人却惧于醉汉的魁梧身型，只是冷眼旁观，无人上前施救。
醉汉嘴里骂骂咧咧，脸上终是不耐，便要扬起手掌狠狠掴下。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不知从那边伸了出来，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腕。
“是谁多管闲事！？他奶奶的！”
醉汉醉醺醺地喝了一声，转头望去，却是个面容俊俏的小郎君。
“好胆！莫不是想当行侠仗义的大侠么？”
“便如你愿！”
醉汉狞笑作声，粗壮的臂膀猛地虬起，想要挣落开来，将这一掌狠狠掴在这不知好歹的小郎君脸上。
可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花酒，全力之下，那悬在半空的手掌竟是纹丝不动。
“这位兄台，不知这小女人可是冒犯你了？若是，在下便代这位小女人赔个不是。”张易突然冷冷开口。
“什么冒犯不冒犯！老子就是看上了她！”
醉汉似乎听了个笑话，哈哈大笑道：“小子！你知道这是那边么？这是画舫！是窑子！老子到这里快活，又不是白嫖，难不成还犯了王法？”
“你知本大爷是何人么？快给本大爷松开，否则本大爷……啊！”
醉汉话还未说完，突然惨叫作声，松软倒地。
只有张易单手捏着醉汉的手腕，那场景，似乎他提着小我私家一般。
这离奇的场景，看得围观人群面面相觑。
“好汉！还请饶命松手！”
醉汉痛得整小我私家一下子酒醒了过来，好大个男人，现在竟是鼻涕眼泪糊一脸，不住地连声讨饶。
张易眯着眼睛，冷冷道：“松手可以。”
“与这女人致歉便可。”
“致歉？”
醉汉看了眼葵儿，面露不忿。
恰在此时，腕上的力道突然添了几分，钻心的疼痛猛地袭上了脑门。
那感受就似乎要将骨头都捏碎一般。
疼得他眼泪都不由流了出来。
活该！
这小子怎有这么大的气力！？
醉汉心头暗骂，一咬牙，索性便朝着脸上惊魂未定的葵儿拱手致歉。
“这位女人！在下猪油蒙了心，才有这般糊涂事儿，还请见谅！”
“日后万万不会了！”
话音刚落，他便感受得手上一松。
醉汉脸色转而变得狰狞起来，突然怒喝作声，转身即是一拳朝着张易狠狠锤下。
拳挥至中途，却猛地戛然而止。
醉汉愕然望着那被张易牢牢抓在半空的拳头，脸皮倏忽一抖，一脸地欲哭无泪。
“郎君！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知错了！”
醉汉显然是被彻底打服了，不停地求饶陪罪，总算是让张易收了手。
看着醉汉钻入人群，一溜烟便消失不见，张易收回了目光，斜睨了眼好事的围观人群，朝着葵儿低声问道：“无事吧？”
葵儿脸上梨花带雨，怯懦地摇了摇头。
“那便回屋吧。”
……
经过刚刚的事情，小女人再无此前的欢声笑语，整小我私家缄默沉静了许多。
屋中寂静。
时而响起张易的付托声。
很快便已是三更天。
盛事将尽。
画舫幽幽靠岸，客官尽散。
“总算是忙完了。”
张易起身舒展着僵硬的身子，葵儿默默地收拾着笔墨。
恰在此时，有人在外面敲门。
葵儿起身开门。
来者却是个顶好的美人儿。
皮肤白皙如玉，身材丰腴，一颦一笑皆让人魂牵梦萦。
妆容并不浓烈，却恰到利益。
眉眼间隐约见得疲惫。
“小葵儿，你无事吧？”她低声询问道。
葵儿摇了摇头。
她长舒了一口气，美眸流转，落到了张易身上。
“这位即是出头援救的郎君吧？”
“妾身绛珠，在这画舫中，与小葵儿的关系最好，向来以姐妹相称，此次还得多谢郎君援救小葵儿。”
张易怔怔看着眼前的美人儿，恰似被其美艳所吸引，一时间失了神。
“郎君？”
绛珠又唤了一声。
张易这才如梦初醒。
只是那眼睛依旧留在她的身上，未曾离开。
“小事而已。”
“可不是小事了。”
绛珠丝绝不在意张易的无礼，低声道：“那人是漕帮之人，依绛珠看，此事恐怕没完，郎君还得小心。”
“无妨。”
寥寥数语，这位美人儿也算提了醒，随即便款款离去。
张易望着她离去消失的背影，沉吟不语。
“先生！我姐姐悦目吧。”葵儿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张易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只是随口道：“悦目。”
“那是！我这姐姐可是我们画舫去年的花魁！不知几多文人墨客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张易微微蹙眉，突兀问道：“葵儿，你这位姐姐性情如何？”
“自然是温婉可人！”
屁得温婉！
张易面无心情，心底却默默呸了一声。
明白就是只六目八足的嗜血蜘蛛！
可特娘的究竟是什么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