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有僧空慧
从那伙官差后面传来声音，紧接着一其中年捕头走了出来，从怀中取出张纸，与摁下的几人一一比对，旋即目光从现场所有人脸上扫过。
确认没有自己要寻的人，他将手中的纸抖落开，展现给众人看，声音随之响彻整个茶摊。
“此乃宁安县甲字一等要犯，诸位可有人见过？”
竟是个看着人畜无害的青衣僧人？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不知这位差爷，这僧人所犯何事？”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恶僧当街杀人罪不容诛，莫要被其人畜无害的模样利用了！”
那中年捕头语气酷寒，忽地扬声喝道：“县尊大人有令，通告其行踪者，赏银五十两！”
“擒住此人者，死活岂论，赏银五百两！”
言罢，便率衙役迅速离去。
那伙衙役方一离开，小小茶摊就炸开了锅。
众人议论纷纷，说着各自的推测。
“五百两白银啊！那挂在城墙上的大盗“过山峰”才二百两，这小僧人到底是杀了何人？”
“我滴个乖乖，这小僧人莫不是县太爷小妾的姘头？”
“不说抓住这小僧人，即是知道行踪，也有五十两银子！这、这……县太爷怎如此阔气？”
“原来你们都不知道此事么？此事可闹得沸沸扬扬！”
人群中，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那人身上。
“知道何事？”
那人说道：“这赏银可不是县尊大人给的，而是那元觉大法师给的。”
“元觉”二字如同一道天外而至的闪电，瞬间激得张易眼皮一跳。
他不由放下筷子，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着。
“元觉大法师？那位城西大罗教的教主么？”有人是知晓此人。
“自然！”
那人轻笑道：“这僧人是个疯子，即是昨日，不知怎得，突入了元觉大法师的讲道刑场，也不说甚缘由，见人便杀。”
“好些信众都命丧他手。”
“据说他还要打杀大法师，却被闻讯而来的官差喝退，逃了出去。”
“你们说，此等危险人物，怎能让他流于市井？”
听着行人的议论，张易微微蹙眉，心头隐隐有些推测。
……
城门大开，顺着人群进入城里，张易径直便回到了铺子。
站在门口，正要开门，恰好赶着田掌柜开门营业。
“哟！田掌柜，今儿开门挺早的啊。”张易微笑着打着招呼。
各人互为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加上田掌柜又是个热络性子，平日里晤面都是笑脸打招呼。
可今早儿不知怎得，这田掌柜一看到张易，脸色唰地一下冷了下来，冷哼了一声，便进了门去。
张易被弄得丈二摸不着头脑，不知哪里又冒犯了这位田掌柜，只好悻悻地开了门，进了铺子里。
铺子里依旧保持着离开之前的模样，张易简朴洗漱了一下，便躺上了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房梁，脑海中不停回荡着这两日的诡异见闻。
一切似乎一场大梦。
人人供奉德高望重的番僧是大妖魔。
本想求神仙脱手降妖伏魔，却不想神仙竟是妖道。
追念着娟儿那副全然不似人的模样，张易满身不由打了个冷战。
自然，此行并非一无所获，起码是获得了这个新神通。
张易明显能感受获得，神通的威力绝不止于此。
鼎力大举……
他突然又起身，从院子里寻了颗石子，单手握住，猛地握紧。
只听咔咔声不停入耳，他张开手掌，便见掌心的小石子已经被捏碎开来。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阿弥陀佛，原来小檀越竟是悟得了宿慧。”
张易后颈霎时间寒毛直立，豁然转身，只见一个身着简朴僧袍的僧人便站在屋内，双掌合一，正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而这人，张易恰好认得。
正是刚刚在茶摊中，官府高价悬赏的青衣僧人。
“看样子，小檀越是认得贫僧。”
僧人低眉顺目，也不意外，小声自言自语，“也是，现如今衙门查得紧，许是在悬赏上看见的。”
“小檀越放心，贫僧法号空慧，乃无相寺的僧众，并非什么歹人。”
张易深吸了一口气，质问道，“你为何在我屋里！”
“衙门查得紧，便逃进小檀越屋里避几日，恰巧这几日小檀越也不在，贫僧便自作主张，帮小檀越看了几日铺子。擅自做主，还请小檀越见谅。”
“看铺子？”
“即是这般。”
僧人看出了张易的困惑，双手揉脸，那脸也随之开始慢慢变化，如揉橡皮泥一般，纷歧会儿便揉出了一张与张易一般无二的面孔。
张易额头生出几道黑线。
他突然想起了刚刚进门时田掌柜的冷淡，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有这神通，为何你不逃出城去？还在我屋里躲什么？”
“因为不能走啊。”僧人一脸地理所虽然，“元觉没死，贫僧自然可不能走了。”
“元觉？那位大罗教的大法师？怎地，你还要杀他？”张易心头一动。
“小檀越悟得宿慧，想必也看得见那元觉的真身吧？”小僧人突然笑道。
张易缄默沉静不语。
小僧人道：“小檀越大可放心，只需再过些时日，元觉便会死。”
“后面也无需贫僧再脱手了。”
“贫僧留于此地，本想待元觉身死，放心离去。”
“我佛慈悲！”
小僧人突然垂目合掌，口宣佛号，面露难掩的喜色。
“不外却不想，在这宁安县，遇到个悟得宿慧的佛子，真是空门当兴。”
“小檀越，你与我佛有缘，不若皈依我佛？”
皈依……
张易有些错愕地看着小僧人，脑子半天没转过来。
这意思……是要自己去当僧人？
开什么玩笑！？
张家三代单传，到我这一代怎可断了？
“不去不去！”张易绝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考虑考虑啊。”
小僧人苦口婆心地劝解着，“这世间悟得宿慧之人本就不多，若是不寻个好门派投奔，往往可无甚好下场。”
好下场？
就算是死，老子也不能去当僧人！
张易从一旁抄起扁担，威吓道：“说了不妥僧人便不妥，你赶忙走！再不走，我就去报官了，这满街都是想抓你的衙役，你可得想好了。”
“阿弥陀佛。”
小僧人也不恼，低声说道：“小檀越定是未曾想好。”
“正巧贫僧要住在此地一段时日，不若乘此时机将小檀越度化了，亦是一桩大好事。”
看着小僧人自说自话，俨然一副想要长住的样子，张易脸皮一抽，就要举起扁担狠狠来上一下，便听小僧人突然说道：“自然，贫僧也不会白住。”
他摸出一片金叶子，放到张易面前，嘴角浅笑。
“不知这些，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