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追上了正百无聊赖的晏裴野,说道:“二令郎,狩猎去吧,这个时候东郊山的野狍子,最是美味了……”
营帐边的两个老兵抱着刀,手揣在袖子里,见晏二令郎一身的浪荡气息,看心情此时也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主儿,便凑过来说道:“要是我们能出营,也要跟二令郎比试一下,看谁先逮到野物!”
另一个说道:“还逮野物?就你一天喝的那两口稀粥,明早上走路不打标枪便算你能耐……”
晏裴野见这两个兵卒,脸色也是一样的菜黄,但预计因为是老兵,油滑世故精于抠搜,所以还没让自己太饿脱形。
他沉吟一瞬后,突然转头问道:“知道这城里谁家最有钱吗?”
阿瑟吭哧半天说不出来,倒是老兵附耳过来悄悄说了个名字。
晏裴野冲阿赤那说道:“你去,看看那达盛昌的大令郎在不在花香楼的赌坊里。”
一听到花香楼,两个老兵眉飞色舞起来,冲着阿瑟促狭地说道:“这么个好事儿,咋就轮不上你?”
晏裴野笑笑:“他还没开过荤,怕他进了花香楼,腿就迈不动了,好好的差事给我办砸喽!”
听了二令郎这荤素不忌的话,几人哄堂大笑起来。
阿瑟不平气地悄声问二令郎:“那阿赤那就开过荤了不成?”
晏裴野睨他一眼,嘴角轻扯:“若是那李家大令郎认真不在赌坊上,你怎么说?”
阿瑟一脸天真:“虽然据实说啊!”
晏裴野的马疆轻轻抽了他一鞭子:“好勤学着点,若是阿赤那去办这事,他就能让李大令郎一准在赌坊等着我。”
阿瑟照旧天真:“为啥要等您?”
晏裴野拍了拍他的头:“响不响?”
阿瑟“啊”了一声,摸着被弹红的额头,一脸茫然。
晏裴野说:“空无一物,能不响吗?难不成让那李令郎等着你二令郎给人家提鞋擦腚?”
阿瑟憨笑:“那绝对不能够!唉,令郎等等 我……”
老兵打趣道:“二令郎这是嫌你脑子空空不想事啊,二令郎什么人,肯定想着法子去杀猪盘掏弄银子去了……”
阿瑟瞪了他们一眼,跑去追二令郎。
……
两个士卒抬着捆好的盾牌踉踉跄跄地往马车边走,没提防脚下被人轻巧一绊,捆绑在一块的盾牌像个车轮一般脱手而去。
一抬头便见晏二令郎正虎着脸:“怎么的,投军的当成这熊样了,盾牌不举,还要抬着走?”
兵卒忙爬起来,回道:“二令郎有所不知,这是富公公付托咱们装车的。”
晏裴野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兵卒摇了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富喜公公只付托我二人速速装车。”
晏裴野:“这么急干什么?王爷知道吗?”
兵卒说:“知道知道,这富喜公公是急着要出发去渭州了,说是什么……行程不容有误。”
晏裴野审察着这一捆盾牌,手中匕首翻转,轻轻一划,蒙着盾甲的油纸便破了。
晏裴野细细审察了一下,若有所思。
这富喜第一面就给他一种拿腔装乔的做派,此番又如此“雷厉流行”,还真是让人直觉有那么点差池!
他唤过两个兵卒,训斥道:“不知道富喜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吗?他既然喜欢盾甲,怎么能让你们这几个没眼力的小子拿这些破落货去乱来公公?去!你们去换几面最新的来,……记得包得结结实实的,别叫人看着说咱们朔州寒碜!”
听了这话,两个兵卒连连颔首,直接扔了地上的盾甲,按付托去营里找擦得最新最亮的。
……
花香楼的地下赌坊内,四周被幔布遮得严严实实。
门帘一挑,进来一个高峻挺拔、手持酒壶的令郎哥儿。
这人面如冠玉,狭长的眼角说不出的风骚佻达。
赌坊中照应场子的场官眼明心亮,迅速迎了上来,一通天马流星拳的马屁拍下来,将这令郎请去了场中人气最旺的一张桌子。
只见这桌子上堆成山高的银子反照着满室通明的烛光,如那青楼女人的妙体横陈,引得人欲罢不能。
“押大!押大!”
桌子主位上坐着一个双眼通红,衣袍半敞杀红了眼的令郎哥儿,正是达盛昌的李林保。
阿赤那在李林保身后微点了颔首后便闪身候在一边。
新进来的令郎一挨近桌子,那周身掩不住的富贵气儿便逼得一位赌客自动让了位子给新豪客。
赌不起了,旁边看看也可以过过干瘾!
赌红了眼的李林保今天开局很顺,赢了不少的钱,见到新客,难免自得忘形。
“小子,敢上这桌,赌什么?”
“这些工具都玩不外瘾,喝过酒吗?”
来者眼神睥睨,一副将李大令郎当成小孩儿似的。
李大令郎自然气盛:“喝就喝,谁怕了就是孬孙子!”
“英气!”
花香楼的赌坊之所以生意常胜不衰,正是因为要什么样赌注它都备着有。
所以一坛坛上好的官营陈酿直接被抬了上来。
这两人在周围一阵阵掀翻天的叫好声中,一边喝着酒,一边摇着骰子定输赢。
李林保也是常年混迹于酒池肉林中的,初战开捷,脸上自得忘形。
接下来却让他有点懵了,那刚坐下来那位令郎哥儿,不显山不露水的,手气越来越旺,他面前的酒坛越空越多,筹码也多数被挪去对方桌面了。
“怎么样,还敢不敢跟?”
晏裴野挑眉轻笑,望了李林保一眼,他面前已经堆满了筹码牌,一张筹码牌就是上百两银子。
李林保摇摇晃晃地想要起身,旁边的阿赤那边挨着他的膀子硬生生地将他压了回去,一边调笑道:“哟,李令郎裤衩子都要输光了,快要落跑喽……”
李家三代单传,就李林保一个独苗,从小那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年轻气盛,哪受得了这番挤兑,硬生生地又坐下,脸子粗地吼道吼道:“跟!谁……谁不跟谁他妈孙子!还想赌什么!”
劈面的晏裴野薄唇轻启:“就赌东郊你家那个粮仓。”
李林保娇生惯养,压根不明时事:“不……不赌银子赌粮仓干什么?”
阿赤那道:“不就是几粒破粮食,看到没有,就令郎前面那堆银子,足够喂咱全朔州吃一年了……那令郎傻,跟他赌啦!”
周围的人唯恐天下不乱,一个劲地叫好起哄。
……
等到李林保脸色青白地从赌坊被来寻他的仆人拖出来时,晏裴野还美意打发了几锭银子给那些仆人,嘱咐他们好好去棉坊给李大令郎买个好的棉包!
阿瑟扶着晏裴野,多嘴问道:“那令郎,那咱们要不要也买个棉包先垫一垫,免得王爷知道你进赌坊了揍您?”
阿赤那张嘴就斥:“多嘴问,快去啊!”
晏裴野脚步虚浮,拍了拍腰包:“哼,有了李令郎这张取粮手据,我爹非得谢我不行,怎么还可能打我,走!有米还得有肉,再去东郊山上走一趟,傻狍子还等着我练……”
还没说完,一头栽下。
阿瑟:“……”
阿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