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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迟忆录

藤萝 上

梁迟忆录 肖木吗 4011 2021-11-04 23:00:00

  她叫藤萝,是一只法力低微的小树妖。

  老天帝即将羽化,万物更替,新任天帝继位之前,会到各界游历一次,最后在人间历劫,乐成后上天登位,若不乐成,天帝位便一直空着。

  那一年冬天,长北之地大雪连绵,雷声一遍遍打在雪山之上,一个绿裙女子,满身是血,背上背着一个男人。

  天帝历劫失败了。

  老天帝提前羽化,天帝位稀有空悬,仙界震荡。

  “我叫成翼,是衔命来这雪山采药,不意遇到雪崩,多谢仙子相救。”

  从雪山深处救出成翼,藤萝用妖身为其治疗灵根,用了半个月才终于将人救活。

  “我叫藤萝,不是仙,只是棵榕树。”

  榕树长在多雨之地,成精容易,要炼化人身,需经受万难。而这最后一难,即是登那长北雪山,取雪狼胆。

  她拖着极重的树身,从万米之下,硬是爬上了山顶。

  没有人身的藤萝,面对数十只红眼雪狼,被狼群咬得狼狈不堪。

  榕树参天,茂盛无比,其根扎在地底深处,要除,需拔地而起。藤萝面对眼前雪狼,你奈何我不得,我也奈何你不得。

  成翼从天而降,掉在藤萝面前,硬生生用身体砸晕了一只雪狼。

  雪狼群见状纷纷逃散。

  成翼说他还未修炼成仙,凡胎一具,半仙之躯。

  藤萝是不信的,雪狼是狼中贵族,顶级智慧,因其特殊的体质不能化为人形,但其有人性。狼天性好斗,怎可能因为成翼昏厥状态下压倒一只雪狼就四散而逃。

  她不知道为何成翼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但成翼确实帮她获得了雪狼胆。

  “你在做什么?”成翼的面色呈病态,捂着肚子问面前的藤萝。

  藤萝背对着成翼,蹲在一颗大树下,用手里的铲子在大树旁挖了一个大洞,旁边放着一具雪狼的尸体。

  “我大功得成,却要赔上一只雪狼,深感愧疚。”

  藤萝手上的行动没停,转头看了一眼成翼,看他如此病态不禁笑道:“你的师父连如何稳固心神的法子都没教你吗?”

  成翼摇了摇头:“未曾,他只将我丢进长北雪山,让我在划定的时辰内找到药草。”

  洞挖得足够大,藤萝才起身,双手抱起地上雪白的狼,将雪狼放进大坑里,“你师父对你真狠心,你睡了小半个月,还在你师父划定的时辰里吗?”

  成翼又摇了摇头,面色失落,另有些尴尬挂在脸上,“若你是你们树妖里最精彩的,人人都期盼有朝一日见你大成,而你却未能如他们所愿,失败了,可另有脸回去?”

  藤萝没回覆,仔仔细细把面前的坑填平了。

  成翼看着那被填平的坑,“雪狼是上好的补品,若你将肉身送给你的同类,即便不能像你一样化成人形,也一定功力大涨。”

  藤萝转身,怒瞪成翼:“你懂什么?!”

  藤萝走进屋子里,重重的关上了门。

  成翼坐在树下,看着四周,这里四处是沼泽,凶险之地,一旦踏入,随时可能困于此处,藤萝却在这里安家。

  从成翼的偏向一眼望去,除了沼泽之外,这里就只有树,种种各样的树,却唯独没有榕树。

  大门又吱呀一声响,藤萝拿了一盆水出来,站在刚刚埋雪狼的地方,给雪狼浇水。

  “我站在这儿,如今还在同你说话。”藤萝一边浇水一边说。

  “什么?”成翼没反映过来。

  藤萝又说:“榕树小时候都是群居,长大后会各自吸取相互的养分,直到其中一棵长成,期待她修炼成形,再还其养分。”

  “这我倒第一次听。”成翼从凳子上站起,走到藤萝身旁,接过了藤萝手中的水盆。

  藤萝见状未阻止,只是看到成翼的手伸进水里时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成翼模仿藤萝,给雪狼的尸体浇水。

  藤萝就站在一旁,她抬手指了指这眼前沼泽:“数百年前,这里长着数百颗榕树,只活了我一棵。”

  她说得淡定,成翼却微微一愣,眉头皱起,脸上却没有疑惑,而是震惊。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为了让你成形,都选择牺牲了自己?”

  藤萝偏头去看成翼,成翼的眉骨生得悦目,唯一的不足,是额头上有两个小黑点,还十分对称。

  藤萝摇头:“不是他们主动牺牲,我们生长在一起,谁会死,谁会生,都是看谁命大。”

  成翼名顿开,“简朴来说,就是你吸走了他们的养分,却没有实时成形还给他们,所以他们就没了。”

  藤萝颔首:“是,也不是。”

  不管失败或乐成,救活他们的几率很小,所以一棵树妖的修炼万难,一旦乐成,即是顶珍贵,顶稀奇的。

  水盆里的水被成翼浇完了,藤萝从成翼手里抢过盆子,仰头看他,成翼也看着藤萝,两人对望,藤萝说:“百年间,我失败了无数次,乐成了,才回到这里。”

  藤萝是想告诉成翼,失败不行怕,可怕的是一直失败。

  藤萝端着盆走到门口,然后转身对还愣在那里的成翼说道:“另有件事...”

  成翼转过头来,藤萝把手里的盆扬起,嘴角彻底笑开了,“刚刚这里面装的...是我的尿。”

  ......

  成翼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抬起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两人在这沼泽园里,一过就是十年。

  十年里,成翼一次也没出去过。

  这日,藤萝从外面回来,同成翼说起一件趣事。

  “我今日遇到一个顶奇怪的女人,她明明是个凡人,却跟西天战佛待在一起。”

  成翼正在磨一把生锈的剑,听到藤萝提起战佛时,脸色骤然变了。

  天上,老天帝羽化,天帝之位,悬空许久了。

  继任天帝的太子不知去向,众仙四处寻找其踪迹,为了稳固仙界,仙界一致决定,请西天佛出头,找回太子。

  “你在哪里遇到他的?”成翼语气很冷,不像平日里。

  藤萝想了想,一想到那个女人不穿衣裳在战佛面前晃晃悠悠,就可笑得弯了腰。

  “南垂,火山脚下。”

  成翼松了口气,随后又皱起眉头,转身看藤萝,眼里带着嫌弃:“你为何又跑去南垂了?”

  “听闻那里的人好......”她脱口而出的话停在一半。

  “好吃?”成翼的语气又冷又讥笑。

  藤萝几年间换了无数个身子,这次站在成翼面前的,是个婀娜多姿的女人。

  成翼放下手中生锈的剑,起身对藤萝说:“再过两日我便会离开。”

  “去哪里?长北雪山?”藤萝问。

  成翼未答,走到门前的大树旁,眼神望着树下那一处平地。

  “萝儿,你还记得埋在这里的雪狼吗?”

  “自然记得。”藤萝走了过来,身上的血腥气十分重,“我亲自埋进去的,怎么会忘。”

  成翼摸了摸鼻子,不喜这股血腥,“当初你因为修炼的缘故,取了雪狼胆,愧疚得用自己的榕树液来滋养一头狼,如今又怎会杀人如麻,吃人连眼都不眨一眨。”

  树妖的汁液极其难得,浇灌数年,有朝一日雪狼说不定还能重生。

  藤萝嘴上带着笑,伸手要去拉成翼,被成翼躲开。

  两人在这沼泽园里,相知,相恋,不外几年,成翼便已不如当初。

  藤萝看在眼里,听闻人间男子抛弃女子,原因不外在于厌弃,若想让男人一直喜欢你,就要使些手段,让男人保持对你的新鲜感。

  她吃人,酿成人的模样,日日纷歧样的脸,可另有新鲜感?

  但成翼照旧要走。

  成翼叹了叹气,终于照旧上前抱住了藤萝。

  “你是仙,对吗?”藤萝在成翼怀里开口。

  “对。”

  “你的师父...就是你父亲,对吗?”

  “对。”

  “你的父亲是不久前羽化的老天帝,对吗?”

  成翼神情一愣,手不自觉的握紧,无奈一声:“对。”

  他是即将继任的天帝,是众望所归的天帝,他看着怀里的藤萝,眼里温情似水,“但我也是萝儿的成翼。”

  “是,你是我的成翼。”

  藤萝看向成翼的眼中,已经不全是恋慕之情,藤萝感恩当初成翼的从天而降,从没想过,那也许可能是一个局。

  一个为了历劫的局。

  太子成翼,历劫失败,失踪于天地间。

  所谓情之一劫,失败不外放不下,舍不得。

  而成翼的劫,是无爱。

  仙界早已传得人尽皆知,藤萝不外是去仙家之地游玩一番,听闻了几则熟悉又不熟悉的八卦。

  她倾慕之人,恰好是那位历劫失败的天帝而已。

  众盼所归的天帝,屈居在她一个小小的沼泽园,该是她的福气。

  那日她在他怀中,始终没有勇气问,离开是因为历劫要乐成了吗?

  她不知该笑照旧该哭,若历劫乐成,那即是说明他爱她。

  只是不知道,她是他的第几个历劫实验品。

  他走了。

  那天,天上降下福泽,庆贺天帝回归,天帝历劫乐成,从天而降的白光,如同那日从天而降砸晕雪狼的成翼。

  沼泽园再次回归平静,除了藤萝的哭声,什么也没有。

  不,另有一人。

  那个时常在沼泽园外高声喊叫的凡人梁迟。

  一晃百年急遽而过,沼泽园依旧只有藤萝一人。而梁迟的身边,多了一个秦牧。

  藤萝多疑的性子,对这个秦牧是探了又探。

  “他真的如你所说,是把琴?”藤萝不知第频频问梁迟这个问题。

  梁迟喜欢来沼泽园闲坐,也爱跟藤萝说话,最好是能劝她别再害人。

  梁迟看了眼蹲在那棵大树下,对从土里冒出的雪狼脑袋好奇不已的秦牧,“确实是琴。”

  一般物化物灵已经是极其难得的事了,更别说化成人形,这对藤萝来说是极困难的事,所以她再三确认。

  “他说自己是莲花天神的琴,因为有人送了莲花天神一把新琴,自然他就失宠了,心里怨气难解,竟化了人形。”梁迟解释道。

  秦牧还盯着面前的雪狼脑袋,雪狼眼睛虽然照旧闭着的,但观其脉,要不了几多时间便会醒来。

  “我还第一次见长在土里的狼。”秦牧高声嚷嚷着。

  藤萝笑开了嘴,梁迟惊讶:“我时常来找你,甚少见你笑,看来以后每次都把秦牧带上才行。”

  藤萝嘴角僵了僵,状似不在意的问:“那他是天上下来的,他肯定见过天帝吧。”

  梁迟随口答:“自然是见过。”

  “对了。”,梁迟从怀里掏出一支笔,“看,阿俊送给我的笔,唯一份呢。”

  只见一只上半身银色,下半身金色的笔,满身还透着光,那笔下的毛同样半银半金,十分奢华悦目。

  藤萝看到也是眼前一亮,伸手接过,刚摸上去,笔身自己动了动,似是不愿意让藤萝摸。

  “这笔有灵?”藤萝问。

  梁迟颔首,从藤萝手中拿走,十分的宝物,“阿俊说这叫金豪笔,是西天的佛准备送给天帝的礼物。”

  藤萝脸色一滞,“那为何会在你这儿?”

  “自然是阿俊送给我的,他欠我的。”

  一支笔要花上万年的时间制得,白俊送给了梁迟,天帝自然就得等上万年才会有第二支。

  藤萝叹了叹气,转了话题,看向远处的秦牧:“他说他自己是莲花天神的琴,又为何会识得你?战佛可知晓?”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外阿俊不知道,他日日都忙,得空看我一眼还要说教半天,哪里会管这等小事。”梁迟左手扶着半个脑袋,“我日日独自一人,再不找小我私家陪着快要孤苦死了。”

  “你又不会死。”藤萝笑道。

  藤萝对秦牧的到来很是在意,总时不时看着秦牧,不知何以,叹了口气,说:“我见那些人间女子身后都随着丫鬟,你要闲得慌他日我也给你找一个。”

  “也不是不行。”梁迟换了个坐姿,半小我私家都倚在藤萝身上,“不外最近我在看阿俊给我的那本古卷,起了写书的心思。”

  “写书?”

  这百年间,梁迟的心思都扑在如何救薄汶身上,就连写书,也不外是古卷中纪录,将魂以载体,书为器,万年内,或可起死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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