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古代言情

姜女贵不行言

第25章 何方名士

姜女贵不行言 枝上槑 2254 2021-11-03 22:00:00

  “六娘子对玄学亦有兴趣。”裴迆忽来一句。

  幸而未再称她姜家妹妹。

  姜佛桑停步转头,不解他何有此问。

  视线下移,凝神细听,原来众文士的话题已从家国情怀转到了万物与虚无。

  没有琴声相扰,倒是勉强能听个囫囵。

  姜佛桑缓慢摇头:“妾比力庸俗,只管得脚下三分、腹中饥饱,管不得生命起始、万物本末。”

  裴迆负手而立,和她一样望着下方:“越名教而任自然,欠好?”

  姜佛桑本不想再多言。但裴迆半侧过脸就这么看着她,风范醒目,艳光逼人。此时退缩,倒显得她居心不正。

  “好,怎么欠好呢?百家争鸣总是好的。顺乎自然天性,放开思想禁锢,亦是好的。

  “然好的工具要放在适宜的地方,才气称其为好,就像有些人是天生的思想家、理论者,思想家、理论者却并不都适合掌权柄。

  “于书斋之中仰望星空,风雅亦大善,然居于庙堂之上,从政者不能只仰望星空,也要低头找找脚下该走的路。”

  譬如下面侃侃而谈的这些人,满口民生痛苦,又有几个真正知晓稼穑艰辛?

  莫说起一掊土、耘一株苗,怕是几月当下、几月当收都一无所知。

  要命的是,这些不务实的文士中,绝大部门都身居高位,不是名士即是显宦。

  他们一边吟风弄月、追思人生,一边操弄政治、把控朝堂,国政民生就这样或直接或间接地掌握在这群人手中。

  大燕破败,岂可得免。

  裴迆不无赞许所在头:“玄学初兴,时人还只是靠放诞不羁的行径来掩盖与时局不相容的苦痛,借以与名教礼法相抗。今人则多是因放诞而放诞、为叛逆而叛逆,未免有哗众取宠之嫌。”

  “不外。”他话锋一转,“居官无官官之事,处事无事事之心,旷达超脱,不拘礼俗,似乎也颇为世人称许。”

  “既身居重任,何得言不豫世事?既不豫世事,岂非尸位素餐?”姜佛桑侧首反问,“世人指的是世家之人,照旧那些饿着肚子的民庶?”

  士人苟全禄位,却竞谈玄理、不习武事,不为家国谋生长,更不为黎民谋福祉,毫无执政者的责任感可言,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误国误民。

  裴迆原本只是随兴一问,倒没想过她会有此番看法。

  “你既如此排玄,那对于儒学又有何卓识?”

  臧否人事在时下是一种潮水,是以姜佛桑谈及玄学相关无所忌惮。

  但是论儒……且不说班门弄斧,当着儒宗传人的面,不夸只贬,似乎也不太好。

  裴迆看出她的记挂,漂亮一笑:“何须拘俗,愿有一闻。”

  既如此,姜佛桑也不再客气。

  她指了指下方,文士之一正由玄学谈及儒学,他言辞尖锐,猛烈抨击儒学之弊,声调十分高昂。

  “儒学未必真如他所言,只为开荣利之途、舍本逐末。然他亦未全错。凡事都有两面,儒学可修身养性齐家治国,但天地君亲、父父子子……”

  姜佛桑实时打住,换了个更容易被时人接受的说辞。

  “便连穿衣着袜都考究贵贵尊贤而明别上下之伦,恰似不明白上下之分,就治理欠晴天下。”

  禁锢庶民的思想、捆绑庶民的手脚,这虽然为位高者所喜。然倘有一日,位高者沦为上下的下,你看他还喜不喜?

  “是以凡事不行太盛,太盛总不是好事。礼法自有其存在的土壤与须要,而表里纷歧行为鄙俚却自命为君子的贵胄,就好比言行高度疏散的虚假名教,遭人痛骂似乎也无可厚非……”

  “你!”裴迆还未如何,他的侍从倒惊呆了,也气极了。

  这姜家女郎莫不是疯了?安敢当着郎君的面如此贬儒,忒也无礼!

  姜佛桑往他那边看了一眼,又示意他看裴迆。意思是,你家郎君要我说的。

  裴迆沉吟罢,拊掌大笑,玉颜之上无半点羞恼之色:“妙极!妙极!”

  “小郎……”侍从瞠目。

  裴迆并不看他,径自发问,“既然贵玄是错,贵儒亦是错,那依女郎所言,以何治国更为妥当?”

  “妾从旁人处听过一句话,不拘白猫黑猫,能拿硕鼠的即是好猫。另有,”姜佛桑礼节性弯了弯唇,“贵玄是错,贵儒亦错——这话并非出自妾口。凡事矫枉过正,万事亦无绝对,还望郎君知晓。”

  裴迆愣了愣,忽而轻笑不止,声音悦耳,若掠面东风。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昔人诚不我欺。”

  他着样说的时候,浅笑的眼睛看着姜佛桑,里面似有脉脉情意流转。

  姜佛桑垂下眼帘,连道:“不敢。”

  她可能是最近憋闷得久了,难得出来放放风,遇见个主动说话的人,便不管掉臂一抒胸中块垒。

  肆意完难免又有些暗悔,刻意朝亭外看了眼,太阳落至山尖,已是倦鸟归巢时分。

  “天色不早,妾先行一步。”

  礼罢,直接带着菖蒲走人。

  才出凉亭,便被裴迆喊住:“六娘子师从何人?”

  短时间内有如此大的变化,若非师从名士,实在说不外去。

  虽然,他指的是裴家山学以外的师者。

  姜佛桑在裴家山学就读之时并未听闻她在女学那边有何独到看法——也可能是他此前从未关注过此人的缘故,回去后少不得问问十九妹。

  这次姜佛桑没有否认。

  她停步驻足,据实以告:“五仁先生。”

  “五仁……”裴迆怔神,自语,“何方名士?竟是从未听说。”

  寻思良久,也未有头绪。

  人都走了,侍从仍旧忿忿:“亏得先前在云孚山还帮她引开门吏,白糟蹋了一番美意!郎君,她莫不是被许八郎刺激傻了,竟连你也不放在眼里。听闻姜氏要将她送去道观清修,依小的看,她是该清修一下!”

  “清修。”裴迆长眉微蹙,“哪家道观?”

  侍从想了想,“应是姜家供奉的棠棣观。”

  裴迆眉心舒展开。

  不知怎地,突然想起那封散发着淡香的信笺。

  从云孚山回去小奴就找与他看了,字如其人,秀雅端方。

  其内倒也没有逾越之言,仅仅是邀他一见。但看得出字斟句酌,甚是用心。

  见惯了市井间旷达的女郎,对于女儿家婉转的情思也不算陌生。但正因见得太多,也不觉有何特别之处,裴迆看过之后便置之一旁,丝毫未萦于心。

  今日山中相遇实属偶然,而她侃侃谈之,眉眼之间一派从容,全无忸怩之态。

  似乎已将那封信抛诸脑后的不仅是他,另有她。

  裴迆望向石阶,那道渐去渐远的身影忽又浮现,不蔓不枝,亭亭秀秀,像开在山间的玉兰,又像隔着湖海飘在隔岸的青莲。

  “棠棣观。”他念着,忽而一笑。

枝上槑

谢谢书友20210330002700742、枫云忆、书友20171114080138899给的月票?????~   谢谢曾韵、书友20181006211139148、冰糖雪梨是喵星人、书友20170518122636401、肖雪、书友20200720133013696、无边西月、书友20180228180151895、书橁、幽暗星夜、世道经、阿啸、我→就是我、未折翼的燕子、远霞、书友20170518122636401、桦树、焉、curry暖、冰糖雪梨是喵星人、黑櫻桃摩卡、书友20211003213829496、书友20190730202928439、芦荻苍苍、Sandm°给的推荐票~?????   谢谢书友20190504234833815的打赏~?????

按 “键盘左键←” 返回上一章  按 “键盘右键→” 进入下一章  按 “空格键” 向下转动
目录
目录
设置
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