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你洗这么多的布袋子做什么？”
菊香跨着一篮子大菜来苇塘清洗，看见桂枝面前堆了一摞高的麻布袋。
桂枝抬头冲菊香笑道：“装棉花用的。”
“我跟你年老这两天没事就把棉花整理出来了，棉籽抠出来留着明年接着种，好品相的棉絮留着送去镇上卖，差的留着我们自己用。”
菊香听了皱皱眉头，“棉籽抠出来棉花就不压秤了，卖棉花都是连着棉籽卖的，人家棉店老板才愿意给好价收呀。”
“另有这考究？完了……！”
“我们把棉籽都抠出来了，想着买棉籽种子贵，抠出来明年就能省了许多几何种子的钱，这……”桂枝慌忙放下布袋子眼里眼泪都急出来了。
“抠出来就算了大嫂，你也别着急了。”
“先把袋子洗洁净晒干，整理出来的棉絮搞洁净悦目点儿，明天我让俊山领年老去镇上看看情况，不行我们就去镇上散卖，不卖给棉店了，镇上另有不少人跟我们一样穿麻丝芦绒的。”
“这能行吗？棉花金贵，大多数人都穿不起呀！能散卖掉吗？”
“卖卖看，不行卖自制点，”菊香抚慰情绪激动直哭的桂枝。
棉店收棉花都是有讲头的；好比一两银子收你二斤带着棉籽的棉花。
他弄回去，棉絮整理出来卖四两银子，棉籽就相当于你送他的，他自己扣出籽送去粮种店卖，又能特别多一两银子的收入，所以棉店对带籽的棉花都看的紧。
你棉花大棉絮多，你的棉籽就是抢手货，一般都是田主家农庄专门派人收种子培育，就像现代培育的粮种专家，专挑大的种子收，回去好慢慢培育栽种。
另外棉籽还能榨油吃，大棉籽丰满出油率又高，这也是棉店咬死带籽收的原因。
菊香看桂枝低头抹着眼泪还帮着洗大菜，于心不忍了起来，她瘦弱的身体听见没棉籽的事，一下子失去了精神头。
“大嫂，你帮我洗大菜，我去找俊山有点事，马上就来。”
“你去吧菊香。”
菊香上岸拿着桂枝洗好的麻袋去门口晒上，又去了荒地看孙俊山在棉花地松地锄草。
“俊山我找你有点事。”
“啥事？”孙俊山直起身子问到。
菊香给他倒了一碗凉水带已往，“你别锄地了，现在背着半筐棉花跟年老去镇上一趟。”
“这时候？”孙俊山抬头看看天太阳都快下山了。
“对！就是现在，大嫂刚在塘边洗袋子我问她洗袋子干啥？”
“她告诉我，她跟年老在家把棉籽都抠出来了，明天准备去棉店里卖呢！”
“棉籽抠出卖不上价的，而且棉店也不收呀！”孙俊山听了脱口而出。
“他们也不知道，我多嘴说了大嫂在塘边哭呢！得手的工具烂了不怪她伤心，原想把棉籽抠出来明年做种子的……！”
“我这就回去跟年老去镇上，棉花贵不是小事。”
“你听我说，你就背半筐棉花装好，带两坛子我泡的爪子酒，到了镇上直接去杏林堂找陈医生。”
“到了就说这是我酿的专门带给他的，再给他送半筐棉花，就说你们上镇上散卖专门给他留的。”
“陈医生肯定会问你们为什么不去棉店卖？你就说棉店要带籽才收，我们是买不起来年的种子自己抠了，棉絮就每天背到镇上散卖。”
“行，我晓得怎么说了，”孙俊山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急冲冲的走了。
菊香回到苇塘，桂枝红肿着眼睛把她一筐菜都洗完了。
“大嫂别多想了，我让俊山带年老去镇上探询情况了，这有经验了你另有两晌子地的棉花，在收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桂枝抬手擦了一把脸，“再也不抠了。”
姑嫂回抵家，菊香把筐里的大菜都搭在木架上晾晒，准备做梅菜扣肉吃。
天黑下来草草吃了饭，点灯缝制麻袋马上就要割稻了袋子装稻用。
面前的一堆袋子都快缝完了，孙俊山他们还没回来。
菊香起身点了两盘艾香，送去牛屋那个院子，人怕蚊子咬，动物也怕呀！
孙俊山每天把小牛伺候的跟祖宗一样，早起放牛砍草，晚上天不黑就牵到水边刷洗一遍。
琐屑零星的活都做完，拿着扇子坐在院子的床上纳凉，孙俊山拍门喊了一声回来了。
菊香赶忙下床去开门，“怎么这久才回来？”
“去的不巧，刚去的时候陈医生不在药铺里出诊去了。”
菊香赶忙打了一盆水端过来，递给孙俊山让他赶忙去洗洗。
她拿着油灯进锅盛碗稠稀饭出来。
孙俊山喜欢吃带油盐做的鸡蛋饼，夏天他们家的标配：就是稀饭、鸡蛋饼、凉拌瓜菜。
有钱了又不在村里住，家里因此就没缺过鸡蛋吃。
孙俊山出来的时候，桌子上都摆好了吃的，他坐下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块鸡蛋饼，又喝了泰半碗的稀饭，咕咕叫的肚子才勉强不叫了。
“我跟年老到了药铺子看人不在，就找了个地方猫住，一直等到天有点黑了陈医生才回来，我就背着棉花和爪子酒已往给他。”
“开始陈医生说什么也不要棉花。”
我就说：“陈医生你不要，我们也卖不掉了，天也黑了我们准备赶回去，本想让店里药童小哥交给你的，又看药铺里人来人往的，就想等等你回来直接给你，你恰好回家直接带回去得了。”
“陈医生怎么说？”
“陈医生就从我背后的筐里抓棉花看，还问我这么好的棉花怎么不去棉店卖？背出来散卖的话卖不上价亏了。”
我就按你说的讲：“我们买不起棉籽种子自己抠了，棉店都是要种子一起才收，粮店的种子一斤都要一两银子了。”
“陈医生又问我们卖几天了？怎么想起来种棉花了？许多几何人用不起棉花的。”
年老就说没钱买好田，买了荒地开垦出来土不肥，只能听粮店小哥介绍种点棉花生活，年老原来想说两天的。
我抢先说今天刚开始卖，早上背了两筐出来卖了一筐半，剩下半筐是爹交接送给陈医生的。
二哥的事多亏陈医生资助，他如今一个月能拿二十文钱了！
陈医生听了才有笑脸，“说你两罐子酒泡的不错！去年过年他尝了半坛子至今念念不忘的。”
随后让我们先别走等等他，他回了药铺没多久空手出来，带我们去了棉衣铺子，还把棉花抓了一把出来给成衣铺子掌柜子看，两小我私家说了好半天的话。
那成衣铺子的掌柜出来问我们，“这样的棉花家里另有几多？”
年老就说：“家里预计另有一二百斤，都是抠了棉籽的。”
那掌柜子意思：“如果都是这品质的，二百斤给四十五银子问我们愿不愿意？她们是做成衣棉夹和纺棉线用的，只要品质好不要棉籽的，价钱比棉店略自制一点。”
年老兴奋的眼睛都红了，立刻就颔首允许了。
那掌柜子立即就让我把筐里的棉花卸店里去。
年老就说，“这半筐是不卖的，棉花明早给她送铺子里来。”
我们走的时候陈医生还跟那掌柜子说笑呢！
“四十五两不比棉店里差，我们落下棉籽做种子榨油又是一笔收入，迟棉花也送给成衣铺子好了，到时候省心省力的划算，”菊香眉开眼笑的掰着算盘。
“路上年老也是这个意思，他讲他第一次知道棉花比粮食值钱！”
“这就叫值钱了！”菊香听了笑起来。
“另有比更棉花值钱的蚕丝，就是有钱老爷身上穿的绫罗绸缎锦，那都是蚕丝做出来的。”
“不外值钱归值钱，成本也下的多，还娇气的很难伺候，就跟棉花一样，看着卖了四十五两，其实种子都花了十两银子了，还不算人工和粪土。”
“确实！”孙俊山心有感伤的点颔首，别看卖的多成本也高呀！
菊香起身又给他盛了一碗稀饭，孙俊山吃完凉了半天才睡觉。
早上起来的时候来到登福家。
登福一身喜悦的绑着牛车，车上都结实的绑着棉花袋子。
桂枝脸上的笑容在黑暗里都明亮异常，她也随着忙前忙后的搬棉花。
菊香拎来冒着热气的油饼递给孙俊山。
“你咋起来了？”孙俊山小声的问到。
“今天是年老卖棉花的好日子，我还能在家睡的住？”菊香小声笑起来。
“都绑好了我们走吧！”登福拍拍牛背一脸的兴奋。
“妹婿罐子里是凉开水你带着，路上你们渴了有水喝，桂枝递给孙俊山一个陶罐。”
菊香跟桂枝走到大路目送牛车远走。
“大嫂这会意里踏实了吗？”
“踏实了！”桂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笑。
“还得谢谢妹婿，要不我们这棉花连种子钱都收不回来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了，我回去放牛了大嫂，”菊香笑着招招手回去了。
孙俊山不在家，放牛的事就落菊香身上了，她背着筐先出去砍了一挑青草回来，天已经大亮了，松了鸡圈，吃完早饭把猪喂好。
牵牛出去到草多旺盛的地方楔庄放牛，她下水沟放开手捞螺子，八九月份螺子长得又大螺子肉又肥。
差不多太阳很晒的时候，两筐螺子也捞的满满的，楔庄的小牛肚子撑的饱圆，菊香用扁担绑好筐架到牛背上赶回家。
进家拴好牛，拎来河水倒进大盆里，不能让螺子死了，好不容易捞回来的。
坐下歇了半天，中午做了米饭，炒豆子辣椒放锅里保温，等孙俊山回来用饭。
一边等人一边挑螺子肉，螺子大挑的快，不到一个时辰挑了半盆出来。
中午头日头最晒的时候，孙俊山一身热火的到了家，额头上都是汗水，身上的衣服也都汗透了，黝黑的脸被暴晒的都发红。
“菊香给我打盆冰水过来洗，我觉得自己都要热烧着了，”孙俊山抱着碗疯狂的喝水。
“冰水怎么能洗，你现在是最热的时候，猛一用冰人容易激住，菊香给他少少的放了一点冰，舀了一盆水端来给他洗。”
热气下去了后，孙俊山才有胃口用饭。
“这是年老还我们的，”那掌柜子让我们迟棉花好了也送给她，有几多要几多。”
孙俊山从褡裢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递给菊香。
“怎么这么多？都还给我们了，他们用什么生活？”菊香打开包裹数数有三十两。
“原来年老给了三十五两，我又还回去了五两。”
“年老其时还不要，说他记得都有账，从盖屋子抵家里种的一切，给三十五都占我们的自制了！”
“我说要这么细算，他每天给我们砍柴，大嫂每天给我们捞螺子，都是看不见的功夫钱，说了半天年老才收回去的。”
“回来的时候年老买了一袋米，还买了半袋面粉，又买了几十个鸡蛋，说什么天天吃我带的鸡蛋饼，明早就换他带给我也尝尝。”
钱是男人的胆，有钱了说话也敢高声了，菊香闻言笑笑未在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