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许永在脑中苦思良久依然是寻不到一点解决措施，脑中倒是有一些梦中的片段，但是零零总总，现在又起不到什么作用。
正当胡正冥思苦想之时，突然耳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便看着一锦衣少年，咧着嘴正笑着朝他打招呼。
少年名为许永，村子上有名的富户人家，其母亲出生胡氏，是胡正家中正儿八经的同族，若是论起辈分，少年人也得喊上一声姥爷！但二人从来岂论这些，各论各的，乃是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发小，出生之日也仅仅只相差一周。
许永不是很喜欢念书，蒙学之后便放弃了学业，所幸家中富足，倒也不缺他短他，他也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纨绔子弟！一年到头要么是在县上，要么就是在村中游手好闲，喜好加入种种文会，美名其曰，我虽不念书，但我听书啊！
虽然比起胡正来说，哪怕许永整日里游手好闲，那家中财货亦是够其吃喝不愁了，他也从来不会像胡正一般为了钱财发愁，倒是经常询问胡正为何不找他资助，胡正也只是摇头。
许永来到胡正边上后也是一个屁股墩坐在路边，扭头透过院门看见正在做饭的胡常氏便开口道“太姥做甚好吃的？待会可要给我尝尝啊！”
胡常氏歪着头向外瞧，等看清是许永后便笑道“成，一会也给你扯碗面条！”
许永笑着应了声谢谢太姥然后歪着头小声道“村子里的先生病了，我这正要去看望，你一起嘛？”
胡正皱了皱眉。
许永口中的先生是村里唯一一个有学问的人，据说以前在京里还当过官，厥后不知为何辞了官回到了村子里，然后就成了村里的教书先生，胡正和许永二人都曾在先生座下蒙学，如今也已经七十多了，这个年纪病倒可不是什么小事啊。
胡正开口问道“怎么就突然病倒了，请医生看了嘛？”
许永摇了摇头道“哪请得起医生，先生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村头的胡半仙去看了，说是早点准备棺材吧。”
这一句话给胡正的惊得够呛，紧忙朝着院子里喊道“娘！面等会再下，我跟许永去看看先生！”
胡常氏听到胡正喊话也是急遽走出院门开口问道“先生怎么了？”
作为一个一心想让儿子念书的妇人，对于村里唯一一个有学问的先生她是十分敬重的，当初先生愿意收下自己的儿子是她这些年来最兴奋的一件事了，现在听到儿子说要去看望先生心中便有了些推测。
这老人一旦上了年纪，难免有些七灾八难的，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都是老人的铁门槛，半只脚都在鬼门关里踏着了，这就让一向敬重先生的胡常氏有些提心吊胆。
果不其然儿子接下来一句先生病了重重的压在了妇人的心头上，听到儿子的话后也不管灶上滚着热水的锅了，喊了一声你等下，然后紧忙返回屋中从枕头下拿出了一百文钱，出来之后塞进胡正的手里让胡正给先生送去，胡家也没什么吃的喝的可以送，在妇人看来就是钱最实在了，想吃点什么就买点什么，最不济买服药喝还能徐徐身子不是。
胡正接过钱后便点了颔首，然后和许永两人一起朝着先生的书堂走去，村子不大，也就百来户人家，险些都是先辈们逃荒到了此地，然后就在此开荒定居了，逐渐扩大成了这个村子，所以村里各个姓氏之间险些都有通亲。
村尾的书堂是除了一些富户以外唯一一座用砖垒的屋子了，当年也是村长带头众募给盖了这间书堂，边上就是先生的小院子，用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里种了些小菜。
胡正二人来了之后先是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开始整理衣冠，先生极为严肃，小的时候二人没少吃先生的板子，但凡哪里有些差池，或者不符规则先生就要打手板，所以现在二人都养成了一个习惯，见先生前先正衣冠。
整理好衣冠之后二人相互看了看没有问题，便抬步朝着院里走去，院中的屋子房门半掩，房门上挂着一个牌匾，乃是肃清寰宇四字！显得颇为豪爽，以前胡正不懂，厥后知晓意思之后倒是奇怪为什么没有官府来追责先生的僭越之责！这四个字可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挂的，最后也只能解释成可能是先生当初在京城当官的原因。
来到房门后胡正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先生，学生胡正携许永来看望先生。”
一阵缄默沉静，没有回音，又等了片刻之后正当胡正心中担忧准备直接进入之时屋子里传出了几声咳嗽，然后一道虚弱的嗓音传来“进来吧。”
胡正这才放下心来，推开半掩的房门，昏暗的屋子被阳光照亮，屋子里就只有一张书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剩下的就是一个矮凳一张衣柜了，先生躺在床上见二人进来后颇为艰辛的坐了起来问道“胡正啊，马上就是秋闱了，可有掌握？”
先生的声音十分虚弱，犹如黑黑暗摇曳的灯火随时可能熄灭。
胡正听先生询问紧忙回道“学生有些掌握的，先生不用担忧。”
床上的先生点了颔首，又咳嗽了两声接着开口道“没想到你二人还会来看老夫，有心了。”
“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往日里功业繁忙无有时间，现在若是再不来，那与禽兽何异！”胡正的语气有些愧疚，似乎是才想起了自己似乎确实不常来看望过先生。
先生则是摇了摇头，开口道“能有此心即是好事，我一糟老头子有何悦目的。”
看着垂老迈矣已是一副暮气的先生胡正心中有些心酸，上前将文钱掏出放在床边道“母亲差我交给您的。”
先生歪着头看了眼文钱然后笑了一声道“你母亲是个能人啊，你家中多亏有你母亲，她的心意我收到了，钱就拿回去吧，给我这土埋脖子的老头，可惜了，也花不出去了。”
话音落下可胡正却没有反映，先生先是咳了两声又说道“知道你们的美意，若是还当我是先生便拿回去吧。”
胡正看着说话时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先生随即无奈只能上前收起文钱，而先生则开口道“胡正啊，你这一批少年只有你还坚持念书科考，给先生做首诗吧，送先生一程。”
胡正听后有些惊奇，但也是应了下来开口道“先生以作甚题？”
胡正询问之后先生先是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思考，许久之后开口道“我年少时家中贫穷，和你一样盼着出人头地，奈何蹉跎岁月，厥后方知学问之重要，学而有成之后我入京为官，惶遽几十载，看遍了人心鬼蜮，如今回首往事，我一生唯负一人！你便以此为题吧！”先生说话时有些吃力，但说起这前尘往事，眼睛里却闪过了一丝亮光。
胡正听后点颔首脑中开始思索，缄默沉静一阵后胡正开口道“先生，我送您首词吧？”
“好，好，都可，都可！”听到胡正的话先生似乎有了些生气，面上也开始略微红润了一些。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娥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音落，屋中开始陷入寂静，唯有先生的不停呼吸声，良久之后胡正抬头看向先生，见先生似乎是陷在了回忆里。
——
“女人~女人你的发簪！”
大街上一青衣书生不停穿过人群朝着前方召唤，但很快便被人潮拦住，眼看着前方的女人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书生恨恨的跺了跺脚道了声“这可如何是好！”
……
又是一年揭金榜，书生站在榜下神情激动，中了！中了！
新科进士们的曲江宴上书生再次看见了那名女子，紧忙上前喊道“女人！”
华灯之下，女子慕然回首，道了声“令郎何事？”
看着眼前转头望向自己的女子书生只觉得马上是秋月无光，百花无色，天地之间唯有面前女子的容颜，许久之后书生才反映过来急遽红着脸从怀中取出那支发簪递给女子道“先前捡到的，想着还给女人，却是没有追上。”
……
那是他们第一次邂逅，也是最美的一次，厥后书生急于求官便加入了吏部的宏词，拔萃两场考试，这两场考试乃是大景王朝专门为这一类急于求官的人准备的，在两场均及格之后便可授官，而书生作为当年的状元又过了宏词拔萃二试便得授正六品起居郎，专门卖力纪录天子的言行，掌修注！
而在皇宫之中书生又再一次见到了那名女子，这才得知女子乃是当今长公主丽昭公主。
……
“林郎。”长亭之中女子轻唤书生，而书生则马上跪地张皇道“长公主万万不行如此称谓臣，若是让陛下知道，臣性命难保啊。”
那年书生埋下心中情愫，面色张皇，皆因为长公主以被赐婚！
女子面上落下两行清泪开口道“这官，就如此重要嘛？”
书生跪在地上久久不语，女子洒泪而去，衣裙如云彩一般消失在书生的眼里，书生现在只觉得犹如剜心之痛！
那一年书生被封从三品国子祭酒，为天下师！
而长公主却以死相逼，断然不嫁，陛下无奈夺了长公主的封赐禁与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