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书孩儿要不就不读了吧。”
少年人跪在地上低着头，身上的白色粗布长衣已经被浆洗的有些破絮，屋子里有些昏暗，四面都是土墙，一盏随时可能灭了的油灯摇曳着点焚烧光，照的少年人面庞忽明忽暗。
屋子里没有什么家具，一张已经有些朽了的木桌和两只长凳，另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木床，床上躺着个面目消瘦的中年男子，身上盖着一床有些破烂的棉被，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去，头发有些稀疏花白。
一名面目有些沧桑的妇人坐在长凳上借着摇曳的灯光缝着衣服并不说话。
“娘，家中已经没钱了，大姐眼瞅便要嫁人，总不能连妆奁都没吧！”
跪在地上的少年眼中落下几滴清泪，随后没入泥土。
“有没有钱要你费心个甚？再没钱娘还没力气不成？”
妇人放下手中衣物似是有些恼怒，又恰似有些愧疚，抿着嘴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年。
“爹的身体越来越欠好了，吃药也要钱，靠娘一小我私家，孩儿心中实在不忍！孩儿已经找了一份替人看门的活计，这书孩儿实在是读不下去了！”
少年人眼中泪水涌出，但面色却是坚贞，说完之后咬着嘴唇不敢抬头。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娘供你念书十年你就给娘读出个这！你要是不念书就给娘滚出这个家！娘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听到少年人说不再念书之后妇人似乎才觉得有了大事发生一样，面色开始恼怒起来，似乎适才少年人所说的姐姐的妆奁，父亲的身体在妇人看来都比不上少年人的一句不想念书了！
“娘！十年寒窗苦读！读来的不是功名加身！是家中越来越苦，越来越穷！是爹躺在床上无药可吃！是姐姐二十余岁了还没嫁人，是娘的眼睛都快熬瞎了！您让孩儿怎么忍心再将这书读下去！”
少年人面色有些激动语气中多是无奈，另有些恼怒，愧疚和忏悔。
“咳咳！混账工具！你爹身体欠好，但是没死！咳..咳，你能给人看家，你爹就不能不成！这书你读也得读，不读也得读！”
母子间的争吵没有吵出结果却是先惊醒了床上的父亲，妇人紧忙起身端起桌子上缺了一个口子的海碗走到床边坐下将海碗递给男子，海碗中的清水里有着一块块玄色的灰烬，像是纸张燃烧之后留下的。
“这胡半仙的符水是越来越乱来人了，以前喝完你还能好好睡一觉，现在总是半夜就醒了，再这样下去我得找他算账了！”妇人的面上有些愠怒，语气中也多是无奈。
男子喝完符水后恰似缓解了一些，面上开始有了点血色摆了摆手将海碗递还给妇人先是深深的呼了两口气然后朝着跪在地上的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眼见父亲招呼急遽起身来到床前，却不意刚到床前低下头还没等说话父亲就一巴掌扇在了少年人脸上，妇人马上惊了喊道“你打他作甚！”
说完紧忙上前检察儿子的脸庞，还好没给留下痕迹，随后转头恨恨的看了一眼男子，男子却是开口道“正儿，为父这辈子都没打过你频频，今天打你是希望你不要再提休读之事！”
而少年人在被父亲打了之后面色愧疚本想再跟父亲争论，可刚张口却突然之间昏厥倒在地上，妇人被惊了一跳紧忙弯身扶起昏厥的儿子抱在怀里喊着少年人的名字，床上的父亲见状也被惊得坐了起来掀起被子下床抱起少年口中喊着“去喊胡半仙的门，快！”
……
少年人名叫胡正，家中幼子，上有一个姐姐，比他大三岁，只能靠平时给人浆洗和缝制衣物赚些钱，如今二十有三了却还没婚嫁，皆因家中无有钱财，父亲又身患重病，十里八乡的人家都看不上这一家。
胡正的父亲叫胡士，年轻时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也确实给家中打下了一番家业，但奈何天不随人愿，患了重病，起先还算可以坚持，但慢慢的家中工业随着父亲的病情越来越深，如今更是连药都吃不起了，只能去村头半仙那里买些符水乱来事儿，母亲胡常氏倒是身体无病无灾的，而且力气不比男的弱，所以经常去给人抗货赚钱。
母亲信奉念书才气当官，当了官儿子才气不用像他们一样刻苦的理，所以坚持要让自己的儿子念书，哪怕家中贫无立锥，哪怕她白昼抗货晚上缝衣，她也要去供自己的儿子念书！
……
而胡正在昏厥之后脑子里开始不停的泛起种种片段，高耸的大楼，会自己跑的铁皮怪兽，五颜六色的纸画，种种各样的信息瞬间充斥着他的脑海，看着眼前的一切他十分畏惧，开始召唤母亲。
而房间中的胡常氏听见儿子召唤之后紧忙走到床前握住儿子的手面色焦急的回道“娘在，娘在呢！”
躺在床上的胡正恰似听到了母亲的回话，神情变得越发恐惧口中不停喊出“娘，我怕！娘！你在哪呢？”
胡常氏听着儿子不停的召唤，急得在床前眼泪直掉，一只手握着胡正的手，一只手抚在胡正的脸上口中不停回着“娘在呢，孩子，娘在呢，别怕，有娘在！”
话音落下瞬间胡正睁开眼睛大叫了一声“娘！”然后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
眼见儿子醒来，胡常氏紧忙不停的抚着儿子的后背帮他顺气，口中还喊着“别怕，孩子，娘在这，别畏惧。”
胡正感受着手中的温度，扭头看到母亲的脸恰似才开始镇定下来，呼了几口气后说道“没事了，娘，做了个噩梦。”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别畏惧，娘在呢！是娘逼得你太紧了，这两天就不要念书了，出去散散心。”胡常氏见儿子醒来也是稍稍放下心来，面上有些愧疚。
胡正摇了摇头问了句“爹呢？”
“你爹出去找活了，帮人看看门总是行的。”
听到母亲的话胡正神色有些不忍，胡常氏见儿子心情，便猜到儿子心中所想宽慰道“你爹虽然身体欠好，但总不是什么要死人的病，等你以后若是能考个功名，你爹指不定病就好了，最不济药总吃的起了！”
“娘，我有些饿了，帮我煮些吃的吧。”胡正淡淡开口，恰似已经从适才的梦魇中脱离出来。
胡常氏见儿子说饿，也是面上泛出喜色，不管什么病只要知道饿那总是好事，于是紧忙起身道了声好，然后便离开屋子去外面给儿子做吃的。
母亲走后胡正开始不停回忆梦中所看到的一切，胡正觉得那不是梦，最起码它十分的真实，钢铁大楼，会跑的怪兽，除了这些另有一件让胡正最在意的事情！那一首首脍炙人口，流芳百世的佳作！
那一定不是梦，万般皆下品，唯有念书高？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
百无一用是书生？
胡正开始不停回忆脑中的诗作，扭过头透过破烂腐朽的房门看着门外欢快的做着吃食的母亲，想起父亲佝偻的身躯，另有自己的姐姐，胡正暗自咬了咬牙，起身下了床披上衣服走到门外。
胡常氏转头见儿子走出房门紧忙喊道“你出来做甚，胡半仙说了你是风寒入体，一时间冷气激了身子才昏了已往，快回床上躺着！你身子原来就弱！”
胡正看着母亲焦急的面庞心中一阵温暖，笑着开口道“母亲，今年我一定考取功名！”
听到儿子的话后胡常氏呆住了，手中正在和的粗面落在了地上也不自知，眼中徐徐流下两行清泪，片刻后才注意到面掉了紧忙弯身捡起拍了拍又吹了吹，用胳膊擦了擦眼泪后一边接着和面一边说道“好，好，考取功名，我儿定然可以！”
看着面前不停落泪又不停擦去的母亲胡正心中泛起一阵心酸开口道“娘，这些年，辛苦您了。”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娘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娘不辛苦，你跟你姐姐过好就行，等你考取了功名，到时候娘给你说门亲事，再给你姐姐的事办了，娘的心愿就了了！”
胡常氏笑着不停擦去眼角的泪水，却是越擦越多，最后不得不停下和面的的手身子有些哆嗦。
“别哭了娘，面都稀了，喝疙瘩汤不成！”胡正眼见母亲哭泣心中不忍随即开口打趣想要让母亲能宽心些。
“臭小子！还知道打趣为娘了，去去去，到屋中歇着，娘给你扯碗面条，再蒸两个馍馍一会你给你爹送去一个，就在村北边老龙潭那里，李家庄子，听说李家招守粮库的，一天给十文钱呢。”
胡正听到母亲话后见母亲心情好了些便也笑着道“不进去了，去外面坐会，屋子里太闷，透透气。”
话说完胡正走出院子走到路边坐下，灶是支在院门口的，搭了个棚子，屋子因为当初父亲挣了些钱的原因也好歹是起了三间，怙恃姐姐和他各一间，这处村子住的也险些都是厥后逃荒搬来这的，五花八门的姓都有。
走出院门后胡正拍了拍屁股坐在土墩上开始思量着有什么措施能赚些钱财，母亲终日给人抗货，一天才给二十五文钱，哪怕父亲给人看门加起来也才三十多文，家中除去吃喝用度，父亲还要看病喝药，更何论还要给他念书买纸墨笔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