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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之国

【第41章】酒未到,先成泪

词之国 乐从心来 2182 2021-11-09 09:32:56

  “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孙权刘备。用尽机关,徒劳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细寻思,争如共、刘伶一醉?

  人世都无百岁。少痴騃、老成尪悴。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谰言牵系?一品与千金,问鹤发、如何回避?”

  被贬之前,范仲淹在京中加入了欧阳修的一次酒席,席中作了这首《剔银灯·与欧阳公席上分题》词。

  在北宋,文人们普遍认为词是娱情遣兴的“小道”、“末技”,范仲淹亦未能例外,与老朋友一起喝酒聊天时,难免戏作小词。

  范仲淹现存词虽然只有五首,但气势派头多样,既有豪爽沉雄之《渔家傲》,也有委婉绮丽之《御街行》,而这首《剔银灯》则如同口语,充满了诙谐诙谐、讥笑嘲噱的气息。

  该词上片由词人夜读《三国志》引出了对历史的评价、下片则化用了白居易《狂歌词》的诗意表达了对人生的看法。外貌上是在宣扬颓废无为的消极思想,实际上是词人在表达心中的苦闷。

  范仲淹毕生为之奋斗的政治理想破灭之后,沮丧、苦闷,乃至极端失望。愤激之时,酒酣耳热,对着同遭厄运的老朋友发发牢骚,说说醉话,也是人之常情。这几句亦真亦幻的牢骚话,却也显示了范仲淹作为一个平凡人的本色,得来令人可亲可近。

  这首词虽然宣泄了怨愤,但也折射出了心时不我待的焦灼。这与李白《将进酒》很是相似。“人生自得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钟鼓馔玉不足贵,希望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寥寂,惟有饮者留其名。”李白被“赐金放还”后八年仍未找到出路,于是在此诗中借题发挥,尽情倾吐郁积在胸的不平之气。

  李白的恃酒放旷并不说明他就此迷恋,即即是这首诗亦流露了施展理想的愿望,“天生我材必有用”,何其自信!但人生苦短,“君不见高堂明镜悲鹤发,朝如青丝暮成雪”,现实无情徒唤奈何。

  范仲淹同样如此,“人世都无百岁。少痴騃、老成尪悴。只有中间,些子少年”,能够干一番大事的年华太少了,哪里禁得起几番蹉跎?借酒浇愁,抒发其时光易逝、壮志难酬的情感之后,范仲淹的内心又坚强起来,现在虽然潜龙在渊,但总有飞龙在天的时刻!

  从思想上来说,范仲淹的这种情感是有其深刻渊源的。儒家的积极用世是其思想主流,不仅如此,他还收支佛老,精研三教经典,力求会通而经世致用。这种海纳百川的学术视野,使其作品博大精深,异彩纷呈。而老庄清净无为、随遇而安的思想也是他屡屡遭攻击时仍能够坚韧不拔的精神遁迹所。在这点上,李、范二人是相似的。

  身处逆境,失意惆怅乃至牢骚频发,并不意味着永久消沉。

  庆历五年(1045年)春,五十七岁的范仲淹,两鬓花白,身形微佝,独自一人坐着一辆马车,徐徐驶离京城,今退却出了中央政治舞台。

  范仲淹贬谪出京,挣脱了朝党纷争。在邓州,暂时卸去了烦琐的朝政和边防重任的范仲淹,渡过了三年难得的惬意时光。他营造百花洲,重修览秀亭,始终把眷注民生痛苦放在首位,赢得了邓州人民的衷心恋慕。

  在这期间,范仲淹也迎来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创作热潮,千古杰作《岳阳楼记》及许多著名诗文都写于此时。

  范仲淹已经走出了苦闷、沮丧的阴影,已经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始终是他毕生的追求,此时愈加突显。

  但远离朝堂的范仲淹并没有彻底退隐,而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温暖大宋黎民。

  范仲淹在邓州,经常深入民间了解民风民俗和黎民痛苦,与邓州黎民同忧乐。

  “七里河滨归带月,百花洲上啸生风。”范仲淹在《依韵酬太傅张相公见赠》中,纪录下了早出晚归拜询邓州父老的情景。

  范仲淹曾兴致勃勃地加入了当地正月二十二日士女游河、三月三日郊外踏青运动。他在给晏殊的《献百花洲图上陈州晏相公》的诗中,生动地纪录下了“彩丝穿石节,罗袜踏青期”的民俗民情,并特加注释说:“襄邓间,旧俗正月二十二日,士女游河,取小石中通者,用彩丝穿之,带以为祥。”

  范仲淹真是全心投入到了外放的生活,体察民情细致入微,就连小女人们游河踏青,用彩丝串石带在身上以祈祥瑞这样的小事都了如指掌。

  范仲淹还凭据当地民俗,领导僚属加入民众的祭风师运动。他的《祠风师酬提刑赵学士见贻》诗,详细地追述了他在孟春正月祭祀风师的经过和期望:

  “先王制礼经,祠为国大事。孟春祭风师,刺史敢有二。斋戒升于坛,拜手首至地。所祈动以时,生物得咸遂。勿鼓江海涛,害我舟楫利。旱天六七月,会有雷雨至。慎无吹散去,坐使百谷悴。高秋三五夕,明月生天际。乃可驱云烟,以喜万人意。愿君入薰弦,上副吾皇志。阜财复解愠,即为天下赐。八使重古礼,作诗歌祭义。诚欲通神明,非徒奖州吏。贤哉推此心,良以警有位。”

  范仲淹虔心敬意祈祷上苍风调雨顺,让老黎民有个好收成。谁知天不遂人意,庆历六年(1046年),邓州自秋至冬数月干旱,二麦枯黄,黎民发愁,他更是心急如焚。

  范仲淹不光领导黎民整修陂堰,引水抗旱,还每月三次向朝廷奏报旱情。

  待到普降瑞雪,人们向他祝贺。他在州衙铃斋置酒款待贺雪的人们。

  瑞雪兆丰年,想到来年五谷丰登的情景,范仲淹更是兴奋得和年轻人一样,饮酒击筹,且舞且歌。

  这时,因公出使邓州的河东提刑张去惑,即将任监丞襄州通判的贾黯,都赋诗志贺。范仲淹依韵赠答,抒发自己的喜悦心情。

  “今之刺史古诸侯,孰敢不分天子忧。自秋徂冬渴雨雪,旬奏空文惭转邮。”在这首《依酌答贾黯监丞贺雪》诗中,他表达了其时的心情。

  “浑祛疠气发和气,明年黍稷须盈畴。烟郊空阔猎者健,酒市暖热沽人稠。……常愿帝力及南亩,尽使民俗如东邹。谁言吾子青春者,意在生民先发讴。”

  一场大雪使范仲淹顿解愁颜,是因为它将为老黎民带来一个好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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