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城西乞儿
洛阳西北部的一处破茅屋，栖息着数十名无家可归的乞丐，冷到骨头里的湿气太重，险些没有人睡觉。
耗子没有回来，许是讨钱讨远了，到了宵禁，希望他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吧，狗儿担忧地想。
他听着远方的杀戮哀号，叹了口气，解下身上的破褐衣，盖在发烧的猫儿身上。
整个庙里只有一个女孩能睡着，她的身体时不时的哆嗦着，狗儿有时会将冷水涂在她发烫的额上，如果可以的话他会用温水，但是现在没有条件。
他只能做到这个田地了，如果猫儿不去看郎中的话，那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偏偏湿气还那么重……他暗自咒骂这鬼天气来。
猫儿的烧跟这两天的雨一样，突如其来，他跟耗子都没措施，三个要饭的娃娃，哪有钱去请郎中呢？
耗子说没法子，他今天去其他坊区，看看能不能有生意。狗儿知道他说的生意，耗子这家伙鬼精鬼精的，手段多得很，兴许这家伙能从哪里搞到钱来，他总是如此。
相比之下他就不行了，讨不了人喜欢，平时要饭的时候，别人给猫儿和耗子丢的钱都比自己多些，因此头儿总不待见自己。幸亏他们三个卖力一个坊区，各人总是把钱聚一起，拿出给头儿上缴的那部门，剩下的各人一起用，这样一来日子到还过得去。
冬天和雨天除外。
去年冬天没有下雪，可照旧冷得要死，照旧耗子智慧，不知道上哪搞了床破棉褥来，三小我私家挤在一起，冻得直哆嗦，相互之间相互靠体温取暖，才勉强熬了过来。
现在看这趋势，今年又是……算了，猫儿能不能熬过这几天都欠好说呢。
这么想着，他鼻子一酸，又赶忙忍住，哭鼻子是女人该干的事，他不想袒露自己的软弱，被朋友讥笑，哪怕是猫儿已经睡着的情况下。
他吸吸鼻子，再把注意力放到外面的消息，远处的杀戮声似乎离得更远了，但仍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接近。
他相信各人都听出来了，但没有人动，大晚上宵禁出来闹事的什么身分各人都懂，他们的时间或许也很名贵，应该不会专门找一群乞儿的麻烦。
再说他们要真有歹意也没措施，乞丐们只有等死的份。
除了做着不安的梦的猫儿，其他人心中都在祈祷，希望贼人只是路过。
但吱呀的木门照旧破坏了乞丐们的希望，吹进屋的寒风让裸露上身的狗儿打了个寒战。
“可能会杀头的买卖，二十两银子，有没有人做？”
年轻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说话者背后的侍从举起了火炬，乞丐们被突然的灼烁刺激了眼睛，又被并不凶狠的声音洗了耳朵，狗儿揉了揉眼，惊奇地发现来人并不是什么街头斗殴的亡命之徒，看气质倒更像是个世家令郎，只是目光更平和些，说话倒更像是在商量，没什么居高临下的架子。
近距离看见这样的人，狗儿有点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平日里他都只能远远地望着这些令郎坐的马车，运气好的话给他们驾车的马夫也许还会赏他们几文钱，马车已往，他和猫儿有时会看着马车远去，而耗子就实在多了，他头都不会歪一下，直接开始下一次乞讨。
“看什么呢，看再多人家的富贵也不是你的，照旧老老实实过咱们的日子，说不定未来也能挣出来！”
耗子总是这样说。
不外这种事一定要有经验，耗子说以前乞讨的时候就出过这样的事，乞讨的人靠得太近，结果被马车撞了，自然也谈不上赔钱，因为乞丐的命原来是不要钱的，被撞的人就地气绝，那就更不用赔钱了。
“可能会杀头的买卖，二十两银子，有没有人做？”
那位令郎又重复了一下，这下乞丐们听清楚了，一时面面相觑。
狗儿知道二十两是什么看法，北市那边张大娘的胡饼店，是他们三小我私家的最爱。有时候生意好，或者耗子又搞到了钱，交了头儿另有不少盈余，他们就喜欢去那里买胡饼吃，一人一张比脸还大的，洒满芝麻，加了酥油和鸡蛋的胡饼，烤得焦嫩，香气扑鼻，叫人吃了还想吃。就这也只要十文钱，一两银子至少值一千文钱，二十两，这是要杀频频头？
没有人答话，狗儿咽了口唾沫，也不敢搭腔，发烧的猫儿被令郎的声音吵醒了，她难受地微微摇头，满面通红，身体像是很冷，一直在哆嗦。
耗子，不知道耗子今天搞到钱没有？他要是搞到了，肯定一早就跑回来带猫儿看病了，怎么会宵禁还不回来？狗儿看着猫儿难受的样子，心中绞痛。
猫儿的病恐怕拖不起……天亮就得去找郎中，但没钱郎中也不会收你的……这年头街头弃婴多得很，每年都要冻死一大批流民，人命跟草芥一样，再善良的人都管不外来。
这个令郎看上去跟其它权门子弟不太一样，他说的话，说不定还真能作数，可是这个晚上行动，搞欠好会掉脑袋……狗儿第一次怨恨自己的无能，要是耗子在这里，凭他的胆识和机敏劲儿，说不定早就跳出来一口允许了。
“我不会一辈子都要饭的，”当初三小我私家相遇的时候，耗子就这样认真说过，“人的一生起起伏伏，豪富大贵的时机多的是，只是你们掌握不住而已。但我纷歧样，我从小就智慧，未来一有时机就抓死不放，不说豪富大贵，混个衣食无忧照旧没问题的，所以你们以后都跟我混吧，跟我混，各人未来都不会是乞丐，都可以活得体面。”
二十两银子，足够三小我私家都活得体面了。
现在时机来了，你却不在……狗儿悄悄握拳，又看了一眼很是不舒服的猫儿。
他咬紧牙齿。
“没有人愿意吗？”令郎似乎有点失望了，他望着屋内一圈摩拳擦掌但又不敢上前的乞丐，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也不知是笑他们，照旧笑自己。
“走吧。”他最后照旧放弃了，对身后的侍卫说。
侍卫重新拉开木门，凤灌了进来。
“等等。”一个似乎冷得直哆嗦的声音。
令郎转头，看见一个上身裸露的乞儿走了出来，他有点扛不住这风，声音直哆嗦。
“天亮，天亮的时候，岂论我是死是活，找，找郎中过来给她看病，我就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