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慕容垂思变
当慕容垂接到插有鸿羽的文书时，他知道事情变得严肃起来了。
“五叔，天子的命令是什么？”
慕容冲的兄长慕容泓好奇地问。
“不是天子，是上将军的命令，”慕容垂将信递给慕容泓，“自己看看吧。”
慕容泓接过命令，眼睛马上瞪直了：“让李景隆、赵括、马谡、王振率领代郡方面集结的各部军力跟右北平的咱们配合，工具对进，歼敌主力？这不瞎厮闹吗？五叔，这话咱们可不能听！”
“这是上将军的命令，虽然不知道大周天子的意思，但他通过兵部提前下令也是可以的，先斩后奏，这还真就是他的气势派头，横竖天子也不会驳倒他的奏疏。”慕容垂低声说，“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慕容泓恨声道：“若是恒王尚在，我等怎会灭国，又怎会在此寄人篱下！”
他说的恒王是昔日大燕的慕容恪，那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男子，论军事，他一生从无败绩，论政治，他辅佐弱主行周公之事，他在世的时候，纵然是冒顿也不敢进犯。
可惜天不假年。
这话倒引起了慕容垂的怀思，说起来，慕容垂在慕容家能有如今的领袖职位，也是拜慕容恪所赐，当年照旧慕容恪赞叹慕容垂的才气，将其重用。
昔人已逝啊……
慕容泓仍在念叨：“完了，完了，幽州一带集结的汉军精锐，几万个兄弟，眼睁睁的就……一个买战绩的勋贵，一个没带过兵的娃娃，一个纸上谈兵的照料，另有一个没打过仗的死太监，不知三军之责而委三军之任，完了，完了……”
“这也未必是坏事。”慕容垂打断了慕容泓的念叨，在这件事上，他有更深沉的考虑，“如果在这一战中，我们的主力损失不大，代郡方面折损严重——这险些是肯定的事了，那么在朝廷看来，幽州唯一可以倚仗的力量，就是我们了。”
慕容泓愣了愣，随即去看舆图：“可是五叔，万一代郡方面败得太惨，连守都守不住了，敌人深入到范阳一带，我们的补给可就全断了。”
辽东、右北平兵多民少，这是世人皆知的事。
“那他们也只能海运给我们运粮！大周只能供着我们！冒顿这小我私家很智慧，他不会有毕功于一役的愚蠢想法，东北也不会是他这次的重点，要是这样还能恒久切断陆上联系，那未必是件坏事，我们可以坐断东北，在事实上形成盘据局面。”
这样说着，慕容垂的手在舆图上画了个大圈，最后收掌成拳，砸在某处。
“如果时机合适的话，我们还可以忙里偷闲，攻灭高句丽，夺取半岛，获得那里的人口物资资源，以求我大燕的东山再起！”
慕容泓觉得自己的脑袋跟花样一下子打开了，叛周一念起，刹觉天地宽，他不禁从心底佩服五叔来，慕容家的人虽然一直都做着复国的美梦，但真正有意念有实力有手腕去实施这个目标的人，可能就只有五叔了。
不外他另有最后一点记挂。
“五叔，清河和小冲可都还在洛阳，咱们要是做过头了，他们会不会……”
慕容垂摆摆手：“放心，我们这边闹得越凶，他们就越宁静，再说，在计划彻底实施前，我们会让清河联姻的——但那小我私家不能是梁翼，梁翼基础就不是福寿之辈，早晚自取灭亡。”
“至于冲儿，成年以后，他也该回到军中。”
“五叔卓识。”
慕容泓没话说了。
“至于这一次，我们要学会明哲保身，但绝不能划水，免得被周廷抓住把柄。”慕容垂继续计划，“幽州一带，敌人兵分两路，一路走昌黎郡、玄菟郡，这是辅路，主力走渔阳、上谷，这是我们要工具对进的一路。泓儿，我先分你一支军，去昌黎、玄菟，击退他们。”
“那五叔你呢？”
“我来应付主力。”慕容垂说，他闭上眼睛，相关的作战计划已经浮现在脑海中，“以敌人的气势派头，应该会集中主力针对其中一路。东边的我们，欠好啃，但西边就许多几何了。”
他得出了结论：“说是工具对进，但李景隆他们绝对走不外上谷郡。”
“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宜深入。”慕容泓建议。
“嗯，”慕容垂赞赏所在头，“我会分军三次，条理明白，相互接应，免得中计，一战即溃。行军不宜深入，但斥候一定要往上谷那边多放，我走渔阳郡的北部，切断那一带敌人的后路。西路没有战败之前，敌人不会与我硬扛，这样风物地打几个胜仗，然后收到西路退军的消息，无可奈何地退回右北平——这样一来，谁还能指责我呢？”
如果韩守涛在场的话他一定高呼兄台真乃摸鱼学大佬，出工不着力的规范，划水学的一代宗师，可惜他不在场，因此高呼不得。
“五叔英明！”慕容泓小小地振奋一下，然后又怅然地叹了口气，“只是希望李景隆那边败得不要太惨，否则光靠我们扛起匈奴的右翼，也太难了。”
“我倒是很想看看，此战事后，梁上将军，”面对小辈的忧虑，慕容垂淡然一笑，“他的心情会不会很精彩。”
……
“陛下，不能进去啊陛下，”慕容府外，洛曦雪仍然在做最后的实验，“慕容令郎今年才十四岁啊！”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钦天监少监，洛曦雪觉得自己有须要阻止天子走上不归路。
“拜帖已发，就因为你算的那个，不进去了，这叫什么事？”天子不耐烦道，“我还真想看看燕宫双姝是怎样容貌，洛少监你别拦我，今天就是耶稣来了，朕也要领教领教！”
“陛下……”洛曦雪仍想阻止。
天子却是森然一笑：“洛少监既然号称从不误算，不如就在这卜上一卦，算算你今日要是继续阻拦，朕会不会杀你？”
纵然不用算，洛曦雪也能得出结论了：“臣之生死，皆决于陛下。”
天子一拍她的肩膀，放声大笑：“狡诈！”
他越过洛曦雪，踏入了慕容家的府邸。
洛曦雪看着天子踏入府邸的背影，忧虑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