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吕奉先与楚云飞
吕布,字奉先,号云飞,其祖起于楚,北虏常呼曰楚云飞。
——《大周好汉传》
并州,太原郡。
成廉知道自己就要完了,他的步兵队伍离最近的城池只有三十里,而这三十里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在之前的五十里的路程中,敌人屡屡派队袭扰,就像是附在脊柱上吸血的水蛭,恶心得不行。
偏偏你无可奈何,两条腿跑不赢四条腿,打或不打的主动权全在敌人手上。自己得一边维护秩序一边后撤,一个疏忽就有可能被敌人抓住,于是疏忽就有可能酿玉成军淹没的裂缝。
现在疏忽被放大了,一队胡骑猛然抓住军阵移动时的一处懈怠,过来就是一阵箭雨,侧翼一下子被撕开了口子,劣势往溃败的偏向钻去,三个偏向上的胡骑都动起来了,开始他们最擅长的突击、支解、迂回、包抄。
胡人鸣镝箭簇上急促的骨哨声压垮了士兵们的心理防线,整个军阵的溃败就在一瞬之间。
自己的军事生涯就要划上句号了,成为天下名将的梦想就此化作泡影。
这样的想法让成廉整小我私家有过一秒钟的颤栗,但下一刻,这个以骁锐见长的西北男人就恼怒起来。
自己宁死,也不能让这帮胡虏占到自制!
他的耳边又回响起吕将军的训斥。
军人,要有节气!
他猛握住手中的长槊,怒吼着带着亲兵冲锋上去,死亡和鲜血在他的槊上汇成一线,从马上坠落的尸体落在他的身后。
这是两军军锋的对撞,擦出来的火花耀眼到让见惯了鲜血的匈奴骑兵也迟疑了一下,只一下,他们就彻底失去了击溃敌军的战机。
一声高亢的牛角军号,传遍了整个战场,停止了天上流动的浮云。
“援军来了,是援军!”
“是吕将军的骑兵,那是吕将军!”
“我们有救了!”
发作出来的士气和求生的欲望资助周军稳住阵脚,尽管明知战场分心是大忌,照旧有不少人往援军来的偏向看了一眼。
山后到山前突然变得灰尘飞扬,一支速度极快,犹如箭矢的骑兵正向这里驰骋,为首的那一骑,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全身红色的战马,挥舞如风的画戟,另有头盔上那两根三尺长的雉翎,已经彰显了他的身份。
成廉突然落下泪来,那个男人来了,并州从不缺少视死如归的勇士和猛将,但进场就能锁定战局的,只有那个男人。
那一骑领着援军侧击胡虏,突入战场,成廉看见了自己的老友魏越,他跟在那一骑的身后,只带着一副弓箭。他从容不迫地拉弓,射杀着数十步内的强敌。
男人嘶吼起来,那柄画戟刺碎了一个又一个敌军的喉咙,匈奴的骑兵忙乱起来,整个战场的形势似乎插入匕首的胸膛。
军号吹得越来越急,成廉麾下卖力擂鼓的士兵也敲起了战鼓,成廉听到了风的声音,风声越来越紧。
匈奴人中突然也有一道骑兵的洪流,成廉看出来了,这是敌人精锐中的精锐,专门用来停止援军的锋势。
军锋相碰,就像洪水撞上了堤坝,领军的那一骑突然纵马绝尘,一跃数丈,似乎战神降世,映着死亡光耀的方天画戟落下。
战场死寂了一刹。
那支骑兵突然号呼着溃散,须臾,那一骑向整个战场展示了他手中的首级。
“敌将已死,”他这样说道,口吻变得桀骜,似乎自己的身体容纳不下战神的意志,“你们的千户长已死!”
曾经不行一世的敌军瓦解了,旗手放弃了战旗,重骑抛下了铠甲,除了自己的命,能丢的就都丢了吧。
成廉望着那个骄狂的男人,那就是他想到达的境界,他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境界。
“进攻。”他说。
“进攻!”他狂烈地嘶吼。
……
“将军真的想要去洛阳?”成廉跟在吕布的身后,周围的士兵割着尸体的头颅,“洛阳可不见得有仗可以打。”
“确实,但……一旦打起来,那绝对是大仗。这些天来,胡虏多处犯边,并州,幽州,雍州,凉州……”
吕布停在了一堆未灭的战火前,画戟一拄,即是厚重的金铁之音。
他盯着战火,眼中翻着火光。
“整个并州的西部,不,准确地说,泰半个河套平原都平静得可怕。”
“冒顿继位以后,河套就是他们的土地了,胡虏往南走可以直接抵达阴山,那里却没有任何战争的消息,这件事怎么想都差池。”
“将军的意思是,”成廉明白了,“冒顿狡诈,声东击西,他的主攻偏向很有可能是黄河以南,接近天子的地域。”
“呵,”吕布的脸上突然有了一抹笑意,“老成啊老成,你还真是老实。”
“嗯?”
成廉愕然。
“吕将军的意思是说,”魏越给他的朋友解释,“冒顿想不想打下洛阳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和文武百官能看见咱们。”
吕布点了颔首:“是啊……这话也就我们几个生死兄弟之间说,并州实在是苦寒之地,在这里混是混不出头的,要是冒顿真敢跨越黄河,咱们在天子面前有了用武之地,到那时,万户之侯都是囊中之物!”
“我们在领土打生打死,血没流到洛阳,那些大官们是不急的,”魏越也叹道,“要是胡虏能教教他们,让他们体谅体谅我们的苦处,也未必是件坏事。”
“是啊,”吕布说,“就是想到要去参见我那个乳臭未干名义上的义父,实在有些不快。”
“布……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啊……”
成廉有点黯然,但又想到了什么:“那,将军,咱们都去拱卫京师,并州又怎么办?”
面对属下的疑问,吕布淡然一笑。
“留在并州的是那个楚云飞,关我吕布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