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吉十年,惊蛰,天降暴雨。
一间破庙里聚着几个面色不善的中年男人,他们的周围堆放着许多肢体残缺的动物尸体。
一个满脸衰相的男人“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指着身前的一具动物尸体。
“不行能!”他满身大汗不停地摇晃着脑袋。
要是再输掉这一局,他将永无翻身之地,不仅妻女要拱手让人,就连自己也要永世成为对方的奴隶。
“你到底还在磨磨唧唧些什么?”一个刀疤脸男人咯咯笑道。“一炷香的时间就要到了。”
此话一出,其他男人也戏谑地看向衰脸男人。
“不行能。”衰脸男人依旧喃喃自语,他始终不相信他输了一晚上,竟然连一把都没有赢过。
他哆嗦的手中拿着一把尖锐的尖刀,深深地咽了咽口水。
他怕了,他确实输不起这赌局。
恐惧占据了他的心,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现在,他别无他求,只希望能有一小我私家出来拯救他,挽回他的损失!
袅袅青烟从香炉冒出,在雨中的破庙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幽香。
再看这支香,已经燃烧得十不存一了。
一旦这香燃尽,等同于自动认输。
衰脸男人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尖刀,猛然起身,像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地冲向案桌上奄奄一息的一只小羊羔。
“呵呵。”刀疤男嗤笑道:“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轰轰轰!”
突然,天空一道惊雷响彻了整片大地。
衰脸男人被这巨大的轰鸣声吓得再次坐倒在地上,劈面的几个男人也是被这雷声惊得满身哆嗦。
这是丰吉十年入春后的第一声惊雷。
还没等众人从适才的雷声回过神来,一道闪电再次袭来。
整个破庙被闪电照得通亮。
所有人再次被吓得失了魂。
这次,他们不是被雷声和闪电所吓。
而是他们透过这闪电,赫然看到在破庙门前竟然站着鹤发少年,鲜血从其头上沿着白皙的脸庞流下,使这少年看上去显得尤为狰狞。
“这......”庙宇中的人都被这在闪电中突然惊现的少年震得说不出话。
少年弱不禁风,雨水将他身上的衣衫打得湿透,阵阵热气从他的身上冒出来。
率先回过神来的,是一直赌输的衰脸男人。
他看到了躲在少年身后的一个二十岁出头衣着红杉的柔弱女子。
这女孩可不正是他的养女吗?
衰脸男人看到养女给自己搬来了救兵,马上心头一喜。
然而,下一幕,则让他大失所望。
只见红杉女子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鹤发少年,将他带入了破庙之中。
衰脸男人再定睛一看,这少年的眼上竟然蒙着一块黑布!
这头染鲜血的少年竟然是个眼瞎之人!
看到这里,衰脸男人不禁怒火中烧。
原来输了一晚上,心情已经糟透了,本想着趁自己还没有输个精光,赶忙派出自己的养女出门寻找救兵,自己的二叔可是周遭十里最厉害的赌徒,只要找到他,不仅可以回本,还必能将这帮家伙赢得盆满钵满。
奈何,自己等了半天,养女却找来这样一个瞎眼的少年!
怎能不来气!
“你......”衰脸男人气得说不出话,径直走到养女面前,抡起胳膊就想给她一个大耳光。
红杉女子畏惧得闭上双眸,她想躲到鹤发少年身后,可是哪里有养父的巴掌来得快。
然而,巴掌没有落下,而是被一双有劲大手扣住了手腕。
手掌生生在红杉女子脸庞一寸处停了下来。
“呵呵。”一阵笑声传来。
顺着手臂看去,衰脸男子看到了身旁的刀疤男正抓着自己的手臂,他低吼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刀疤男大笑道,将一张契约甩到了衰脸男子的脸上,接着道:“这把赌局事后,你的养女以后就是我的女人了!你说我干什么,你打伤了她,以后我还怎么睡她!”
红杉女子后知后觉,这时候才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因为自己没有挨打,她露出了天真烂漫的笑容,这笑容中透露着孩童才特有的童真。
“可惜啊,小娘子。”刀疤男悠悠道。“如果不是患了失心疯,那简直就是人间极品。”说完,还不忘看向红杉女子湿漉漉的胸口和长腿,那眼神似乎要刺透衣衫看到里面的身体一样。
红杉女子并不理解刀疤男的话,只是傻笑地看着对方。
刀疤男顺势把手伸出去,就要去抚摸红杉女子的脸颊。
红杉女子下意识地躲到了鹤发少年的身后。
“滚开!”刀疤男冲着鹤发少年吼道。
少年身子骨虽然瘦弱,现在却如同磐石般坚立在原地,对于刀疤男的怒吼不闻不问。
“好了!”此时,衰脸男人也发作了,他还没输,这刀疤脸就对自己的养女动手动脚的,让他作为一个男人怎可咽得下这口气。
“我还没输!”衰脸男人握紧了手中的尖刀,大叫道,像似在给自己打气。
“好!”刀疤男大笑着拍手,“那就让你输个明白。”
刀疤脸也是个爽性的人,说完不再纠缠红杉女子与少年,只是恶狠狠低瞪了眼少年,猛然向地上啐了一口,并示意身边的兄弟让开一个过道。
在众人的讥笑声中,衰脸男人哆嗦着双腿走向了案台上奄奄一息的羊羔。
此时,正值早春,加上暴雨连连,天气异常严寒。
可是,压力如巨山般压在衰脸男人的身上,使衰脸男人满身止不住往外冒汗。
天空再次划过一道闪电,将他本就衰相满满的脸照得越发苍白。
纵然他用左手牢牢按住了自己握刀的右手,可仍旧止不住发抖。
这场赌局从黄昏开始,连续到如今的深夜。
这一晚,短短的时间内他输掉了他的住所以及钱财。
赌上了头,怀着回本的想法,又陆续输掉了全部的修炼资源。
如今这一局,他马上就要输掉自己的妻子和养女了,自己还要永远被对方奴役。
时间在徐徐流逝,香炉中的高香现在已经准备燃烧殆尽。
是时候下定决心了,否则任凭时间流逝,他最终照旧要输掉一切。
他把尖刀慢慢凑近羊羔,刀尖传来了羊皮的阻力。
额头的汗水越发往外涌,似乎他才是那个在外面被暴雨淋湿的人。
“帮……帮我爹……爹。”红杉女子扯了扯少年的衣袖,含糊不清地说道。“救活……小羊。”
鹤发少年没有回覆,只是轻轻点了颔首。
“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发作出来,回响在破庙中。
“你听到了吗,你这傻女儿要让这瞎子救你!”刀疤男凑到衰脸男人耳边说道。
衰脸男人马上羞愧难耐,恼怒和不屑地看着少年,朝着少年面前狠狠吐了口痰。
若不是来人是这个少年,而是自己的二叔在此,绝不会有这样的局面!
现在,也唯有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屏气凝神,衰脸男人开始用祖传的方式将祖宗挨个祈求了个遍。
尔后方的少年,从进入破庙开始,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是用身体其他的器官感知了破庙中的一切。
因为失去了眼识,所以其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
他进入破庙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破旧案台上奄奄一息的羊羔。
那细若游丝的鼻息,似乎一根丝线般连接着少年的感官。
那些已死的牲口,血腥味,泥土味,雨水味混杂在一起,却无法阻碍少年的判断。
破庙中发生的一切,在他的心中开始慢慢构建,似乎一张画卷般在他心中展开了。
衰脸男人也终于祈求完了祖宗,身体不再哆嗦。
他睁开双目,将手按在羊羔的脑袋上,尖刀对着羊羔的眉心刺去。
这一刻,闪电再次划过。
除了鹤发少年和红衫女子,其他人的面目都异常扭曲。
刀疤男几人是因为讥笑而变得扭曲,而衰脸男人是因为豁出一切而咬牙切齿。
衰脸男人心脏在猛烈地跳动。
“轰轰轰!”这心脏跳动的声音传入鹤发少年的耳中,竟如雷鸣般高声。
所有人都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即将刺入羊羔眉心的尖刀。
而此时,少年却不适时宜地放声笑了出来。
听到这违和的笑声,衰脸男人停下了手中的行动。
而刀疤男则皱着眉头,不满地看向少年。
“差池。”少年轻声笑道,这是他进入破庙以来,第一次说话。
“什么差池!”衰脸男人气愤地叫道。
他原来已经祈求好祖宗,重拾了信心,他有绝对掌握,这局不会再输掉。
可是,在这要害时刻,凝聚的气势竟然被这少年的笑声打断了。
“你的心跳差池。”少年不慌不忙地说。
“什么心跳!”衰脸男人吼道。“不知道你说什么,要是再敢打断老子,老子要了你的命!”
少年对衰脸男人辱骂的话不为所动,淡淡说道:“你还没觉察吗?你的心跳和这天地的声音反面。这雷鸣的声音很好听,可是加上了你的心跳,就杂乱无比。显然,你现在的气运为天地所不容。”
“狗屁!”对于这玄乎其玄的话,衰脸男人震怒道。
别说是衰脸男人,就连刀疤男几人也感应莫名其妙。
看了看所剩无几的高香,衰脸男人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再次提刀就要刺入羊羔的眉心。
“刺下去,输!”
少年没等衰脸男人回话,接着说道:“可惜,你输了一晚上,还没有幡然醒悟。”
少年声音不大,可落到衰脸男人的耳中,却如钟鸣般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