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旧屋秉烛夜谈
雨已经停了。
这一夜会不会有女孩出生，然后怙恃为她取名叫做雨亭？
没有人会去真的想这些。
苏海棠站在窗边，望着院子里湿润的海棠树，地面积水如镜，就像三天前那个晚上一样。
万山鹰徐徐走到他身后，徐徐道：“多谢。”
天山剑派首席门生，如今不外二十七岁，却已在江湖上闻名十年之久的天山飞鹰万山鹰有一天居然也会对别人说一句“谢谢”。
若是其他人看见了，怕不是会惊掉大牙。
苏海棠望着窗外，看了很久，才终于看了他一眼，才说道：“不必，我并不是为了救你。”
万山鹰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苏海棠道：“哦？我知道？”
万山鹰道：“从我出望江楼开始，你就随着我了？”
苏海棠没有说话。
许多时候，不说话就体现默认。
所以早在万山鹰拔剑甚至泛起在李笑面前之前，苏海棠就能阻止他，但他并没有。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让万山鹰与李笑试剑了，而且对万山鹰来说可谓是淋漓尽兴、痛快之极。
万山鹰转头看着仍旧昏厥着、躺在床上的李笑，看了很久很久，眼神带着种奇怪的韵味，不知是敬佩照旧羡慕。
然后他又将视线落向竖放在床边的笑红尘。
房间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剑似乎也已累了，赤赭色剑柄、剑鞘看上去那么黯淡无光。
“剑不错，他更不错。”万山鹰由衷地夸赞道。
苏海棠点颔首，因为三天前也说过同样的话。
“没想到啊！”万山鹰突然叹了一口气，接着感伤道：“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见了一颗先天玲珑剑心。”
苏海棠仍是保持那个行动，负着手，嘴角挂笑，神情自若地望着海棠树。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徐徐问道：“他和你那位小师弟比起来，如何？”
万山鹰的师父——天山剑派当今的掌门人——在四年前收了一名年仅十二岁的小男孩，而且还向外宣称是关门门生。
这件事在修行界也引起了一阵风浪。
世人纷纷推测这名门生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何等的天赋，居然让一位剑仙收为关门门生！
甚至江湖上隐隐有绯闻说，这名小门生是天山剑派掌门在人间的私生子。
万山鹰虽然知道自己这位小师弟就是先天玲珑剑心，看起来苏海棠似乎也知道。
他想了想，说道：“剑心玲珑自然没有划分，只不外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对劲……”
李笑明明身负玲珑剑心，但修行天赋似乎太差了，差得简直可以说不正常了。
自己的小师弟不仅是玲珑剑心，而且照旧先天剑体，道剑天赋无一不是佼佼。
如今不外十六岁，剑道距离自己只差了一线，最多只要半年自己恐怕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虽然是在不动用真气的前提下。
而且，虽说师父对小师弟的培养重心在剑道之上，其武道修为也没有落下太多，现在已是六品修为。
而李笑只是八品。
……
乌云消散。
明月再度露出头目。
庭院中一片银色，海棠树上像开满了银白色的花。
苏海棠淡淡道：“可是他踏入修行还不到三个月。”
万山鹰满脸惊讶，失声道：“三个月？”
苏海棠点颔首：“三个月。”
万山鹰彻底震惊了。
自己剑道可是实打实的正五品，先前交手虽有所忌惮未尽全力，那也堪比正六品。
最后那一剑更是到达了五品的境界。
而李笑进入剑道才三个月，居然到达了堪比五品的实力！
“这等天赋，”万山鹰顿了顿，徐徐道：“怕是连我那位小师弟也尚有不及。”
缄默沉静。
房间里只剩下李笑极重酣睡的呼吸声。
其实他们不知道李笑身负顶尖的神通【醉里挑灯看剑】，而且他与万山鹰交手之前，正好喝了不少的酒。
人越醉，剑越强。
万山鹰忽又纳闷道：“他的剑招也妙得很，不知从哪学来的？”
说着话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直盯着苏海棠的背影。
苏海棠道：“别看了，我也不知道他从哪来的，也许是他自创的。”
万山鹰更激动了，若苏海棠说的是真的，那他无论如何也要让李笑拜入天山剑派门下。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精光爆射。
天山剑派已有了兼具先天剑体和玲珑剑心的小师弟，若是再加上一个能自创剑招的玲珑剑心李笑……
天山剑派重回巅峰，成为超级修仙宗门指日可待。
苏海棠淡淡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而且我不会阻止，若你能做到也算你的本事，而且有天山做他后台，总比我更能掩护好他。”
万山鹰愣了。
难道他愿意让自己与李笑试剑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他突然觉得苏海棠比传言中的更可怕，如果可以，他宁愿死，这辈子也不愿意成为这小我私家的敌人。
苏海棠忽又沉声道：“若是他入了天山，不要让我知道他在山下受半点欺负，否则结果你知道的。”
万山鹰何曾受过这样的威胁，若是其他人这样做，恐怕他早已拔剑。
可是苏海棠不是其他人。
苏海棠就是苏海棠，那个在修行界留下无数传说的苏海棠。
他终于正脸面对着万山鹰。
万山鹰鹰隼般的眼神和他对视，他眼底那股锐利的锋芒第一次消失了。
并非是苏海棠的眼神太可怕，甚至可以说正相反。
他的眼神简直比子路先生还要儒雅温和。
他嘴角浅笑的模样简直比灵隐寺的必空师父还要慈眉善目。
万山鹰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这样富有熏染力的笑脸，他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江湖上传言没有人愿意成为他的敌人。
因为没有人能在面对苏海棠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笑容时在心里升起敌意。
万山鹰回过神时，苏海棠已经离开很久了。
他摇着头，徐徐走回床边，看了看熟睡的李笑的脸，突然觉得似乎也没有人愿意成为这个少年的敌人。
他拉过两张凳子，在床边拼在一起，躺了上去，旁边就放着漆黑宽大的万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