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楚怀瑾想到了许多——
想起曾经身世微贱的自己在法家求学时立志要出人头地的誓言；
想起当年初入夏国朝堂时的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想起大夏一统人族之后辅佐先皇改制，整顿朝堂，告诉他“圣王治世，一断于法”的激情；
想起自己位列三公，统帅群臣的文人绝巅……
然而。
最后的画面，却定格在了老师韩归人使出“碧血丹心”，燃尽己身，挥洒漫天清气，著出一篇《法家镇狱经》的场景。
“老师，我错了吗？”楚怀瑾神色泛起片刻的茫然，随后又坚定起来。
“不，我没有错。理念之争，无分对错，只有成败！”
可惜，一切野心、追求、雄心、理想，都到此为止了。
他没有转头去看那个高居于麒麟殿上的年轻身影，只是一边走出殿外一边朗声笑道：“两字功名添热血，半生知已有殊恩！陛下，希望你能如封禅那日所说的一样，让子孙百禄，苍生受福。”
这一瞬间，秦昭敏锐地觉察到了楚怀瑾一身文气在发作式的增长，相比之前浓郁了数倍，不由得神情微动。
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目视着他被带离大殿。
殿内群臣尽皆默然。
“时代变了！”
直到现在，所有人才真真正正清晰到认识到这一点。
片刻缄默沉静之后，秦昭开口道：“纲纪，乃是大夏立国之本，所有人都应该牢牢记着。法不容情，无论你是谁！”
“陛下圣明！”群臣尽皆躬身领命。
此时无人敢再多说一句。
楚怀瑾之事事后，秦昭威势已然到达巅峰。
这也是他的目的。
体制，是国祚存续的要害因素之一。它可以被修正，可以不停变化，但绝对不能被破坏。
就如楚怀瑾之前心中明白的一样，秦昭完全可以毫无原理地将其处置惩罚掉。
纵然有人阻挡，也完全能被压制下来。
但他不会那么做。
因为相比于一个丞相之位，秦昭更看重制度的稳定。
作为一个封建王朝，他自己就是里面最不稳定的因素！
能掀翻棋局的，只有棋手。
别人出了错，自然会有秦昭处置惩罚。但如果他自己都不遵守这个规则了，又有谁来制衡？
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对体制的破坏是很是致命的。
韩归人的那句“道私者乱，道法者治”，其实对于秦昭来说也是一样的。
如今的他，已然可以在朝中做到一言而决，就更应该时刻注意这一点。
最初登位时，秦昭在朝堂上秘闻不足，需要培养官员，做起事来难免随处掣肘束手束脚。
但到了后期，却需要他自己主动去维护这个法度了。
不外，楚怀瑾没有太大污点，并不意味着他的拥趸们没有疏漏。
楚怀瑾要的是天下绝顶的权力，其他人图的什么？
弱者寻求呵护，野心家享受利益，其中龌龊之事并不稀有。
秦昭目露冷光扫视了一眼殿内众人，朗声道：“宣鬼谷传人紫入殿。”
“宣，鬼谷传人紫入殿！”殿内侍卫连忙高声传唤道。
没过多久，一个面色漠然，双目无神的少女便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参见陛下。”
“平身吧。”秦昭沉声道，“朕之前设立京师情报府，检查天下，仅对朕卖力。目前依然由澹台笙歌担任京情府令，紫身世鬼谷，手段不俗，今后担任京情府侍郎，作为副手。”
群臣闻言默不作声，暗自思索着他这是准备做什么。
秦昭也没有理会别人的意思，看着紫说道：“把这段时间查出来的工具说一下吧。”
其实这些都是之前澹台笙歌查到的，只是由她代为说出而已。
听到命令，紫先是对他微微躬身，随后转转身面向殿内官员，语气平静道：“吏部左侍郎庞偲，售卖吏部官位十七次，按律当斩；刑部郎中袁克容隐冤案三次，按律杖责四十；刑部左侍郎万平，收受行贿造成冤案九次，按律流放……”
随着少女将楚系官员的罪责一条条从嘴里说出，朝堂众臣皆是噤若寒蝉。
被提及的那些人更是体若筛糠，惊骇不已。
“陛下！冤枉啊！”
“陛下！这其中另有隐情！”
“……”
秦昭马上面色一肃，怒喝道：“闭嘴！”
他盯视着那些被提及姓名的权要，冷笑道：“你们就是这么当官的？以为自己就不用遵守大夏律法了？”
“陛下——”
“够了！”秦昭将手一挥，打断了这些人的喊冤声。
“既然说了你们的罪责，自然有充实的证据，御史台会给你们治罪。里面是否有隐情，到时一看便知！现在，”说着看向殿内侍卫，“把这些人都给我先押下去看好了！”
随着十数人被押离麒麟殿，朝堂上的气氛马上变得压抑起来。
不少官员都偷眼看向站在殿中心的少女，神色庞大。
既有担忧恐惧，又不乏厌憎敌视……
紫却依然面无心情，丝绝不在意四周眼神。
“你先退下吧。”秦昭看着她温和说道。
等她站到文官队伍中后，秦昭看了眼上朝臣子们的神情，心中暗自满意。
效果还算不错。
虽然适才那批人分量不如楚怀瑾那么重，但人数够多，罚的也够狠，足矣让大多数官员对这个新建设的情报机构心生敬畏了。
借着这股余威，秦昭直接开口说道：“今后，吏部尚书一职由子非担任，不再设立中书省，破除中书令一职，不设丞相，六部由朕直接统辖！
“刑部尚书余锐，接替子非，担任户部尚书一职。
“由吴庸担任刑部尚书，滦平担任吏部右侍郎。
“……”
随着他的任命颁布下去，殿内官员们的神情也在不停变化。
有人欢喜，有人担忧。
但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楚怀瑾一去，这时候已经无人再敢提出阻挡意见了。
至此，大夏新的朝堂秩序彻底成型。
在部署完六部官员职务之后，秦昭看着众人问道：“众卿对此可有异议？”
“陛下圣明！”此时的群臣百官，其实除了这话也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很好。”他见状满意所在了颔首，继续说道：“关于三首族入侵之事，除了惩处不力，朕也要论功行赏！尤其是那些牺牲的英雄人物，不能让他们白白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