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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园苹果树

第四章 笔刷

伊甸园苹果树 小黑羊Sean 5355 2021-09-14 21:27:23

  我和陆旷开始了一场冷战。

  准确的说,是他片面对我的冷战。

  某天我下班回家后,那张他经常趴着作画的桌子已经空了。他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离开了这里,远远的离开了我。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无从找寻,因为他基础没有碰过我给他买的手机,我连他的一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今后的每个夜晚,在夜深人静之际,我一小我私家躺在那张床上,脑海里总是不停重复闪现那天的影象。我们站在路口僵持着,时间已往了很久,直到最后我也没能说出一个听得已往的理由。陆旷就那样定定看着我的眼睛,直到他手里的一根笔刷滑落,在砸向地面的那一刻,他的眼眸彻底被无边玄色填满了。

  “谭文,我对你很失望。”

  我躺在那张酷寒的床铺上,手捂着发痛的右耳。那日陆旷说的话成为了一道解不开的诅咒,缠绕在我的身上。从那日起我右耳的耳膜总是不中断地兴起、作痛、消失,又重复。我知道我可以编出一个说得已往的理由,但是面对他,我说不出口。而我所坚持的顽强终于让我失去了他,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状态,这间空荡荡的小屋,又只剩下我一小我私家了。

  “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Sean原本低着头写作,突然就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我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可那里不疼了。耳膜的痛感瞬间又敲醒了我,疼痛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地方。

  “没事,身体有些不舒服。”

  “那准假,你可以去医院了。”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小毛病。”

  见我自己都不妥回事的态度,Sean也就没有再坚持什么。

  “对了,过几天跟我去趟外面。”Sean放下手中的钢笔,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朋友那边最近在准备一个画展,让我已往把把关,你也来一起吧……就当是,见见世面好了。”他冲我挑眉一笑,笑容就像是隔邻跟你稍稍撒娇、索要糖果的小孩。

  然而比之那些,“见见世面”这几个字更切入我的肌肤,他的言语之中有着无法掩饰的鄙夷和施舍。我抿唇没说话,直到Sean让我看看他新作的手稿。

  权门配景、多人恋爱线、甜腻情话不停、种种庸俗的老梗混杂的情节,而这些剧情统统都被华美的文字装裱了起来。排挤楼阁,经不起风吹,一推就倒。

  我斟酌了一下字眼,小心地问了句:“这会不会……会不会和前两本书气势派头差距太多了,你更擅长人性的剖析和暗黑的文风。”

  “我是抱着挑战的心态去写的,要是每次都写一样的工具,也太无趣了吧?”

  出于对Sean才气的肯定,我又翻看了一遍他的手稿。

  果真,第一眼无法肯定的工具,再看几多眼都是一样的。

  “你的文笔虽然是没话说,但是这种剧情早就过了风靡的年代,我怕这会影响你的口碑。不如照旧……”

  Sean喝红茶的行动一滞,似有不满夺走了我手里的稿件。

  “我写出来的工具和他们能一样吗?”

  “……”我识时务闭上了自己的嘴巴,转身离开。你是老板,你开心就好,随你怎么折腾吧。横竖你已经足够有钱也足够有名了,干什么都折腾得起。

  在陆旷消失整整两周后,我下定决心,终于拨通了那日的一串号码,晤面所在照旧我们初次相遇的那间酒吧。我坐在吧台前喝了一杯,又一杯,直到第三杯灌进肚子里,他才提着一个衣袋急急遽地进来。

  他四处张望着,然后和我四目相对,抬起手臂打了个招呼。尔后大步走过来,将手上的袋子递给我。

  “给,你的裙子。”

  我接过来,是那条碎花连衣裙。其时为了买它我足足花光了整个月的生活费,这是我唯一拿得脱手的名牌衣服。

  “还没介绍,我叫刘武,叫我阿武就行。”

  “哦,谭文。”

  我低着头,仍然看着那条裙子,

  “因为这条裙子看着挺贵的,我就想尽快还给你。”刘武解释着。

  “我男朋友知道了我们的事情。”我仍然低着头。

  “你男朋友?”他顿了顿,“啊,是那天和你在一起的?”

  “嗯。”

  “等等,我们的事情?我们什么事?”他疑问。

  我抬头看着男人的脸,一副装傻充楞的模样,我强忍着心中的羞愧和惆怅,咬牙低声说道:“我们睡了的事情。”

  刘武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尔后这幅度扯到了他嘴角的伤口,立马又紧张地闭上了嘴巴,“你误会了,我们那天没睡。”

  惊讶的人反而酿成了我,他耐心解释道:“那天你只是吐了一身,还吐到了我的床单上,我只能帮你换件衣服,不外你放心,我不会趁人之危去做那种事,否则你也会有感受不是吗?”他越说越小声,我努力追念其时的场景,仍然记不起个所以然。

  我盯着他红彤彤的耳尖,原本因为陆旷离去而黯淡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对吧?”

  刘武用力所在了颔首。

  “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我立誓。”他甚至举起右手,那上面照旧缠着纱布,“你男朋友那边如果有什么误会,我已往替你解释清楚。”

  “真的对不起啊,我只是想把裙子还给你,还……我没想到他是你男朋友,他一定会误会吧。”

  “……不关你的事,是我欠好。”我拿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他已经离开了……他躲着我,不想看见我。”

  “我找不到他。就算是能解释,也无处可以解释。”

  [越日]

  Sean带我来的这个画展位于市中心的艺术馆,A、B厅常年展出珍贵的收藏品,C区主要展出一些新锐艺术家的画作和投资人喜欢的作品。艺术馆整体的色调都是灰蒙蒙的,我只是望着墙壁,心就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你看不懂吧?”Sean的一句话如雷贯耳,我呆在原地,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说:“我勉为其难担任一天解说员吧。”

  “欸,喂,谭文,你发什么愣呢?”

  “我……”

  我看着Sean,觉得他的面孔和陆旷的面孔逐渐重合,想说的话怎样都说不出口,最终只落为两个字,“没事。”

  整整一个下午我和Sean从A厅逛到B厅,看到了许许多多有名的画作,又来到C厅,看那些新锐艺术家们的作品,那些我看不懂的,看得懂的,直到千帆阅尽,我心头闪过最悦目的那幅画,居然是曾经从未在意的那幅——陆旷画给我的那棵小树。

  “好了,也差不都看完了。我们回去吧。”

  我跟在Sean身后犹豫着,直到他已经走到了艺术馆门口,距离大门还剩最后一步,我才兴起勇气喊住了他。

  “可以帮我冒昧问一下您的朋友吗?什么资质才气在C厅展出作品呢,可以资助……可以资助挂上一幅画吗?不需要中心的位置,哪怕是角落也好。”

  Sean看了我一眼,满是兴味。

  “你还会画画?”

  我摇了摇头,“不是我。”

  “他很有才气的,他画的画也很好,只是缺少一个被人看到的时机而已。如果谁能帮帮他……”

  Sean双手闲闲地插在兜里,轻佻了一下眉头,“多挂一幅画而已,举手之劳而已,我可以帮你跟我朋友说一声。”他看着我,“不外我很好奇,你从来不在事情之外的事情向我请愿,你和他会是什么关系呢?”

  “我,是我……前男友。”

  我缄默沉静地望向Sean身后无限延展的白墙,那白墙白得诡异又通透,像是无数被废弃的白纸堆砌而形成的巨大屏障,中心大树的影子洒在白墙上,一片一片树影化作一只只眼睛,它们紧紧盯着我,发出无声的讥笑和嘘声。

  Sean许是看到我的心情不太好,这次他没有为难我,而是直截了当地允许了我的请求。前提是我得搬出一副像样的画带到艺术馆去。可陆旷走得爽性,与我划清界限更是利落,别说是一幅画,就是一只笔、一块橡皮都没有留下。但我不死心。我不想就这样放弃这个可以帮他崭露头角的时机,更不想就这样放弃这段可以愈合的情感,这是我的初恋,他是我的光。

  于是我跟Sean请了两天的事假,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一整天都蹬着脚蹬在整个A市晃悠,去寻找任何可能会泛起陆旷踪迹的地方。终于在第二天黄昏,远远的,我看到了他。

  他像往常在家中一样,又纷歧样,他坐在画架前,面朝一篇辽阔的天地,笔刷上上下下舞动着,宛若一个真正的艺术家。

  我痴痴看着他,曾经那些嫌他累赘、想要分手的念头统统烟消云散,我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说辞。关于那个误会、关于艺术馆的事情,关于我们。

  一切都准备好了,我怀着喜悦的心情就要走上前去。一个男人却突然泛起在陆旷的身旁,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身的黑西装看上去很是体面,只是他弯下腰用嘴唇轻点陆旷的脸颊,我的心瞬时间凝结成一颗玻璃球,又瞬时间破碎成一张又一张碎片。

  我这才注意到,陆旷使用的画架、纸张、颜料、笔刷,都酿成了橱窗商店里的高等货。那些我肩负不起,没能买给他的高等货。随着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我看着陆旷收起了画具,随着男人上了昂贵的汽车。

  这辈子,我想我都不能忘记那个男人尖锐的侧脸,并终将成为我的梦魇。

  第二次画展如约开幕,Sean在听说了我去找人的故事后,没有给予我丝毫的慰藉,反而放声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谭文,你这也太惨了。”他语气带有轻微的叹息,但是拉长的音调更多的像是幸灾乐祸。这次我没有反驳他,而是转向目光投往另一个偏向。

  我知道……

  我知道自己真的很惨。

  特别是这一刻,当我站在这幅画的前面时——这是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树上结满了青色、半青半红的果实,树下的两个男人鲜活而充满生命力,他们手中熟透的果实娇艳欲滴,像是被新鲜的血液所浇灌出来的一般,那是无数养分流经枝干,抽干所有的心血,才会如此的鲜红。

  我看着那幅画的右下角,那道龙飞凤舞的签名——陆旷。

  像是有一把生锈的小刀正无声的切割着我的的心脏,它在滴血,它在哭泣。可是除了我,没有人能听到。

  “你又在发什么呆?”

  “你最近事情状态很欠好,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扣你人为了。”

  我愣愣看着那幅画,不知道是在说给Sean听,照旧说给我自己听。“是他画的。”

  “我没能把他的画带到这里来,有人却做到了这件事。可他以前,从来都不会画这么靓丽的画,从来不会。”

  现在我就像是肥皂剧中被丈夫抛弃的怨妇一般,喃喃自语地说些云里雾里的话,听得Sean皱起了眉头:“好了,想那么多干嘛呢?”

  说着Sean叫来了展馆的卖力人,财大气粗的买下了那幅画,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微微眯眼指着那幅画,“一幅画而已,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买回去之后我就挂在书房里,你要是喜欢就天天看,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就把它烧了。”他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愉悦了起来,“谭文小姐,人生的路还长,别说是一幅画,一小我私家,哪怕是十人百人,都不能阻挡你向前走,变得越来越好。明白了吗?”

  三个月后,Sean的手稿已经基本写到了收尾的阶段,为他服务的事情室如同一个庞大的机体,开始了各项有序的运转事情。打稿、排版、打印、上线、宣发。我和其他的事情人员险些每天忙得团团转。不外这样也好,快节奏的事情让我没时间陶醉在失恋的伤心里,没有时间去想陆旷。

  我忙了整整一天,总算跟出书社那边完成了对接事情。顶着疲惫的身体走出Sean的别墅,快要折断的脊梁就要撑不住我的脑袋。

  “谭文!这里!”

  “阿武?你怎么在这?”

  “你忘记了?前几天我们喝多了酒,第二天是我送你过来的。”

  啊……是的,我们在一起喝多了酒。自从我和陆旷分手后,刘武就像是一个供我遮风挡雨的港湾。他陪我喝酒,陪我发泄。他说这些是自己应该做的,究竟事出有因,一切的缘由本就由他而起。

  他应该赎罪。

  “歉仄,忙晕了,是我忘了。”我抬手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没关系的。”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站在我面前的这小我私家是我自己。阿武站在我面前,就像我站在陆旷面前一样。一味的包容退让,一味的弯腰讨好。一样的,有些卑微。

  “我知道你忙,只是,今天有场很重要的拳击赛,你能来看吗?”

  他递过来一张角逐票券,上面印着两个肌肉屠杀男,票券的右上角还盖着一个小小的圆戳,似乎是还不错的席位。

  忙了一天,我真的累坏了,本想拒绝。只是阿武看向我的目光是如此的期待,那样希冀的眼神我似乎在哪里看过,许久之后我听见自己哑声:“好。”

  阿武打拳的地方是一个带有赌钱性质的地下黑拳场,他带着我进来,并把我带到了寓目位置。我心不在焉的看了看周围,喧闹兴奋的人群,手上握着下注的钞票。这里真的很乱。而他带我来的地方,说是位置,不如说是个最佳站脚地更合适。

  “谭文,今晚你在,我一定会赢。”

  他的小指勾住我的小指,尔后由拇指盖章。被按到的小指有些隐隐作痛,像是旧疾发作。还没等我回过身来,他已经翻到了台上。随着主持人的介绍,今晚的角逐正式拉开了序幕。

  “让我们掌声接待,从无败绩的铁虎!!!”

  “以及我们初出茅庐,但创下了新人冠军纪录的黑豹选手!!”

  随着人群鼎沸的呐喊声,拳赛在一声哨声中正式开始。

  我第一次在现场寓目这样的拳赛,隔着一张铁网的距离才深深感受到搏击的残酷,拳拳到肉,拳拳到骨,我看着阿武像是一只被人随意提溜的幼猫,任意的碾在地上,用种种残酷的手段进行惩处玩弄。要领虽不至死,但画足够悚然。

  但这些鲜血不仅不仅会引起人们的同情,反而让人群越发的疯魔和狂热。

  除了我。

  他们捏着手里的钞票疯狂投注“铁虎”,场上的胜率一时间到达了断崖式的对比。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场碾压式的残暴就要结束,阿武再一次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他像是春日里的野草,一铲除不尽,野火烧不尽。一次次如野豹般死死纠缠,他的敌人开始流血、受伤,尽管他的伤更重、更深。

  鲜血没有让阿武退让,反而刺激出他更深的野性和更狠的抨击。一次次狠狠的击打,将人身上可以捶断的肋骨皮肉如揉搓的橡皮泥一般统统捏断。直至对方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铁虎”在裁判的一声声的倒数下再也没能站得起来。而险些成了血人的阿武同样也好不到哪去,他却站在台上没心没肺的比出一个胜利的手势。被打肿的双眼险些让他睁不开眼睛,我看他低下头,在人群中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终于他的目光和我对上,像猎人锁定自己的猎物。隔着那张有些生锈的铁网,阿武手伸出来,我仰着头,地下拳场的热气扑腾成一层黏糊糊的雾气,打在我的睫毛上,我尽全力睁大眼睛,看鲜红的血液从阿武的嘴角齿缝中不停流出,触目惊心。而他伸出小指,勾住了我的小指,对我不停说道:“文文,对不起。”

  “你说什么?”

  他笑着看向我,哀沉的目光却比月光越发伤心,像玄色的沼泽慢慢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他只是说:“对不起,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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