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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园苹果树

伊甸园苹果树

小黑羊Sean 著

  • 悬疑侦探

    类型
  • 2021-09-08上架
  • 49335

    已完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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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白纸

伊甸园苹果树 小黑羊Sean 5496 2021-09-08 00:17:38

  “今天我在门前播种一棵树

  明天它将抽出许多的枝丫

  后天熟透的果实坠落一地

  腐烂的气息唤着行人归乡”

  十点整,A4纸上整整齐齐印着书稿。五号、宋体、玄色,使整个版面看上去有些逼仄。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些反感,反重复复的事情惹人生厌,不具美学的稿件惹人冒火。我把刹那间的火气归结到一处——宋体。我不喜欢宋体,但是绝大多数的印刷尺度里都明文划定了这个字体,我喜欢除它之外的险些一切字体,至少在这一刻是这样的。我把宋体字单个拎出来,和楷体字对比,一个是方方正正的小玩意,方寸之间,如同牢狱;一个是优美协调的小家伙,是一个无比和谐的符号。

  十一点整,我捏着完成了一半的文件朝事情台走去,“订书器…订书器…”,我把书稿竖起来,在桌面上碰碰,确认整齐了才按下订书器,“啪嗒”,里面的书钉突然卡住了,手里的那叠“作品”盖上了难看的金属印和难看的小孔,那个小孔化作魔鬼的独眼,逐渐变得黝黑而扭曲,急速化为了一个黑洞,就快要将我吸进去。烦,烦透了,倒霉透了,一切都太糟糕了。我把文件丢进垃圾桶,它们坠落的时候,时间恰似变慢了一般,整齐的一叠白纸慢慢旋出了差异,在通往它们的地狱那程,苍白的表皮才终于绽开笑容,它们的笑声越来越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纸的口中溅出唾沫,那是未干透的油墨,附着一种奇特的香气。我开始走神,这个味道比起最近同事们谈论的那款名牌香水的墨香,又差得了几多?可能差距就是价钱的十倍至十五倍吧。价钱,钱,一旦牵扯到金钱,所有的浪漫恣意就瞬间变为了隔夜忘记放进冰箱的鱼肉,腥臭很是。

  我回过神,已经坐定在电脑前,屏幕晃得我眼睛生疼,但照旧要重新打印刚刚的文件。塞纸的时候我把头向右一偏,脖子突然开始酸痛,打印机嗡嗡地响,我只能深呼吸来给自己打气。赚钱,赚钱最重要,哪天下班后有时间去找个推拿馆吧。

  “小谭。”总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那是一个成熟的中年男声,熟过了头,就能滴出油。这个死老男人,他一来准没好事,我没立马回应,而是拉下眼皮,悄悄翻了个白眼。“啪!”他将一份文件扔在我的办公桌上。

  “谭文,我现在给你一个体现升迁的时机啊?你要不要?”

  “这个是?”

  他把身子往后一靠,摆出一副自以为很迷人的乐成人士姿态。我仰视着他,男人下巴上的肉堆上了脖颈,鼻孔随着呼吸翕动,微微扩张,眼镜上充满油腻的指印,幸亏电脑屏幕上的光反射在他的镜片上,好让我看不清他空洞的双眼。

  “Sean知道吧?”

  Sean算得上是我喜欢的一位作家,他长得和陆旷有些相似。

  我伸手掀开了那份文件,Sean的照片就在首页。只有天才才会有这样的神情,傲视一切,就似乎早就已经看透了一切。看着他,我总是嫉妒又无奈,反观自己,不外是一只万分渺小的蝼蚁。我只能强迫自己去注意那些宋体字——“横空出世的天才作家Sean,作品仅出书两部,就一连打破多个网站季度销售纪录,签售会门票三秒售空。”

  长长的叹息卡在了我的嗓子眼里,尔后如烟雾一般轻飘飘地吐了出来。

  “知道,他怎么了吗?”

  “认得他就好。”

  那只肥大的手泛起在了照片上面,尔后又点了点。

  “明天下午跟我一起去造访Sean,我们要争取拿下他下部作品的署理权。”

  似乎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我不行置信地扭头,却发现总监的嘴角有些上扬。这人,或许是疯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出书社,他会同意吗?”

  总监有些不兴奋,冲我瞪着眼,手挪上了重新印好的那叠文件,那叠洁净的白纸上。我的厌恶感如同黑水涌上,瞳仁下意识地扩张,他的手置于我的白纸之上,似乎鬼魅冒犯着我敬畏的神明,我好想砍了他的手,作为亵渎神明的价钱。不只要砍了他的手,我还要杀了他,拨开他的皮,抽干他的血,看看是否能彻底清除他体内的污垢。这样扭曲的情绪在一声咆哮中被拉回了神。

  “我说了是争取,争取你懂不懂啊!”几点唾沫飘到了我的脸上,“谭文,你看看你,事情态度一点也不积极,这样让我对你很失望啊。”见我不说话,他又张开嘴唇,“我们做出书的,就是要怀揣着对梦想的热爱和坚持,至死去拼搏,你懂吗?”

  “是,总监您说的对。”

  我暗自腹诽,外貌却冒充奉承。

  总监总算是停下了自己慷慨激昂的“演讲”,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明一下,明天你自己一小我私家去,如果没有拿下Sean的作品署理权,你就滚开回家吧。我不想养一个吃白饭的废物,你明白了吗?”

  完蛋。

  每天晚上回家途中是我一天难得的放松时光。宽阔的大街上会有风迎面吹来。前提是,它是微风,不是狂风,也不带雨水。当我一路向下,终于从市中心的高楼大厦走回到那个廉价公寓的地下室,那盏散发着昏黄色的灯泡正亮着,接待我回家。

  “陆旷。”

  他从书桌上抬起头,手上的彩铅还紧紧握着。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就像是天使降临。我总是能从他纯洁的双眸中读出一点积极的情绪。这是我的药,在这片即将溺死我,杀掉我的江水中唯一的药。

  “文文,你回来都没有声音的啊?”

  我应了一声,将包从肩膀上取下来丢到了床上。

  “可能是你太专注了吧。”

  “啊,可能。”

  说着他将画了一半的工具展开给我看。

  “悦目吗?能告诉我你都看到了些什么吗?”

  悄悄的灯光打在那张廉价的白纸上,原本猩红的血液映地也有些发黄。特别是当我看见苹果树下花丛旁的腐烂尸体,一种极端的不适感从心底里呕出。

  “你怎么又画这种画?太血腥了吧,一点也欠悦目。”

  陆旷将手上的纸抖得哗啦哗啦的响,他狂热的眼神像是火苗在燃烧,迸发暗处一簇簇昂起的火焰。

  “你看不懂吧。”

  他顿了顿,“这是我眼中的世界,不是普通人眼中所能看到的世界。”

  他的神情像一个痴人,一个狂人,像上个世纪邪教的信徒,就算是要以火焚身求得灵魂的安息他也会奋掉臂身地投入火场。我将挡在衣柜前面的小桌子挪了挪,然后踢到了一边去。

  “好的,你的艺术我不懂,高不行攀。”

  可我呢,我就是个普通人,我看不到天才眼中的世界。

  “那么请问,这位大师,晚上吃过饭了吗?”

  陆旷将那幅画重新铺幸亏桌面上,继续抓着手中的画笔在上面涂涂抹抹了起来。

  “画还没有画完,我没心情吃。”

  “那我煮泡面你吃吗?”

  “不。”

  “知道了。”

  耳畔传来笔尖刷刷的声音,那摩擦声时而悦耳动听,时而又挑战着我每一根不耐的神经。我竭力将嘴边快要骂出来的话憋了回去,终于从衣柜底里拽出那件唯一算得上是牌子的连衣裙。因为挤压了太久,又是放在这间昏暗湿润的地下室里,它散发出一种怪怪的霉味。明天穿上的时候会晒到点阳光吧?希望穿上它我能获得一些好运,让我可以乐成拿下Sean的作品署理权。否则失去事情的我,另有靠我养活的陆旷,就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我将那条裙子小心叠了起来,放在了枕头底下。

  “只剩下一包了,你真的不要吗?”

  陆旷没有回应我,他全部的目光,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眼前的那幅画里。我有时候经常会怀疑,每天在这样昏暗的小空间里作画,真的能创作出传世名作吗?眼睛不会坏掉吗?算了,随他吧,横竖我说的他也不会听得进去。

  我从桌上拿起电饭锅,走到洗手间打开了那个锈迹斑斑的水龙头。一阵轰隆隆的汽音已往后,水流才“嘣”的一声从里面冲了出来。我低着头,看着它们将锅子填满,透明的小泡泡在锅底汇聚成了一团。

  又泛起了。

  我将水龙头关掉,四下张望着周围的墙壁。总是会时不时在洗手间里闻到这种奇奇怪怪的铁锈味,又弥漫着一丝腐臭。我用鼻子嗅了嗅,确定这味道不是来自眼前的马桶和地下口。也许是工人施工的时候往墙壁里封了一只死老鼠吧,我这样想着。

  我端着锅子走回了房间,拆袋,倒面,插电。然后看着黑暗里面有一道红色的按钮亮起来,听着锅中传咕噜咕噜的水声。

  “我画完了!”

  他举着那张画宛若见到了心目中的上帝,只恨不得再多亲上几口。

  “快来看!文文!”

  陆旷从凳子上跳了起来,狂喜到用拳头去捶那张木桌。那张桌子脆得就跟块饼干一样,哪里能经得起他这么砸,风土一阵吹的满屋子都是。

  “如果你砸坏了它,那你就只能趴在地上画画了。”

  许是我的警告起了作用,他终于停下了手上的行动,转而将画卷了起来,用橡皮筋扎好放在了一边。

  “文文,好香啊,你在烧什么?”

  他凑到我的面前,鼻子使劲嗅着空气里垃圾食品的香味。

  “方便面。”

  “我要吃!”

  他拿起我的筷子捧着我的碗,笑嘻嘻地就要去揭锅,我一把打开了他的手。“问你的时候你说不要,现在这份是我的。”

  “那我不能吃了吗?”

  “不能,想吃就去自己做。”

  “哦。”

  他将碗筷往地上一聊,使气般回到了那张椅子上。孩子气地耍无赖是他最经常体现的情绪,但我今天不想再纵容他这样的毛病。他手下画笔的摩擦声又开始了,这一次没有了悦耳,只剩下无尽的急躁在挑战着我压抑的神经。

  我看着陆旷的背影,他穿着的那件白色外套照旧我大学时期买给他的。如今已往了四年,早就不再洁白了,甚至有点破破烂烂。我突然在想,那个时候我是因为什么跟他在一起的?

  一半是因为那张脸,另一半呢?似乎是朋友们都说他好,说这样一个目的明确,又有野心的人,做什么都不会差。原话时隔太久,我也记不清了。

  不外,如果在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那些朋友的话,我一定会买十盒刀片把他们家的门插成一道马蜂窝刀墙,好让他们无处下手去开门。这样的想法开始延伸,心里突然又萌生出一句谬妄的话——如果没有他就好了。如果没有他,也许我不会像现在这样辛苦,不会这么伶仃无援。

  或许我会活得更好。

  碗筷还在手里,我转过头看向背着我的陆旷,一把张开半个口的水果刀躺在小桌上。如果……如果他不在的话,就不会这样拖累我了。扭曲的情绪再次冒了出来,像是从我身体的每一处毛孔里牵出细细的黑丝。它们纠缠着,如同在世的藤蔓般向前移动,一点一点地靠近陆旷。

  脖子好痛啊,还很疼。我扭了扭僵硬的脖颈,那种不适感和痛苦再次冒了出来。

  “文文,你看!”

  他突然兴致冲冲地转过身来,手里还举着一张简朴的画,而那瞬间所有纠缠扭曲的黑丝烟消云散。我紧张的撇了陆旷一眼,他照旧笑得那么辉煌光耀,似乎并不知道前一秒背对着她的我在想些什么。

  “你看,是红色的树,像你吗?”

  那张白纸上画着一个小小的,扭作一团地树,鲜红色的彩铅涂满了整个形状,甚至逾越了边框和走线。

  “树都是直的,怎么会弯成这个样子?”我顿了顿,“而且只有绿色的树,没有红色的。”

  他不平气地冲我顶嘴,坚持自己的看法,“可是我眼里你就是这个样子,我不会看错的,天才怎么会看错?”

  “……”

  我一时语塞,自顾自端着碗开始吃面。滚烫的面条卷在筷子上再塞到嘴里,以前入口觉得很香的味道在这一刻却突然翻上来一股不适感。陆旷紧紧盯着我,似乎反而是我吃了他做的工具。

  “剩下的你吃。”我将碗筷扔到那张撑开的小桌子上,慌忙去了洗手间。面对那面沾满了星星点点牙膏渍和灰尘的镜子,捂住脸无声地哭了起来。

  门外是陆旷吃面而发出的“吸溜吸溜”的声音,我忍着呜咽冲他吼了一句,“让你吃你就吃?你怎么这么美意思!”

  他嘴里还塞着面条,说话声音也嘟嘟囔囔的,听不清楚,“对啊,让我吃我就吃,吃你的剩饭不是经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好客气的?”

  “闭嘴!”吼完这句我越发难受了,索性放开声音,委委屈屈大哭一场。

  没良心的家伙。

  整天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管。

  我不要再跟你在这一起等死了。

  分手吧。

  如果不分手,那就去死吧。

  陪同着如江水一般的情绪,下一秒陆旷的身影就泛起在我的面前。屋内的灯光依旧昏暗,卫生间就更暗了。

  “怎么还哭了呢?因为吃了你的面?”

  他伸手将我抱在了怀里,我手指还覆在眼睛上,哭得抽抽嗒嗒。

  “对不起,我压力太大了,我快要疯了。”顶着这副红红的眼眶,我拽着陆旷旧旧的衣领。“已经没有存款了,可能明天还会要失业,我已经养不起你和我了。”我冲他昏暗地笑着,心里还留着那么一点点的希冀。

  “陆旷,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黑夜中淡淡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我的眼睛哭的发疼,拼命地眯眼去看他的心情。

  “我明白。”

  他的心情有些无奈,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下了很小的决心。

  “明天我就出去找事情。”他伸脱手替我将脸上挂着的眼泪抹去,临走的时候还要坏心眼地抹在我的衣服上。“所以你别哭了。”

  我看着他这样,眼泪掉的更凶了。又是这样,完全一摸一样的心情和话语,照旧一样没有诚意,照旧一样搪塞。等明天一觉醒来,太阳升起的时候,陆旷照旧那个陆旷,永远不会去努力,永远不会主动寻找时机。

  他只会去看他的那些画,将自己锁在一小我私家的世界里,偶尔心情好的时候也许会开点门缝给我拉拉小指。我真倒霉,撞上了一个世纪的霉运才摊上了这样的男友。可偏偏最搞笑的是,离不开的人不是他,而是我。

  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因为穿着破旧被拉到教室门口挨骂的时候,因为身体瘦弱性格温吞蒙受推推搡搡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世界基础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荧幕上所宣扬的正义与美好,不外是为了遮掩更多的邪恶与貌寝。人们都不喜欢偏袒,只是因为被偏袒的那方不是自己。人们都不喜欢不公,只是因为手握权力的一方不在自己。所以恼恨权力与金钱的情绪慢慢刻在我的骨子里,早已撑开蔓延成大大的理所应当。

  我恨那些高高凌驾在我之上的富人,因为我已经过得足够昏暗。一小我私家拿着微薄的人为,却养着两个要张口用饭的人。

  陆旷喜欢画画,可就算是纸张买得再自制,颜料和画笔的价钱也始终摆在那里,从画布换成铅画纸,从铅画纸换做A4纸,再厥后,我直接从出书社的杂物间带纸给他。可即便我将省钱二字发挥到了极致,生活仍旧没有一丁点好转。一日一日,一夜一夜,从我结业那天跟陆旷搬到这间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我也曾无数次期盼着我们两小我私家美好的未来。渴望着有朝一日我们能搬到明朗开阔的地方,哪里可以晒到温暖的阳光,可以将我身上的腐朽沉闷一并带走。

  虽然,只要你愿意想象,别说是一间屋子,在梦里,哪怕将自己想象成亿万富翁都没有任何难度。可是现实终归是现实,现实中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只能在午夜失眠的时候,随着钟表的一下一下哆嗦,算计自己所剩的时光,看看距离最终的死期究竟另有多远。而第二天,当我的指尖触碰到那个金色的门铃时,这些乱七八糟地情绪在现在化为了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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