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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人间留不住

半副解药2

最是,人间留不住 思.俊 2644 2021-09-30 12:00:00

  那天,茜茜的复查结果出来了,血小板低得可怜,且疑似泛起肺部排异现象。

  医生给开了药,价钱贵得陆安都不敢说出来,只能用手指给夏茴比划。

  陆安跟夏茴说这些时,嘴唇都是哆嗦的。

  为了掩饰这份忙乱无助,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准确地说,是半根烟,问夏茴:“可以抽吗?”

  夏茴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帮他点着了香烟。

  “以前,在单元时,我最讨厌同事吸烟,现在,也沾上了这个坏习惯……”

  “可哪有实力抽啊,就买一包烟,一根撕成两段,实在扛不住时,就抽一口。”

  “每次抽完,特别自责,就问自己:病在孩子身上,你有什么扛不住的,矫情个毛线啊……”

  短短的烟烫到了嘴唇,陆安才带着几分不舍地掐灭。

  夏茴帮他把另一截烟也点上了:“算我请你的,明天买一包给你。”

  陆安的眼圈红了又红:“我做梦都想替茜茜生病,老天对这孩子太残忍,生了这么重的病,妈妈又走了……”

  两个孩子的笑闹声不时传到门口,和两个大人的心境对比得不要太强烈。

  那天,他们就站在屋外,开着门,夏茴用险些说别人家事的语气,告诉陆安:“小燕子爸爸是在她确诊后的第三个月,外面有人的。”

  给出的解释是,他觉得精神压力太大,所以开了小差。

  而事实是,婆家及前夫不愿再在小燕子身上多花一分钱。

  他们觉得有这些钱,还不如再生一个孩子。

  厥后,见夏茴死活不愿,前夫就跟她闹离婚,目的就是止损。

  夏茴不哭不闹地跟他宁静分手,不为此外,小燕子才四岁就得了如此重疾,她不想再让孩子看到人世的任何貌寝。

  病属与病属之间的交流,不能治愈,却可以慰藉。

  那晚,两人以毒攻毒般地聊了很久,虽然无法解决眼前的痛苦,但至少相互都觉得各自不是孤岛。

  打那天之后,陆安和夏茴的关系近了许多。

  茜茜的病情加重,他们都很清楚孩子很可能等不到二次进仓的时机。

  陆安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茜茜上最好的药。

  为此,他发狂般地跑单。

  以前是早6晚8,现在是早6晚11。

  这期间,夏茴帮了他很大的忙,不仅仅是帮他托管茜茜,更重要的是,她给了茜茜母爱。

  每天给她扎差异的小辫,教她唱英文歌,春天外面的细菌病毒太多,孩子容易熏染,她就带着两娃在家里画画,过家家。

  有时晚上,茜茜不想回家,夏茴就对陆安说:“那就让茜茜留下吧,我也享受一下左拥右抱的二胎感受。”

  陆安过意不去,夏茴就说:“你好好睡一觉,明天继续做单王,这样它就没法跟你抢茜茜。”

  这个“它”,指的是死神。

  彼时,他们都很清楚,茜茜的生命多活一天,就挣一天。

  多活一天,陆安就少一点遗憾。

  为此,他要做那个跟死神赛跑的爹。

  2019年3月11日,茜茜照旧走了。

  走之前,陆安和夏茴都在身边。

  短暂的清醒时,久病成医的孩子对陆安说:“爸爸,谢谢你,对不起,我知道你好辛苦啊!一定要好好爱自己……”

  陆安把自己的胳膊都要掐烂了,他强迫自己要以硬汉的样子,永远定格在女儿的脑海里。

  茜茜临走前,弱弱的问夏茴:“我可不行以叫你一声妈妈?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叫妈妈了……”

  夏茴摸着她苍白的小脸,说:“茜茜,在我心里,你跟小燕子一样,都是妈妈的女儿。”

  “妈妈……”

  叫出这两个字后,茜茜走了。

  举目无亲的燕郊,无人在意一个小女孩的离开。

  还好有夏茴,全程陪着陆安完成这最伤心欲绝的全程。

  走出殡仪馆,她对陆安说:“所有退房手续我来帮你办,你直接买车票,回金陵,回到正常的人生里去,就像茜茜说的那样,好好爱自己。”

  陆安真的就走了。

  燕郊,他真的一刻都不想多留。

  他给自己留了一张火车票的钱,剩下的一点余钱,都微信转给了夏茴。

  陆安说:“你如果不收,我这辈子都不放心,萍水相逢,你是我和茜茜最大的恩人,没有你和小燕子,我们挺不到今天。”

  夏茴收了,微笑着跟陆安作别。

  可是,下了火车,陆安才意识到,自己在金陵已经没有家了。

  屋子早就卖了,事情早就辞了,曾经的朋友也都成了陌路。

  他曾经在春节时,给两个特别要好的大学同学发过问候微信。

  结果,两个同学回复内容大同小异。

  一个说:“那五千块钱,不用还了,别放在心上。”

  另一个说:“各人都不容易,你多保重身体。”

  在乡下老家,母亲早逝,父亲再娶后,本就情感生疏。

  尤其是在陆安落魄后,险些与他中断了联系。

  世界那么大,陆安却发现,茜茜走了,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为了生存,他第二天就出去找事情。

  尽管有好几年的时间没做法式员,但基本功还在。

  一周后,陆安便找到了一份事情。

  但三个月后,他告退了。

  朝九晚五的白领生活,每天除了事情,各人都在讨论屋子、车子、孩子升学的那种日子,他实在融不进去了。

  在燕郊,每天累到希望能睡上三天三夜,可是现在,有时间可以睡了,却险些夜夜失眠。

  失眠的时候,脑海里回荡的全是燕郊的那些事。

  不知道,小燕子最近的体检指标怎么样了?血小板上来了吗?有望进仓吗?

  好不容易回到正常的生活,却无法正常生活,陆安整小我私家都处于失重状态,行尸走肉般的感受。

  四个月后,陆安回到了燕郊。

  可想而知,他的泛起,让夏茴母女何等意外。

  他直截了当的对夏茴说:“回不去了!给我一点资格,让我留下照顾你们母女吧。”

  都是苦难中人,三言两语,甚至什么都不说,相互就懂了。

  但夏茴对陆安说:“别跑外卖了,在燕州找一份事情吧。”

  陆安含着眼泪说:“好。”

  那感受,是投奔,是归来,是收留,是相依为命。

  厥后,陆何在燕州找了一份事情。

  单元距离燕郊四十公里,他每天坐顺风车上下班。

  下班回家,吃完饭,他就带着夏茴和小燕子去潮白河滨遛弯。

  有了陆安周六周日的顶班,夏茴又找了一份家教的兼职,这样,收入也就增加了一些。

  疾病的达尔摩之剑依然高悬,只是,多了一小我私家,以家为单元去面对时,三小我私家的心态都纷歧样了。

  希望,就这样一日日地生长出来,似乎幸福跟他们又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2021年5月16日,小燕子进仓的前夜。

  陆安和夏茴聊了一个通宵。

  聊了许多已往的事情,也说了许多与未来相关的话。

  是那种随便哪个话题,都感受可以三天三夜聊下去的倾诉与倾听。

  小燕子的病,交给医学,他们内心的隐痛,交给相互。

  未来三年,陆安和夏茴还要继续在燕郊生活。

  就算彻底治愈,小燕子的一生照旧需要重点掩护。

  幸亏,陆安和夏茴都有思想准备。

  人生呢,就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

  命运如此部署,叫人无奈,但他们也学会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说到底,只要有奔头的人生,就值得好好在世。

  只要爱的人在身边,再大的困难,似乎也能够面带微笑,灵魂宁静地面对。

  生死、时光、离合,都有人赋予它们意义。

  而人类与其他事物的区别,可能就在于这一点意义吧。

  就像小燕子进仓时,陆安发给夏茴的那句话: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成为相互的庇佑,再也不必惊动神明,天地间,自有强大的温柔,风雨不改,相互坚定忠诚。

  众生皆苦。

  但,一份不由分说的陪伴、了解和分管,就是半副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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