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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遇非人之滉玉

46、候佳音

所遇非人之滉玉 杜今舟 4596 2022-08-26 23:06:11

  昆玉玑住在昆府中,每日能见到她的外甥女,小小的一个,尚在襁褓中,正巧是去年元宵生的,今年满周岁又是一档子大事,刚过初七阖府都忙活起来,要给小外甥女办周岁宴席。

  因嫂嫂是宗室女,皇家来的亲戚也多,因此局面也大,昆玉玑本想辅佐,却被昆夫人喝止了,叫她在娘家只管修养即是。昆玉玑却也不知自己是否该接着修养,照旧早早将孩子拿掉,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索性拉着孟师一道去金河寺上香了。

  金河寺香火一如既往,年关刚过,寺中游人如织,尤为热闹,昆玉玑正在求平安符时,昆府里差人来带话,急冲冲地说宫里差人请姑爷入宫面圣。

  昆玉玑心有疑窦,问:“可说有什么事吗?”

  孟师轻握了握她的手腕,对她道:“唐王今晨传来急信,楼灵雨昨夜暴毙,秦中王楼瞻正往燕池去。”他说完这话,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昆玉玑,昆玉玑立即想起半年前穆芳主深夜来访说的一些话,昆玉玑略一想便道:“那她的孩子呢?生下来了?”

  孟师道:“恐怕刚刚落地,虽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但她或许是没能瞒住。”

  昆玉玑心里只觉得惊险,虽然她可能没什么子女的福气,但总归不用像穆芳主这样——这么保管着自己的脑袋过日子……她对孟师道:“你去吧。圣上若有什么谋划,你尽量应他——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孟师笑了笑,嘱咐红毡照顾好少夫人,这才松开她的手追随来人去了。

  昆玉玑料想傅昭是等不及了,他一向是个极为犷悍强硬的性子,也好大喜功,只是因为他当七皇子的时候并不怎么得先皇的喜欢——至少没有十皇子得先皇喜欢,故而傅昭才愿意藏拙隐忍。

  当初对北荣好不易险胜,和谈、和亲、互市,这五年休养生息,轻徭薄赋,国库里才有了些家底,傅昭又将傅甯收拾去当了唐王,便以为可以趁北荣内政之乱掌握战机,收复当初的失地,成千秋万代之功。

  一时挥师猛进自然有一战之力,可若北荣反映过来,将战线拉长,那……

  “除夕宴那日朕都没来得及好好与你说说话,”傅昭在御书房见孟师时,先笑道,“实在是忙得有些抽不开身。”

  孟师答道:“圣上事忙,臣也欠好贸然打扰,没能来向圣上述职,反留在家中劳动内官宣召,实是臣的不是。”

  傅昭闻言,问道:“听李内官说,你不在侯府,反倒住进昆府了?”

  孟师不知他还要外交几句,也不令看座看茶,心里感应奇怪,却也回覆道:“是。”

  “难怪多费了些时辰。”傅昭道,他从案上拿起一张纸来,递给内官,对孟师道,“这是新从北荣来的密报,你瞧一眼。”

  孟师从内官手里接过,密报上所报之事和唐王差人传来的信一般无二,想必确为实情,傅昭在阶上道:“他们那老家伙卧病在床迷糊着不是一两日了,楼瞻赶着去燕池继位,如今北荣朝廷没有一个话事人,秦中空虚,朕以为正是收复山河的好时候。”

  孟师放下那密报,回奏道:“战机只短短一旬,此时开始调兵遣将、筹措粮草,恐怕失了战机。”

  傅昭笑道:“这你不必担忧,小耿将军在京一直厉兵秣马,他向来长于粮草之事,先前已有准备,整装待发也用不了三日的功夫,只是朕还差一个领兵的将才。”

  原本傅昭想了许多说辞,单就为了让他肯允许领兵出征,连撕破脸皮的招数都计划好了。他瞧着孟师,只等他说出拒绝的话来,岂论是什么,他都有措施叫孟师允许出征。

  孟师略沉吟片刻,竟然道:“既然圣上爱重,臣必幸不辱命。”

  傅昭没料想到他这样允许下来,一时有些惊奇,但他也绝没有偏盼着孟师和他谦让的原理,立即喜得从台阶上下来,道:“好,好……朕听闻孟夫人已有了身孕,不妨就让她留在京中,朕让皇后也多加照应,免去你的后顾之忧?”

  刚刚他说起战事,孟师虽然允许得爽性却仍有犹豫,这回说到昆玉玑,孟师倒像是拿定了主意似的,很快答道:“不必劳动皇后娘娘了,臣不计划要这个孩子,等到前线局势稳定,她也修养好了,臣计划照旧将她安置在樊阳。”

  傅昭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孟师就道:“圣上若没此外事,臣便告退了。”

  从小到大,虽然这位表哥和他向来最为亲热,也最知道他傅昭是什么盘算,但当孟师真的盘算主意,傅昭倒很少劝动过他,只可惜准备的说辞没用出来,孟师反而是在昆玉玑滞留京中这事上格外强硬,傅昭没带皇后在一侧,也欠好置喙臣子内宅事。

  他只得放孟师回去了。

  “你能有什么事瞒着我?”等到晚上就寝前,孟师将在宫中的对答见告昆玉玑后,难得叹了口气,他道,“请来的太医没回话就走了,我便知道你有事,本想等着,叫你自己同我讲,现在却是等不及了。”

  昆玉玑被他说得缄默沉静了,窝在他怀里不愿说话。

  孟师道:“既然是痨病,不宜冒险,那就拿了去。什么事都比不上白头到老,你说呢?”他见昆玉玑仍是红着眼睛不答,便接着劝道,“你喜欢孩子,我们大可以把蒲霜致看成亲生的一般——我们也简直没把他当做旁的孩子,他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了。”

  昆玉玑咬了咬唇,这才呛声道:“你倒还好,我才大他五岁,算是哪门子母亲!再说了,他是天潢贵胄,肯不愿认我们还不知道呢!”

  “这是气话。”孟师说着,默默坐到她身旁,揽着她的肩膀,道,“再者,我实在不放心你留在京中,非要把你带在离我不远处才好,你觉得呢?为着这个,陪陪我吧……若是再有好方子,或是单钻研痨病的医生,你陪孩子的时候长着呢,独独陪我的时候却不多,嗯?”

  昆玉玑斜着睨了他一眼道:“你撒什么娇?”

  不外她话头倒是松了许多。孟师见她不忍心将拿掉孩子的话说出口来,便替她拿了主意,第二日便用了温和的药,只是落胎终究不是小难,雄师即将启程时昆玉玑还没能修养过来,再加上身体本就不如往日强健,一连数日都缱绻病榻,尽管如此,昆玉玑照旧强撑着随军一同启程了。

  孟师赶着行军,身边那位傅昭派来的耿将军卖力粮草筹措——这本是姜玉衡的活,但孟师想着傅昭恐怕并不完全放心这一支军队全是孟家军,也就由着耿将军接管了这军中第二等要事。

  至于姜玉衡,反倒被牛刀小用,派来部署昆玉玑随军的诸多事宜。昆夫人心疼女儿,也随军照顾着,姜玉衡前前后后多聘了四位婢女、两个长于妇科的女医随行,昆玉玑一开始还想着每日都赶在日落前到孟师的驻扎营地,但第三日开始,撩开车帘便只看获得山尽头的晚霞,见不到军队的尾巴了。

  昆玉玑叹了口气,放下车帘,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他不是带我来陪着他的。”

  昆夫人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便放下从女医处借来的医书,道:“你这病和这一胎虽说是阴差阳错,但他也不是全然没有过错,哪有这时候反倒强求你强撑病体随军的原理?那他就真是一点都不为你考虑了。”

  昆玉玑先前进宫一趟,已是或许看清京中的时局。傅昭皇位初定,除夕宴上已经不见诸位藩王,她想到唐王,也知道这些藩王的日子不会好过,更别提另有先皇的许多兄弟,论长幼有序,那些都是傅昭理应敬重的皇叔。

  昆玉玑料想,孟师或许是觉得,他的雄师后面,才是真正被荡平过的牢固地方。

  或许一个月事后,昆玉玑的车驾才折腾到了樊阳,她舒舒服服窝进宜真小筑,感应舒坦了不少。

  昆夫人见她脸色好转,像是被养回来了,也不那么紧张她,春色正好,昆玉玑也就下床拉着娘亲去樊阳城四处看看好吃好玩的酒楼铺子。昆夫人见她对城北城东的诸多店肆如数家珍,许多掌柜见她也是见着熟客的模样,那样子和她没出阁的时候一模一样,难免有些可笑,问她道:“将军常带你出来逛?”

  昆玉玑正在吃新出的糕点,被热腾腾的米糕烫了以下,忙丢回盘子里,眼见着娘亲一脸看不惯她这副有辱斯文的样子,她缩回了手搓搓指尖,道:“差不多吧,究竟工具带回家总没有现端上来热乎好味,酒也得配着街市灯火才有意思呢。”

  她原本以为孟师会写信来,哪怕就几句话也挺好,但是连月来除了军报什么也没有,军报报的也大多是秦中王楼瞻回京、秦中王楼瞻集结军队南下、秦中王南下到了哪,昆玉玑料想粮草未必经得起恒久消耗,孟师若要急行军直扑秦中王的军队,与之干戈相接,那现在应该攻克到了许昌一带。

  “今天的军报怎么还没到?”

  昆玉玑从今天早上就有些心神不宁,这会又伸手去拣糕点来吃,又被烫得悄悄吹气,却照旧被昆夫人发现了,昆夫人道:“许是还在打仗吧,没空传回来军报。”

  昆玉玑想了想,总觉得没那么快遇上秦中王的队伍,点了颔首,转而说:“这家做的羊排也不错,上回中秋过节时,元一、我另有霜致点了一大扇羊排,最后喊红毡和姜玉衡都坐下吃,却照旧吃撑了。”

  昆夫人也就笑着说:“你要是喜欢,咱们今天也点一个,正好给你补补身体,吃不完扔了即是。”

  昆玉玑想到前线还在打仗,昨日逛市集时,还看到一个娘亲在劝小儿不要买带肉的馅饼,她就道:“……照旧算了吧,我只是说说,又不是再没时机吃到。”

  最终,昆玉玑只是吃了珍宝阁的糕点,便回了宜真小筑。

  到了黄昏时候,昆夫人见天色暗下去,已无法绣夏日用的扇子,便收了针线来园中散步,恰悦目到自家女儿在楼上廊外躺在椅子上看书,她忙道:“玉玑!你身子还没大好,怎么在外头吹夜风啊?”

  昆玉玑还没动,站在一旁的红毡马上拉她起来,用斗篷给她包住了,昆玉玑这才道:“噢,我这就进屋去。”

  正这时候,昆夫人和昆玉玑都听闻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响过来,正好停在家院门外,昆玉玑马上从楼上跑下来,她遥遥看到来人并不像是士兵,只送了一封信,又急遽走了。看门的仆人把信拿过来时,昆玉玑看到上头的字,是蒲霜致寄来的。

  昆玉玑感应有些不妙,起先她以为唐王那出了什么事,展开来拜读了这封英气冲天的信,险些没被气死。这毛头小子乳臭未干,回他义父那呆上一阵子以为没人管教了,竟然不辞而别,说要到孟师那去随着他打仗!

  昆夫人看她神色差池,问道:“怎么了?那孩子有什么闪失吗?”

  昆玉玑本想平静些,可是一看到自己娘亲,心里委屈得跟什么似的,就地就哭出来了:“没有!但也快有了,随他们去吧!都是忘八!忘八!”

  昆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从劝起,但见女儿哭得这样也不知道擦擦,赶忙拿了帕子出来,昆玉玑一面气蒲霜致不告而别,一面又想问怎么还没有军报来,现在见娘亲这样像对孩子似的对自己,忙自己用手背擦了眼泪,吸了吸鼻子,缄默沉静着不想说话了。

  昆夫人随着她进了屋里,把帕子放在盆边,这才道:“要我说,你嫁给他的时候,就该知道有这么一天的。现在只是没有军报,万一有个什么万一,你要不要好好活?你不能离了他就活不下去。”

  昆玉玑觉得娘亲说得很有原理,可是心里总忍不住去想,一时也不吸鼻子,只是放空了眼坐着。

  昆夫人见她安宁了些,又道:“你有你该做的事情,这宅子现在没有男主人,你就是主子,你娘我现在越俎代庖给你管着,等你大好了,我计划回我FL娘家看看,你得自己把宅子里的事情操办起来,别叫下人没有规则。”

  昆玉玑彻底没声,总觉得叫娘亲这么一顿数落也没空想七想八了。

  直到夜里睡下,昆玉玑才又想起今天没到的军报来,刚想起,她又强迫自己想想宅子里哪里该修、哪里该换。刚刚陷入假寐,房门突然被推开,红毡进来把她一阵晃,晃得她整个脑子都有些糊涂了。

  “夫人!将军过了白岭!”

  昆玉玑疑心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白岭也太离谱些,难免道:“他犯糊涂了吧?走错路也不至于偏西到白岭去啊?”

  “是真的!”红毡喜不自胜,道,“姜大人适才传来的消息,将军昨夜夜袭了白岭,占领了栈道,女婢虽然不懂战局,可是那可是白岭!”

  昆玉玑还不太清醒,问道:“他打白岭做什么,楼瞻正奔栎阳来呢……”

  说到这,她想了想舆图,好歹明白过来,一把拉住红毡,眼睛也睁开了,她问道:“那楼瞻呢?他是不是调转方憧憬西北去了?”

  红毡也很惊讶,她只知道许多将领传奇故事都写白岭,白岭既然这么传奇,那肯定是很厉害了。但她倒猜不着昆玉玑为什么问楼瞻,点颔首后,红毡道:“先前夫人不还说不想听姓楼的战报?”

  “这回纷歧样!”昆玉玑道,“他打下了栈道,就相当于北荣打下了长江,而且他还绕到了楼瞻后方,只是怎么行军这样快!我以为他在许昌呢!”

  说完,她立即觉得心下一块大石落下,可惜刚没落下多久,昆玉玑又想起蒲霜致这臭小子。要是孟师真在许昌,蒲霜致不用多久就能宁静抵达,可现在楼瞻的军队横在中间,他要是走错了路落进敌营里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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