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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遇非人之滉玉

32、剑出匣

所遇非人之滉玉 杜今舟 6585 2022-03-17 22:23:19

  江都杨花开遍时,满城五彩缤纷,大明寺中开了杨花赏花会,湖上不少画舫来往,昆玉玑和孟师只两小我私家出游,因此只挑了一条小船,昆玉玑靠在栏杆上吃冰酪,看见不远处往这边靠近的一艘格外华美的画舫。

  昆玉玑道:“这不会也是从京华来的吧?飞檐都做成仙鹤模样,十足高调了。”

  听她这么说,孟师也转过头去看,说了一句:“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恐怕是画舫主人有心赞同这风雅了。”

  昆玉玑头次听这两句,问:“这是什么典故?”

  孟师归纳综合道:“就是人生事事自得的意思——不外我只是看到仙鹤,想起这回事而已。”

  昆玉玑看了孟师半晌,将孟师看着有些紧张,他问:“怎么了?”

  “不,我只是想——虽然你总说起FL征战的事,但看你上次和隽烟女人对答,这回又脱口而出‘骑鹤下扬州’……”昆玉玑寻思着,道,“我觉得我对你似乎有些误解。”

  孟师自然也知道旁人怎么看待他的,听昆玉玑这般说,他便道:“我十七岁时在国子监念书,是二十岁才入行伍中去的。我父亲起初并不愿我从军,为我取名为‘师’,也有要我循分念书的用意。”

  昆玉玑并不知他原来还考过明经,很是讶异,便问:“那为何厥后入了行伍呢?”

  孟师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像是不愿提起。

  两人正说着,忽而便觉得奇怪,只因那画舫越靠越近,遥遥看去,上头另有人站在船头往这边挥手,昆玉玑先瞧见了,也就招了招孟师示意他转头看,问道:“那是哪位?”

  船头女子一袭月白色衣裙,见孟师转头,遥遥福福身算是请安,孟师见了,皱了皱眉,回过头来对昆玉玑道:“这是十皇子的画舫,船头那位是他夫人。”说完,他只抱拳,并未喊话或是有其他回复,反而对撑蒿摇桨的船夫道:“离那条画舫远些。”

  昆玉玑见画舫一侧出一条小船往这边靠过来,像是要过来说什么话似的,这景象颇有些像萧何追韩信了。她忽而想起,孟师从前在边关时督军似乎就是这位十皇子,一个天潢贵胄在军中,想必分去不少劳绩,也难怪孟师避之不及。

  但恐怕是十皇子的船夫更得力些,孟师和昆玉玑这条小船照旧被追上了,隔着一道船帘,十皇子派来的丫鬟道:“我家夫人说,在江都碰上小侯爷也是巧,请小侯爷登画舫一同用过午饭再走,以全田主之宜。”

  昆玉玑感应有些离奇——十皇子是皇上最爱重的皇子,一直未曾封王、未曾出宫建府,按理说他的夫人也该在京华才是,怎么在江都口称“田主之宜”?

  她正困惑着,孟师问道:“你想上画舫看看吗?也算认识认识这位夫人,只是我欠好陪你同去,究竟上头都是女眷。”

  昆玉玑知道他是怕自己不认识人,可这怎么好把他丢在这湖上自己去做客?还没等昆玉玑说话,那丫鬟却道:“十殿下也在船上,小侯爷不必顾及其他。”

  孟师听闻此言,却更是眉头大皱,他负手起身,一手撩开船帘,问道:“既然十殿下在,究竟是十殿下要见我,照旧你们夫人自己的主意?”

  丫鬟似乎有些为难,道:“这……”

  “而已。”孟师放下船帘,一挥手道,“回你家主子,我和我夫人稍后便到。”

  他刚刚坐在劈面,靠在枕上十分闲适,现在重新坐下,却是正襟危坐了,那神色就似乎昆玉玑头次在乐馆碰上他时一样——紧抿着唇,一副不欲与尔等宵小多言的模样。昆玉玑和他相熟、结婚以来,照旧头次见他这样,便道:“你是真的挺不喜欢十殿下了?”

  孟师让船夫摇桨去画舫边,疏了口气方道:“非你所想,十殿下风花雪月惯了,虽有运筹帷幄之才,但在督军时和我并无龃龉。”

  昆玉玑更奇怪了,道:“那——”

  孟师道:“他这位夫人,原本是妾。皇上曾将鸿胪寺卿之女许配给十殿下,他却……若不是因为此事他叫皇上尴尬,恐怕皇上早就将他立为太子了。”孟师如此这般说完,见昆玉玑欲言又止地审察他,便忍俊不禁,道:“北荣虎视眈眈,内政却迟迟不得大定。比起十殿下,我那弟弟性情多有隐忍——这话说给你听便罢,若不是因为姻亲关系,我心里其实是更偏向十殿下的。”

  昆玉玑见他说到这里,也说了自己心里话:“可惜你这般为奕王考虑,奕王殿下却未必领你的情——你千万别让他知道你是这么想的。”

  孟师闻言,默默点颔首。

  一声闷响,船靠上画舫,轻轻一震,画舫侧边一块木板早已打开,里面站着两个丫鬟候着,昆玉玑先行上了画舫,迎面即是刚刚那位白衣的夫人,她见了昆玉玑,露出十分熟稔可亲的笑招呼道:“是我面子不够大,还得是殿下在这,才请得来你们二位了。”

  昆玉玑不知怎么接这话,幸亏孟师也随后上了画舫,拉过她往甲板上先行。

  从甲板上进了室内,一幅满绣云海日出屏风盖住里头宴饮之景,昆玉玑只听得箜篌之声,绕过屏风,但见主位放着一张宽榻,榻上三位丫鬟妆扮的女孩——两位坐着,一位在后面跽坐观棋,她们不外十二三岁,三张芙蓉面凑在一处,倒是十分鲜妍,似乎正一同犹豫着下一步棋怎么落子,而棋局另一边的十殿下脱了鞋靠在软枕上,只束了发,却未曾加冠,他如此不拘礼节,要是被一些谏官知道,恐怕又得参他一本。

  十殿下傅甯察觉到有人进来,这才坐直了喊了一声“元一兄”,紧接着便有些慌忙地踩了鞋子下榻来迎。昆玉玑审察这位十殿下,他看上去不比自己大几多,且生得十分白皙周正,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边关随军过的皇子,倒像是富贵温柔乡里蜜糖泡大的。傅甯说起话的语气也十分温吞,他笑道:“真是巧,我是来江都看望晏儿的,明日就走,没想到你们二位也来此游玩。”

  说着他道:“叫下人多备些江都菜式来。”

  刚刚招呼孟师和昆玉玑来的白衣女郎恰好也走进来,她笑道:“妾刚刚付托过了。”

  傅甯便招招手叫丫鬟们都退下,那一架箜篌先被请走,昆玉玑被那位白衣女郎引去坐下,傅甯对她道:“嫂嫂还没见过她,这是我夫人晏嫮堂,她喜欢江都,不常在京华。”

  晏夫人刚部署昆玉玑坐下,要往门外走去,闻言转身来又冲昆玉玑福身一笑,昆玉玑也忙颔首回礼,想道:这晏夫人虽说笑意不达眼底,但真是个寥寥无几的美人,风姿绰约,气度更是温婉娴静。见她行止优雅端庄,昆玉玑忽而想起,有一家脂粉生意在江都十分红火,东家似乎就姓晏。

  先前在踏上陪十殿下下棋的三个丫鬟也收拾好棋子预备退下了,傅甯却突然伸手止住她们,道:“你们走就是了,霜儿留下。”

  昆玉玑这才看到那几个十六七岁的丫头中间还蜂拥着一个少年,或许十三四岁左右,稚气未脱,眉眼间和傅甯十分相似,可说是傅甯的孩子,似乎又大了些。这孩子生得白嫩微胖,若不是男孩子,简直都可以称得上是冰肌玉骨、粉雕玉琢了。他一双丹凤眼忽闪忽闪的,发间绑着的绳子垂下两串流苏靠在耳后,身穿一件靛青色箭袖,像个小大人似的一边往昆玉玑这边审察,一边走到傅甯身边去。

  傅甯把他揽已往,让他在身侧坐下,这才对孟师道:“我本也想登门造访,还没来得及去侯府,先在这里请你来了。”

  孟师本拿起茶盏,闻言又放下了,他道:“我也猜你要找我,只是尊夫人相邀,还以为是女眷在此聚会。”

  闻言,傅甯朗声笑起来,他道:“晏儿就是这般的,嫂嫂是父皇亲封的长兕县君,她听闻后很想和嫂嫂见一见,元一兄不要怪她唐突你二人新婚燕尔了。”

  孟师最不擅长就是和傅甯打交道,一时未曾回话,倒是昆玉玑见他被傅甯臊白一通,便笑道:“早些时候有幸入宫面圣时,常听陛下夸十殿下麒麟俊才,伉俪伉俪情深,此番见殿下这般回护晏夫人,才知道此言非虚呢。”

  这话全是乱说,傅甯自是知道圣上对他选了晏夫人十分不虞。果不其然,这话捧得傅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哈哈哈,这倒也说不上……”

  言谈间晏夫人亲自端了布巾上来,她先是走到孟师案前,被孟师抬起手拒绝了,孟师对傅甯道:“十殿下直说吧,找我何事?”

  晏夫人于是只是给孟师布好了碗筷,继而起身,走到昆玉玑这边,她跪坐在昆玉玑的蒲团边,拿布巾沾了热水,昆玉玑不是没受过丫鬟服侍,但怎么说这晏夫人都是傅甯正妻,于是一时惊骇,推拒了。

  “嫂嫂便让她做吧。”傅甯见状,付托了一句,转而对孟师道,“北荣天子近日去了行宫,北荣太子监国,他和芳主妹妹定好的亲事也要提上日程了,父皇私下里和我商议着拟定出使北荣的名册,我向父皇举荐了你。”

  昆玉玑双手被晏夫人拢在布巾里擦拭,正仔细听着。要说送郡主和亲,实在不算什么风物差事,但是傅昭一直都想孟师能去边关收拢集中兵权,孟师此行去了北荣,傅昭以“为自制行事”为理由,或许真有措施能将孟师留在领土。

  昆玉玑想看看孟师作何反映,只是晏夫人盖住她的视线,她只好和晏夫人相视一笑,又别过眼神去。

  孟师缄默沉静片刻,道:“陛下同意了?”

  傅甯道:“我看父皇多数会允许,边关侵扰实在是令人忧心,父皇恐怕也想趁着自己春秋壮盛将边关稳定下来。”

  孟师便问:“你亲自举荐,陛下自然慎重。”说着,他从席间站起,遥遥作揖道,“师替边关黎民,谢过殿下。”

  傅甯见他如此,也是抬手请他起来,叹口气道:“我没元一兄想得高尚,看着是舍己为公了,其实……我有个请求。”说着,他怀抱着那唤作霜儿的男孩子,道,“霜致这孩子你也知道的,他也大了,再养在京华,我未必护得住他,军中最是磨炼人,我想把他托付给你,认你做个师父,你送芳主妹妹北上时也一并将他带去吧。”

  闻言,孟师还没亮相,那孩子却突然从傅甯怀里挣脱出来,喊叫道:“我不要随军!我要和嫮娘在一块!”

  “霜儿,当初你和义父一块去监军时,不是说长概略做上将军吗?”傅甯哄他道,“你师父还抱着你骑过马呢,怎么回来几年就忘了,整天黏着嫮堂,你还像个大丈夫吗?”

  那孩子像是气不外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一下子冲过来扯着晏夫人的袖子,一双眼睛水灵灵地望着她,晏夫人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不外这下倒是让傅甯看到昆玉玑了,他对昆玉玑道:“霜致年幼失恃,也要请嫂嫂多照顾了——只是也别太宠他,鬼灵精似的。”

  傅甯这话说得昆玉玑一懵,或许是和孟师结婚后,她活得也没什么差异,这时候才想起许多事来:这个孩子吧,孟师要是真将他带去边关,既要照顾,又不能溺爱……她自己都还没有孩子,哪里知道该怎么做?想完孩子,她又想到爹娘,若是边关时时戒严,她只得靠家信和家里往来,一时有些惆怅。

  江都菜点精致,席间更是看了湖上水秋千,也真是遇上好时候,早晨赶马时风清气爽,湖上耍水秋千时却是一场骤雨,竞技的艺人从秋千高处一跃,在雨中落入湖中,反而更为淋漓酣畅了。等到吃完午饭,下了画舫,正巧云收雨散,也好离别十殿下重新上马。

  沿着堤按辔而行时,昆玉玑才问孟师道:“那孩子究竟是什么人?是皇孙?”

  孟师似乎也在仔细考虑霜致的事,他刚刚没给傅甯准信,此事昆玉玑问起,他才拽了缰绳,靠近昆玉玑些,低声道:“若是寻常孩子也就而已,这孩子随他母妃姓蒲,是先太子遗孤,皇上将他过继给十殿下,十殿下走哪都带着。”

  先太子是三皇子,和傅甯一母所出,只是太子病弱了些,还没加冠就薨逝了,这昆玉玑倒是知道,但这么一个皇孙,昆玉玑却从未听说过,于是问道:“陛下虽然怜惜,却不愿认这个皇孙吗?”

  孟师道:“听我姨母说,是皇孙降生时宫内羽士扶乩,说此子危及国运。皇上笃信此言,所以……”

  孟师说起这些话,口吻虽没什么偏颇,可神色却很不赞同。昆玉玑本想赞同他,但想到先前白和砚和自己说起妖怪当官的事情来,要说那些羽士妖言惑众吧,说禁绝人家还真有那本事,于是昆玉玑也没有多说,只道:“就算真是如此,让一个小儿这般藏着掖着长大,也实在是……唉。”

  她见孟师颔首,也甩了甩马鞭,道:“不外十殿下我算是见识了,都说皇上偏爱他,我今日见了才知道其中缘由呢。”

  孟师闻言,微微笑道:“怎讲?”

  “他抬了晏夫人做正室,却照旧拿她当妾使唤——她叫我们上船时,不是假借十殿下的名号?厥后你逼问后,她就顾左右而言他了,可知此人操控女人的心倒是很有一手。”昆玉玑说着,啧啧两声,道,“再者,十殿下明面上举荐了你,还引出皇孙来,何尝不是在做给天子看呢?傅昭那边看着,也是千般滋味在心头啊。”

  孟师想了想,道:“十殿下简直有谋算,也不是第一次了,我自会向昭儿说明。”

  昆玉玑望他一眼,笑道:“孺子可教也。你说,都是一样念书学剑的,我怎么就没见我哥哥像你这般通透?”

  孟师并未答话,只是举目望向远处耸峙的九层佛塔,昆玉玑原本只是挖苦他一句,也不指望他回覆——孟师在她面前虽不算寡言,但是逗趣可绝对接不上的。昆玉玑顺着他所望看见耸立了百余年的西灵塔,以及一角飞檐上挑着的昏昏日光,想到晚上回抵家得去看望商奶奶,一时就脱口道:“我们要是去了边关,商奶奶再要去听经,可就没人陪她了。”

  孟师却转过脸来,凝视着她,昆玉玑和他四目相对,有些困惑他为何欲言又止,直到孟师这般说道:“其实你若是不想去,也可以呆在京华。”

  要是婚前,昆玉玑恐怕还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好歹也相处这么久了,昆玉玑立即明白过来,微愠道:“我不是此意!刚刚十殿下说起这件事,我连每月给家里写几封家信都想好了,你怎能这般想我?苍天可鉴,我——”

  她说着有些急了,顺手就举起手来立誓。孟师见状,忙把她的手握住了按下来,道:“是我多心,我不是叫你立誓。”

  湖面上刚演了一出水秋千,这会子又在击水球,十几个男人赤条条地吵吵嚷嚷,看着没有水秋千有意思,但也不妨黎民爱看,岸边挤满了人,这近水堤上虽没那般人满为患,但来往船只却有不少。船或大或小,铺开去像是一道浮浮沉沉、宽阔的水面大道了,不少观鞠者趁兴赞美着,《江城子》飒沓淳朴的调子悠悠传过来。

  那边黎民同乐,逍遥快活,孟师这边倒是十分艰难,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昆玉玑闷不做声半晌,二人——连带两匹高头大马一齐僵在路中间,孟师于是翻身下马,拽过两根缰绳,将马牵到一边,给后面挑柴的一个老头让了路,昆玉玑这才道:“唉……仔细想想,我是气我自己。”

  孟师站在堤边的青草地里,抬头望着她,等她的后话。

  “我气我自己什么都不敢。我知道你总疑心我不愿嫁给你,随处为我着想,还带我出来玩……”昆玉玑低头看着他,也有些低头丧气了,“我以前总像个乌龟似的,人家不戳我我就不转动,我有想在改了,你信我,好欠好?”

  她这么说完,也觉得自己说得横三竖四的,于是有些不太美意思地挠挠头,又道:“我适才气你不信我,可是我仔细想来——似乎也没干什么能让你信任的事来,我不像你那么有本事,都考进国子监了,还能说走就走,丢下书就去从军,我的胆子不大,也没你想得那么、那么神勇——FL大捷那次,我也说了我是真的很畏惧的,我——”

  “我知道。”孟师突然很认真地这么说。

  昆玉玑有些讶异,一时反问道:“你知道?”

  孟师点颔首,道:“起初我简直觉得你是女中好汉……”昆玉玑早是大为汗颜,巴不得他赶忙跳过这段,孟师也这么说了,他道:“……但是厥后见你不会站桩,也不擅长剑,我或许也明白你学骑射只是消遣而已。”

  昆玉玑更为汗颜,不禁反驳道:“但我和你学枪,绝不是消遣。”昆玉玑早计划好了,她得趁着自己最后两年的好运气多学点工具防身才好。

  孟师颔首道:“我明白,你出了力,我自然是明白的。”

  他想了想,浅笑道:“说不上为什么,明白你没我想象中那么好,但是你这样赤诚……包罗你这样懊恼,我也觉得很好。”

  昆玉玑苦着脸道:“这样跟你大吐苦水也很好吗?”

  孟师微微睁大眼睛,像是在说本该如此、理所应当,他道:“你以前从不跟我说这些。”说着,他道,“既然你愿意踏出这一步,和我一同去边关,我自然会掩护好你——这个你不必担忧。”

  昆玉玑见他明白了,却又不是那么明白,一时紧张起来,她以前跟李承叡剖白,那狐狸几句话噎得她说不出话来,闹得又没脸又尴尬。但是她见孟师一手扯着缰绳,一手还握着她适才立誓时竖起来的手,也见到孟师这样平静地看着她,昆玉玑只得重新兴起勇气来。

  湖边万事皆宜,杨柳青青,琼花正炽,那面人声鼎沸,无人注意这僻静的长堤,《江城子》正唱到:“试问江南诸朋友,谁似我,醉扬州”一句,昆玉玑道:“我跟你一同去边关,并非全是为了纠正自己……”

  孟师见她目光躲闪、欲言又止,一时便想到最让她为难的事来。皇上将她许配过来,就是看在傅昭所说的“两情相悦”上。若是她留在京华,难免惹人怀疑。

  她说到这儿,感应一阵脸热,赶忙想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也是为了——”

  “我知道。”孟师道。

  见他正色,昆玉玑略有惊愕,她刚刚还小鹿乱撞来着,此时却有些欠好的预感,她怀疑道:“你又知道?”

  孟师道:“嗯。为了不惹人怀疑。”

  昆玉玑反映过来,大感懊恼,一下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又拽回了自己的缰绳。刚蓄积起来的勇气得推翻重来,她一下有些不兴奋起来:孟师看她胆子小倒是一看一个准,偏偏就看不出自己对他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这是什么原理?

  孟师也忙翻身上马,有些困惑,头次见她生气另有些犹豫,这回问起来就顺畅些:“你怎么……又生气了?”

  昆玉玑一夹马肚子,道:“这有何好气的。”

  孟师也催马快些,又从后面遇上来,仔细看了昆玉玑一眼,道:“可你确实生气了。”

  昆玉玑想耍他,也就顺着这话有些恶狠狠地笑道:“你说是就是吧,我好生气,不想跟你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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