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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洲漫游记

第二章 禄城韦府

穹洲漫游记 雨湿三秋树 4904 2021-08-03 15:00:56

  元历三〇八四年,也是申锦十三年。

  所谓元历,就是在这叫做穹洲的辽阔天地中最大的一个宗教——元教的历法,从历法的元年起,已经过了三千零八十四年。所谓申锦,即是穹洲大地七国——纪、顺、琅、邑、琶、襄、牙登中最南端的襄国的年号。这一年,是当今襄王即位的第十三年,因此亦叫做申锦十三年。

  这一年风调雨顺,北境无战事。十月,襄国禄县城里人们都在置备过冬的工具。那些城里的小孩们大多很兴奋,因为这些天可以随着自己的爹娘去走走中城的集市,淘点好玩的玩具。

  襄国虽然地处穹洲南端,夏长冬短,纵然入了深冬也没有飞雪,不太严寒,但在这样的日子购置冬物已然成了一种民俗,成了人们上街采购的理由。在这几天,大多数人可能会携妻带子,大包小袋或掮着扁担回家。家业大一些的,便雇一两个工人,或租两架马车将购置的物什运回去。

  然而一大早,中城街上本该密密麻麻的人群却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两边,空出中间很宽阔的一条道。

  一架很是豪华气派的四轮马车从中央驶过。马是丹红好马,高概略壮,车体由绣了金色纹路的红毯盖住,轮轴舆辕各处无不展现出其典雅高尚,连马车夫都不是常见的裸衣粗男人,坐着及其端庄,神情严肃似乎宣示着自己所做的绝不是简朴的事情,所侍奉的绝不是平庸之辈。

  而这样的一架马车车厢中并没有人。因为它只是一辆载货车。

  所以当寻常黎民看见了这样气派的马车,他们就会自觉躲避,而且要躲得远远的。一是自己内心中带有尊重,二是生怕自己冲撞了马车的主人,引致灾祸。

  更况且其后还追随着十二架一模一样的马车。

  十三架马车沿着大道,毫无阻拦地驶入了后城。随着几声嘶鸣,皆纷纷停在了一个更气派的宅邸门口。

  门匾二字:韦府。

  韦府的主人叫做韦伯殷。

  住在禄县里面的人绝大部门都听说过韦伯殷,纵然没听过这个名字的,也知道驿邮司这个机构。这个襄国朝廷的直属机构一共有三处,主司在襄都,由于国境工具跨度大,在西奴县设了西分司,在禄县设了东分司。这个驿邮司主管国内的两大行当:驿站和邮递,是有相当的影响力的。而目前在东分司担任总司的就是韦伯殷。

  这个驿邮司可不简朴,是直属于朝廷的官府机构。禄县是一个富足的重镇,生产的谷物和商品三成要上贡襄都,四成要出口北方诸国,这来回的货运运输和商贾的通行都要看驿邮司的脸色。且东司统领的不仅禄县,另有襄国辽阔的东境,因此官阶上与县太守相等,但朝廷中的职位实际上比县太守还要高上一些。

  韦伯殷现年五十三,其家业丰盛,人丁兴旺。他娶了三房老婆,一共有四个儿子,四个女儿。医生人的宗子已经年满三十,有了一个儿子,二夫人一共育有两女一男,大女儿已经嫁人。三夫人的孩子都年纪尚小,还在上学。至此韦伯殷可谓是人生自得,这个官他至少还能干十年,到那时子女也都该成才,自己知难而退,就可以颐养天年了。出于这个考虑,他已经在城郊买下了一大块地,有山有水,开始修起了宅子,等着过小桥流水的太平生活了。

  今天官邸得闲,宅中照例有人送礼。处置惩罚完一应事务,午后,他就在自家宅邸后庭的院子中吃起茶来。三盏茶后,他坐在摇椅上,半闭着眼睛,计划小憩片刻。

  身边不远处传来轻盈地脚步声,一个妇人款款走来。这个妇人已近中年,但是仍然面容姣好,脸上险些没什么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平日里调养得很不错。

  她是韦伯殷的二夫人,李慧茱。

  “老爷。”她走到跟前,轻声细语地叫道。

  韦伯殷坐起,让她坐了一旁的椅子。他看出她的端庄的笑容中带着愁容。韦伯殷便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二夫人叹了口气,说道:“照旧渚儿的事情。”

  韦渚是二夫人唯一的儿子,亦是韦家三少爷,现年十五岁了,在禄县仙学的中学堂上学。

  “那小子又惹出什么事情来了?”韦伯殷脑海中浮现出韦渚的身影来。这是他的第三个儿子。他似乎有一段日子没见到韦渚了。韦伯殷又问道:“韦渚住校后,多久回一趟家?”

  二夫人道:“个把月吧。”

  “你叫他他才回,你要是不叫他,我看他一年也主动回不来一次。”韦伯殷不满道,“你是太惯着他了。说说吧,他在学堂里惹什么事情了?让你非获得我面前说来。”

  二夫人徐徐道:“昨天学堂的先生找我,说是……有处罚。”

  韦伯殷问道:“处罚?对谁?韦渚吗?”

  二夫人难为情所在了颔首。

  韦伯殷低着头把玩着一个精巧的核雕,突然嗤笑了一声,说道:“他们敢罚我的儿子?”

  二夫人道:“这不,先跟咱们通一声来了。说是问问老爷,不知罚不罚得?”

  “问我?”韦伯殷想笑,“怎么个处罚法?”

  “罚金五万贯……外加七天禁闭。”二夫人说得有些焦急,“是犯的学规,要是真罚了,有这污点,以后要上太学院的话会很麻烦。”

  “学规?闹这么大吗?连他年老上中学堂的时候都没犯过学规。”韦伯殷皱着眉头道,“明儿你让老茂跟你一块儿去一趟学堂,跟他们谈谈条件吧。”

  “好!”二夫人兴奋起来。

  “不省心的工具!”韦伯殷骂了一声,“他犯了什么事?”

  二夫人道:“盗书,盗课本。”

  韦伯殷一听,这才惊讶地抬起头来。他不行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盗书?”在他听见自己的儿子犯事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或许在学堂中动手打人了,或者是调戏女学生了,或是果真顶嘴先生一类的蠢事。

  韦伯殷向来不介意这些,他觉得这是一个年轻人所需要经历的时期,只有渡过这个时期才气稍微地稳重一些。他的大儿子韦幸在读中学堂的时候惹过不少事情,他应付这些事已经游刃有余了,应该说是他基础不需要怎么应付,学堂中的那些大先生明白那是韦伯殷的孩子,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处置惩罚了。他放任自己的孩子去犯错,他让他的孩子相信,只要有足够的话语权,像这种事有几多都能摆平。这样他的孩子才会有动力去成才,成为一小我私家上人。

  但盗书却差异。

  韦渚上的不是普通的公塾学校,而是仙学,学仙术的地方。虽说都叫做学校,但仙学绝非能只用学校归纳综合的地方。元教从仙土传到穹洲,培养了大批的仙术师。这些术师拥有区别于凡人的神奇力量,能上天遁地,是在穹洲职位超然的人。韦伯殷将韦渚送入修行界,就是为了让他成为一个术师。

  而仙书是修行的要害所在,是绝不行外传的。所以盗书这个罪名不行小觑。说轻了不外是拿几本书,说重了却可以说是谋逆叛教。韦伯殷叹了口气,虽然十足惊讶,但是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是什么货色,又不觉得特别奇怪了。

  从韦渚很小的时候,韦伯殷就感受到这个儿子的明显差异来。不像他的哥哥姐姐们,韦渚自幼不喜欢哭闹,似乎对世间一切华美美妙的事物都毫无兴趣:会唱曲儿的玉鸟,会跳舞的炫彩玩偶,这些平常家庭的孩子们玩不到的玩具,曾经让他的哥哥姐姐们兴奋不已的玩具他一个也不喜欢。长大后送给他玉石饰品,或者是定制的象征贵族配景的衣裳,他也淡然置之。同时韦渚又在另外一些方面展现出了超强的天赋和兴趣:一个南方出生的孩子居然自小善于摔跤,长他十几岁的哥哥一对一的话基础摔不赢他,而且爬树翻墙无一不通。这些本都是没教养的野孩子爱做的事情。加上韦渚从小就不爱被人侍奉,事事都要独立,甚至有些活儿干得比丫鬟还要精彩,让韦伯殷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一个贱命的孩子,而不是一个富朱紫家的三少爷。

  但是有一点韦伯殷还算欣慰,韦渚小时候对术师、仙术特别着迷。因为修行仙术是他们这些人与猥贱的平民区别开来的最重要的因素。然而等韦渚长大,韦伯殷发现韦渚在明白了仙术与术师对社会的巨大孝敬之后,并没有展现出对这种力量的太过欲望,居然是转而与不懂仙术、贫穷低贱的平民孩子混在一起去了。

  韦伯殷无法理解为什么韦渚是这副模样,便经常将他归结于二夫人的溺爱。二夫人生性温柔,也不去否认,然而韦渚一旦出点什么事她依然会意急如焚,睡不着觉。韦伯殷看她这个样子,也就按下怒气作而已。

  韦伯殷问道:“他偷的什么书?”他仍好奇自己的儿子会偷什么样的书。虽然修行仙术的学生是有权限的,哪个品级的学生可以接触到哪个品级的书籍课本,都有详细的划定,不能越级查阅。如果韦渚只是想看权限外的书籍,跟家里打声招呼就行了,自然有人帮他解决,不是什么大事,不必沦落到偷书的田地。

  然而二夫人说道:“不外是几本入门的术式课本而已。他从先生的书房中拿了几本,其实都是他很久以前学过。基础不涉及到那些……那些什么高级术种啊,学堂的先生是反映太过了。”

  韦伯殷疑惑道:“那他要来做什么?”

  二夫人道:“孩子也不愿说。但先生说,他拿去给学堂外的人看了。我想啊,渚儿不是有些不懂仙术的朋友嘛,兴许就是借他们看看。小孩子嘛,就好炫耀炫耀。”

  “厮闹!”韦伯殷脸一黑,“那些是什么朋友?那些课本是能随便看的吗?!你以为谁都能学仙术吗?!韦渚从小就上仙学,从小学堂到中学堂,哪个先生没教过他术式不能外传?这上仙学的人,都是要当术师的,这个国家的造车造船、种植生产,高楼大厦,可都是术师们研究设计,用仙术制作的。若是让那些赚苦力钱的也都去学术式,指手画脚的,那可不是乱了套了嘛!”

  听见韦伯殷发了火,二夫人便闭了嘴,小心翼翼地看他,不敢说话。

  韦伯殷叹了口气,说:“这件事情解决之后,你跟他说,叫他回趟家。”

  “老爷……”

  韦伯殷挥了挥手:“也该回趟家了。过几天是冬至,老大老二也都叫回来,许久没吃顿正经家宴了。”

  二夫人连忙允许下来,却又有些迟疑隧道:“那……”

  “都叫回来吧。”韦伯殷虽然明白她在迟疑些什么,他自然不会忘记他另有一个女儿已经嫁作人妇。他轻声说道:“不用想,既然是家宴,虽然都得叫回来嘛。”

  二夫人虽然时常不解他的意思,但她心思细腻,韦伯殷语气中带的情绪她照旧能分辨出来的。她能感受得出来韦伯殷没有太过地震怒,韦渚想必不会受到什么处罚,便放心下来。

  获得这个允诺般的态度之后,她便平静地离开了。

  韦伯殷重新闭上了眼睛,但此时却有了心事。纵然这别院深幽,离中庭隔着长长的一条树林走道,庭外的骚闹声打扰不进来,他也没能牢固小憩。韦伯殷将椅子放倒,酿成了一个略带坡度的小床。

  他想找人说说话。

  老茂是一个很精彩的管家,不仅韦府的事务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他同时也很能推测主人的心情,总是在最恰当的时机做出最恰当的事。

  因此当韦伯殷想找人说说话的时候,他就泛起在了韦伯殷的身旁。

  韦伯殷呆呆地看着庭院中的桂花树,入冬的暖阳散在树的躯干上。而老茂这个衣着端庄的削瘦中年人,脚步轻盈,却又不会悄无声息,而是刻意发出有纪律的脚步声,以免泛起得太过于突兀,吓到在晒太阳的宅邸主人。

  韦伯殷道:“我的大儿子韦幸,从小能说会道,识时务,明白什么工具是对自己最好的。他该念书时念书,该玩耍时玩耍,虽然有时候也惹事,但我说一句他绝不会反驳。在我的教导下,他如今已在工事司的一个行号里做了官。你看他送给我的这椅子的软垫……”韦伯殷拍了拍自己身下的椅子,继续说道:“是一种叫做软藤胶的新质料制成的,这种质料制成的垫子躺上去就跟躺在天上的云彩一样蓬松舒爽,外貌细腻而不易滑落。这是工事司做的第一批软藤胶,还不能量产,连王公们都还没能用上。如果这批胶垫能够量产,一定会获得权贵的接待,届时数不清的银子会滔滔流入工事司,流入他的口袋里面。”

  茂管家拱着手,低声恭贺道:“托老爷的福,大少爷智慧伶俐,是豪富之人。”

  韦伯殷又道:“我的二儿子韦舒,为人老实木讷,却从小喜欢随着他哥哥转,虽然拿禁绝主意,却事事听话。纵使他的才气比韦幸差上一些,如今也已经从襄都太学院结业,带着这块响当当的招牌,亦靠着我的名头,进了使政司。如今已经获得了出使琅国的时机,待他回国,便算是走上了通往权力的康庄大道。”

  茂管家亦恭贺道:“老爷教导有方,二少爷宏图得志,是大贵之人。”

  韦伯殷又道:“这两条路子好欠好?我已把他摆在韦渚面前,等着他选择。不管他选哪条,我都有信心让他成为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坐镇一方的贵族。”

  茂管家却不说话了。

  韦伯殷睁眼问道:“对这小子,连你也无话可说了么?”

  茂管家笑道:“老爷,我一个下人,原来愚钝,怎么能臆测到三少爷心里想些什么呢?我只是想,三少爷绝特殊人,否则当年出生落地之时,居然便能扯破襁褓呢?我看三少爷只是年纪尚小,少年心性,长大了就明白了。”

  “这小犊子都十五岁了!”韦伯殷骂道,“有没有什么措施能制住这个臭小子?”

  “没娶媳妇总是孩子嘛。”老茂说得圆滑,不留痕迹,倒像是在不停帮那三少爷说着话。

  韦伯殷瞥了他一眼,又突然脸色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嘶……十五岁了嘛。老茂,你那小儿子,什么时候娶的老婆来着?”

  老茂一拍脑袋,名顿开。他嘿嘿笑着:“巧了嘛不是:正好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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