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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洲漫游记

穹洲漫游记

雨湿三秋树 著

  • 仙侠

    类型
  • 2021-08-03上架
  • 115221

    已完结(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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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乞丐

穹洲漫游记 雨湿三秋树 4118 2021-08-03 11:59:23

  “老爷,行行好,赏点吃的吧。我们已经两天没用饭了。”一位满身污垢、衣衫褴褛的鹤发老人佝偻着背,杵着根烂竹杖倚在茶室的门前,作着揖,苦苦恩求门口穿着厚实棉衣的男子。

  那男子不耐烦地驱赶道:“去去去!滚啊,听见没有?”他的手胡乱指着门外的某个偏向,一把用手撵着那老乞丐。“受饿是吧?受饿你上城东去,那边洋人的教堂里去。他们慈悲,你照着他们墙上那几尊神龛拜拜,便舀一碗汤水,泰半张饼给你吃。”

  老乞丐还在恳求,男子转头看茶室内,皱着眉头沉下了声音:“赶忙走吧,里边那些老爷都看着呢。让他们不痛快了,里边的伙计就得拿棍子打你们了。”他探头望了望石阶上坐着的同样蓬头垢面的男孩,说道:“还说你没工具吃,那小子明白嚼着张干饼呢!”

  似乎没听见二人的攀谈,石阶上的男孩头也不回,仍然继续嚼着。老乞丐叫唤他:“狗娃,过来!咳!小混账,别吃了!”说着往男孩头上招呼了一巴掌,那男孩才缓慢地抬头看他们。老乞丐像抓家狗一样,一把提了男孩的后领,推到那男子的面前。

  “您瞧,这是树皮,不是干饼。”老乞丐低眉顺眼说完,又猛推了男孩一下,让他嘴巴乖一点,叫声老爷。

  眼前的那男子并不体贴这一老一小两个乞丐,只是又瞟了两眼店内。其实那些品茗的,都逗着鸟儿,说着笑话,兴起时唱两句曲子,并没有人关注这门口的状况。男子招呼了个伙计,教伙计从厨房包了几个馊馒头出来,塞进老乞丐手里。

  “赶忙走吧。我没骗你,那城东的教堂,真的分工具吃。”说罢,男子甩甩手,终于将两个乞丐轰走了。

  老乞丐千恩万谢地,拄着竹杖一步一步退却,拉着男孩,往街角去。找了个阴处坐了下来,他骂那男孩说:“咋那么憨呢?!你那是讨食的模样么?!”便塞了个馒头已往。

  男孩刚要吃,老乞丐又抢了回来,换了个个大洁净些的,把馒头皮上那发青的掐了,塞进小子嘴里。他说道:“学乖了,以后有得吃。”

  男孩啃了起来,艰难地咽下去。他细嚼慢咽,与那老乞丐满腮帮子嚼动的形象对比得鲜明。老乞丐又骂道:“树皮子扔了!蠢工具!”他叹了口气。

  “咱们去洋人那儿吧。”男孩呆呆地说。

  “进不去。那条街都是警察。”老乞丐用沙哑的声音笑了,“人家那是给穷人施舍的。咱们不是穷人,是乞丐。乞丐是要赶走的。”

  男孩缄默沉静了,望着天空。

  “想什么呢?吃不下?”

  “我们为什么不是穷人呢?”男孩问道。

  “人都有家,咱们没有家。”

  男孩缄默沉静一会儿,说道:“我以前也在家里住的。”

  “哦?想家了?”

  “那时先生跟我们说,把辫子绞了,就不用纳那么多粮食给县官,就不用养京城里面的天子了,乡里的穷人都能吃饱了。”

  老乞丐讥笑了一声:“那你们吃饱了吗?”

  “粮都被老爷们收走了。”男孩蜷缩着身子,倒在老乞丐身上。老乞丐身上有股子臭味,但男孩照旧把头埋进他的臂弯里。“爹被抓去当大兵,娘哭着哭着就没了。”

  “懂了。老爷们让你当了乞丐,所以你不喜欢吃老爷们给的馒头。”老乞丐咽下馒头的最后一口,把男孩手里的馒头往男孩嘴巴里塞。“所以你想去洋人那儿,讨洋人的食。你见过洋人没?”

  “我见过洋人频频。”

  “他们来得可早哩。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他们就来了。我小时候也有家,他们来了,我就没家了。所以我讨厌洋人,不想讨他们的食。”

  “懂了。”小乞丐说道。他嚼得很是缓慢,基础不像是一个饿了两天的人。

  天色转阴了。就像是一瞬间的事情,城内城外四周的云朵发狂了似得往中间钻,挤在一起,把阳光紧紧遮住。狂风扯着街角那片破旧得挡风布,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老乞丐起初不以为意,直到连自己也冻得险些直不起身子来了,这入秋的时候,自己身上两件破烂衣服基础挡不住寒风侵袭。

  “阴风!”老乞丐吐出两个字,搂紧那身旁的男孩,似乎温暖了些。可是很快,他意识到差池劲,惊恐地骂了句脏话——小乞丐有点暖得过头了。

  男孩还在啃着馊馒头,任凭老乞丐一双粗拙的手在他额头,后颈滚来滚去。老乞丐一边摸探一边骂,越骂越高声,越骂越恐惧,最后怪叫一声,将小乞丐如同拎野猫一样夹在自己胁间,拄着烂竹竿往街头小跑出去。

  但他停在了街道中央。街上空无一人,所有的行人都比他们先一步发现天气的异常而离开,所有的店家都紧紧闭锁着门窗以抵御即未来临的狂风雨。老乞丐艰难地拖行至最近的那一家,砰砰砰敲着门,拉长了哭腔,唱戏般恳求店家开开门发发慈悲。可是这一套不是每回都管用的,他上一次能求出几个馊馒头来,可是这一次连个门都叫不开。

  老乞丐愈觉察得胁间喘息的那个小动物的滚烫了,情急之下流出了老泪。他一拍大腿,道:“咳!我到城东去!”便连竹竿也扔了,靠双手抱着小乞丐走。

  可是他的左腿膝盖早就烂得差不多了,纵然是小跑也滑稽得像个一蹦一跳的跛子。更不妙的是,第一阵密密麻麻的雨点已经扑到他的老脸上了。老乞丐此时已经空不脱手来抹掉脸上的雨水,却突然觉得胸前重重地一坠,男孩莫名发了力气,扯起了他的衣襟,借着这个势头,一起斜斜地倒在了巷角,榕树边。

  小乞丐在老乞丐耳边气若游丝地说道:“我读过六年书,小时候读了私塾,辫子绞了之后又读了两年新学,我比你智慧。”

  老乞丐气得大叫:“你他妈的说什么空话!”

  “我比你智慧,所以我知道我死定了。”男孩说,“我回光返照了,舒服着哩。所以你不要去求那些人了。我现在死了不是坏事,总比跪着讨饭好,下辈子我想必不会那么倒霉,再当一回乞丐了。”

  老乞丐也没了力气,颓然瘫坐着,抱着男孩的身体恸哭起来。

  男孩黯然道:“若真有下辈子就好了,可是听那个先生说,人是没有下辈子的。所以受苦的人就不能等到下辈子,这辈子就要去革他们的命……可是我没有时机了。”男孩扑在老乞丐的怀里,大颗眼泪掉着。他就要死了,他能感受到身体里面的热量在随着泪水慢慢流出去。原本老乞丐用力掐着他的肩膀,现在他已经感受不到那种疼痛了。酷寒的雨水正在慢慢与他融为一体,眼前的光景模糊了。

  男孩死了,小乞丐死了。但奇怪的是,他的感受似乎并没有消失。他的意志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抽离出来,进入了无穷的黑暗当中。难道自己酿成一个孤魂野鬼了吗?他想起许久之前母亲与他讲过的奇闻,死后的人的亡魂会离开自己的躯体,然后在空中俯视自己的身体。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灵魂吗?可是先生说没有,人死了就是死了。他一直对先生的话深信不疑。但他现在忍不住想睁开眼睛俯瞰一次自己的身体,他想再看一眼那个老乞丐,再跟他多待一会儿。可是自己感官所及仍然是黑暗,连气味都变得空无,再没有老乞丐身上的馊臭味了,可是这没有气味的气味比起馊臭味更让他不快。

  无果,他只能任凭自己的意志无偏向地飘啊飘,也不知道要飘多久。似乎飘了许多年,又似乎只有一瞬间,一阵剧烈的震动叫醒了他。

  瞬间,一道道光柱突入了黑暗,直至充盈了整个空间。紧接着是周遭从寥寂变得嘈杂无比,交混着种种气味。一大股空气狂涌地挤进他的胸腔,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大口大口往里灌着。他终于忍受不住这种窒息感,奋力地由内而外将一大股气吐了出来。

  他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他觉得差池劲。因为陪同着他的声音,居然是一声婴儿的啼哭。他感应自己的身体被一双巨人的手掌轻易地捧起,那手掌清晰地纹路触感以及老茧摩擦的刺痛讲明他身上正一丝不挂,而且全身黏糊糊的。紧接着,是一张温暖的巨大毯子将他层层包裹。

  半晌,他总算从窒息感中脱离,慢慢地开始吸进一口空气。空气中漫着淡淡地芬芳,像是熟透的苹果和稻谷混淆起来的气味,与自己这两年来笼罩着的馊腐气味全然差异,这是典雅上等的气味。耳边男子女子一齐说着话,情绪高涨,却完全听不明白他们口中的任何一句话。接着他睁开了眼睛,习惯了晃眼的光线后,眼中是一个留胡子的中年男子,充满了笑容,却靠他特别近,胡子都要贴在他脸上去了。他的鼻子受了痒,打了个喷嚏,不适地将头移开,视线往别处偏去。

  这是一个装横华美的房间。说得准确些,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漂亮房间。房间里挤满了人,可他来不及体贴,只想先弄清楚自己身在那边。他透过那些一个个好奇地看他的脑袋,看见自己正在一张大床的床边,看见了粉色镶着金丝的床幔,流苏上坠着翡翠玉石一类的珠宝,床上有缝了图画的红色锦缎被面,一个妇人倚靠在好几个枕头上,掖着被子,大汗淋漓,显得疲惫,也歪头温柔注视着他。四周的桌桌椅椅,要么是暗红平滑的木制品,要么是洁白的象牙制品,梳妆台上的大镜面镶边也都遮盖着一颗颗的宝石,各处摆着绝不实用的瓷器。

  他动了起来,但是毯子将他裹得很紧。他张口说了说话,但是只发出“咿呀咿呀”的婴儿稚语,且他每发出一声,众人就欢呼一声,又热闹起来了。他被手捧着递到旁边一个面孔刻薄的老妇人怀中去,盯了半晌,嘴里念叨着,又被传到下一小我私家,一趟接着一趟,最后郑重地交还到了中年男子手中,由他感伤一声,交给了床上的妇人。妇人抱着他看着他,脸上满是欣喜,对他亲吻起来,将他抱得更紧了。

  他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也能猜出来发生什么事,竟然也慢慢坦然接受自己重新酿成了一个婴儿这一件事。只是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先生说过人是没有来世的,也没有阎王鬼门关,黑白无常。

  莫非这即是鬼门关么?若是的话,为何他还留有一些影象?为何没有奈何桥,也没有孟婆汤呢?若不是的话,难道他是转生到了当今世界的一个大户人家中么?然而他很快否认了自己,因为不仅他们口中言语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而且连吸入的空气都有巨大的区别。

  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空气比以往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工具,如果真要具象地来描述,就是变得“醇厚”了许多。这其中“醇厚”的工具使他很是受用,他便大口大口贪婪地吸入了许多,似乎每吸一口,自己的身体就多一股力量,而这股力量他是未曾体会过的。徐徐地没过多久,竟然连体肤都开始陶醉在这“醇厚”之中,毛孔被力量撑开,也开始吸收起了这股力量。力量流满了全身,充满了全身,很快就行将溢出。

  温暖的襁褓终于酿成了束缚,阻碍着他进一步的吸收。然而一个婴儿何能打开这束缚呢?不外只能啼哭而已。然而他没有,只觉得满身已经充满了力量,这力量支持着他,一鼓作气发作出来。

  他听见了妇人惊呼一声,引起围观者一阵骚动。

  原来他竟然生生撕破了襁褓衣布,挣开这个显然是他母亲的怀抱,终于打开了双手双脚,肆意挥舞着,感受到这是何等的自由!他不自觉兴奋地哇哇叫,拥抱这力量,让它更快更多地涌入自己的体内。

  可凡事都有正反面,当他喜悦于挣脱束缚时,终于筋疲力尽,晕头转向。

  他脑袋一歪,闭上眼睛,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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