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视角

　　飞鸽传书，不外一日，含章代笔京墨写的奏折已经到了端帝的面前。

　　不外穆禾不知道，含章将京墨一直念着的却还未来得及动笔的军需问题，一同写了上去。

　　“斗胆徐端！朕将兵部尚书这样重要的位置交给你，可你却如此乱来朕！那种降温变脆的质料也敢用来制造武器，你是将朕的将士都不妥做人看吗？”

　　“陛下圣裁，卑职确实换了御用配方，可为的却是我大端将士凯旋而归！”

　　徐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押着跪了下来，蒙受着来自上位的滔天怒意，小心辩解。

　　“你们徐家屡次犯上，朕已经给过时机了。来人！将徐端拉出去，破除官职，交由大理寺审理！若是属实，满门流放！”

　　端帝此时显然是在气头，听不进去半剖析释，周围也无一人敢触其霉头。一时间整个朝堂，都回荡着他恼怒的声音。

　　徐端没有再辩解，任由自己被人压了下去。事实上他到现在都没明白，明明是合适的比例，为什么会泛起过脆的问题。

　　“大端皇城外的瘟疫是怎么回事？”

　　凌君熠这段时间一直将心思放在同北陵之战上，加上手下人刻意隐瞒，他确实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信中那样严重的天灾。

　　“回陛下，近日自皇城郊外起出了一种疫病。起初只是冷热交替、厥后便满身刺痛，最后人会满身脓疮被折磨致死。”

　　京兆尹府的府尹，瞅着端帝越来越欠好的脸色，颤颤巍巍的回到。

　　“为什么不禀告！”

　　听到这样严重的情况，凌君熠深吸一口气，维持着最后的理智。

　　“这……”

　　那人的眼睛忙乱不定，可从他不停瞟向的偏向，凌君熠照旧抓住了一点线索。

　　“不说?拉出去，马上正法！”

　　见这人执迷不悟，凌君熠漏出一抹冷笑，眼神狠洌话语残忍。

　　“是恒王！是王爷让我瞒着的，他说陛下为了北陵殚精竭虑，不应再为此事分神。”

　　端帝的话直接将那人吓瘫在原地，为了活命，只得将幕后之人供了出来。

　　“恒王，确实如此?”

　　听到这个名字，凌君熠暗自握紧了拳头，面上却不漏痕迹。

　　“王兄可不要听人污蔑，臣弟从未听说过疫症之事。”

　　被点了出来，可恒王连嘴角的弧度都未变，清清淡淡就否认了与自己的关联。

　　“恒王殿下，您怎能如此……”

　　“府尹大人，说话要有证据，你说是本王，可有凭证?”

　　成竹在胸的还击，一击即中。

　　“来人，拉下去！此人玩忽职守，是该杀！”

　　越俎代庖，本是朝堂大忌，可恒王却做的自然。而已还问端帝一句:

　　“王兄觉得如何？”

　　“甚好。”

　　被挑衅了皇权，凌君熠稀有的没有生机，反而冲着恒王莫名一眼，就默认了他的行为。

　　“户部侍郎，立即抚慰黎民、发放粮食、建设棚区。在城内张贴通告，重金求医，抵御灾祸！”

　　不再去管恒王，凌君熠转而开始部署流民的问题。

　　威严有力的言语回荡在众臣心间，不知抚慰了几人，又警示了几人。

　　凌君熠准了京墨的请求，还特的派了他信任的宫人亲自去传旨。

　　大理寺的审理不外一日，就定了徐端之罪，徐府众人皆被下狱，商陆也在其中。

　　他们被押入了大理寺的牢狱期待判决，在这里见到了形容狼狈、一脸愧疚的徐端。

　　“端儿……”

　　见儿子被折磨至此，徐景止心痛不已，欲说无言。

　　“父亲恕罪，是孩儿的错，连累家族至此，实在是罪该万死！”

　　隔着一道栅栏，徐端已是重重的磕头，许久未曾起身。

　　“想来是我们的命数，你不必过于自责。如今的紧要是求陛下保住你的性命啊！”

　　徐老的眼睛瞥了一眼一直在旁边缄默沉静不语的商陆，意有所指。

　　“军需大事，怎么还能有转机！”

　　提起这个，徐端只是重重叹气，完全没有注意过劈面各怀心机的两人。

　　“我倒是有一措施。”

　　看这父慈子孝的局面，商陆险些笑出了声。他顺着徐老的视线，不急不缓的开口。

　　“年老?”

　　徐端猛然抬头，他从未将这祸事与眼前人联系，可如今瞧他幸灾乐祸的模样，心头闪过不确定。

　　“你不应猜到了吗？钟岩石中铁与锡的比例本就不合适，这样练出来的武器，遇冷则会过脆。未过几日便要入冬，大规则值战乱之期，影响自然大。”

　　商陆嘴角露出残忍的笑意，就那样盯着徐老越发苍白的脸，轻描淡写就像只是再说一件小事。

　　“年老！你怎能够……”

　　徐端的视线不停在两人之间彷徨，听到这里，眼神不行思议的定格。

　　“你想怎么样？”

　　似乎早就猜到这样的结局，徐老的声音充满了疲惫。

　　他打断了徐端未曾出口的质问，将选择留给了自己与眼前这个从未放下恼恨的儿子。

　　“你和他只能活一个。”

　　商陆没有犹豫，轻松就说出了那个在心口凝滞了许多日的恶毒想法。

　　“我若是死了，你能保证他在世吗？”

　　如释重负的语气，商陆甚至见他嘴角起了一抹笑。

　　“父亲！”

　　徐端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不能接受这样的活命要领，企图改变徐老的意图。

　　“我会告诉大端天子，是我换了炼铁的方子。徐府的荣誉不会回来，可最起码血脉能保。”

　　商陆似乎没有考虑过这个计划里自己的死活，一段话说的毫无起伏。

　　“那你呢？”

　　见商陆麻木不仁的样子，徐老心头一阵苦涩。是他害了这个孩子，也是他将这一切弄成了这样。

　　“偷换军需配方，如同叛国。我又是百越人，自然一死。”

　　商陆盘腿坐在枯草上，不在意的扫去了膝盖上的碎渣，蓝眸里面竟然不见一丝希望。

　　“你苦心做这一切，就为了与我同归于尽?孩子，你的余生还长，没须要为了我葬送自己。我也想早些去见你母亲，你本无需做这些！”

　　“你有什么资格见她！我亲手杀你就是为了拉你一同入地狱，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毁了她的一生后，另有资格扰了她的轮回！”

　　提起他的母亲，商陆眼里终于有了亮光，不外那里夹杂着怒火，早已失了清明。

　　“这样恨我，那你想知道我们当年的事吗？”

　　被商陆堵的语塞，徐老换了话题，开始与他说那些旧事。

　　“不外是痴男怨女，有什么可听的！”

　　商陆哼笑一声，不屑的转头。

　　“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天真生动的女孩。因着蓝眸的原因，总是不敢见人，说话声音也软绵绵的，很是惹人。”

　　“我与她配合在草原驰骋，走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人。她徐徐的对我放下了预防，我亦喜欢上了那个迷人的女人。”

　　“厥后，她随着穆玖辞一同来到了大端，穆玖辞嫁给了陛下，她最终接受了我的心意。可是其时时局叵测，我们四人都没有结婚。厥后的许多次，我都在想是不是正因不敬神灵，我们才落的如此下场。”

　　徐老一口气说了这样长一段话，不得已停顿。同时他也注意商陆的神情，见其陶醉其中，神色伤心，才开始继续讲。

　　“我们也快活了几年，在这期间陛下称帝，我被封做将军，一切似乎都在变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我们一直未曾有孩子，陛下已经育有一子，可我与她却一直等不见你。”

　　“厥后好不容易她怀了你，陛下与穆玖辞却生了嫌隙。萧枫卿抓了你的母亲，让我在朝堂带头弹劾穆玖辞，我知道你母亲与她姐妹情深，却无能为力。”

　　他的话让商陆心头生了寒意，若是大人知道她一直追寻的真相与自己的父亲有关，他们该如何相处?

　　“萧枫卿利用我给穆玖辞透露出你母亲被绑的消息，将她骗出了宫。之后陛下与她的关系便日渐酷寒，最后她不堪蜚语，有身出走。”

　　“你的母亲知道这件事后郁郁寡欢，自请搬入外宅。一开始她只是对我冷淡，我想着她只是女子的小心思没有在意……直到厥后，她趁我兴兵与北陵作战之时，带着只有四岁的你逃离了大端……”

　　说到伤心事，徐老几度哽咽，好不容易将这件憋在他心里许久的事说了出来。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想告诉我你从来没有负过她，是她的敏感害了自己?”

　　商陆摇了摇了自己已然杂乱的脑子，闭着眼睛咬牙说到。

　　“我当年因为一己私欲害了许多人，穆玖辞如是，如今穆禾亦是。我听端儿说过那个女人，也知道她对你的照顾。如今你将这些告诉她，也算是解了她心里的结。”

　　提到穆禾，徐老眼里闪过愧疚，语气除了恳切也多了几分真诚。

　　“没有时机了，我怕是等不到她回来。这些话，就烂在我心里吧。”

　　商陆刚经受认知被颠覆的痛苦，不想穆禾也如此。他捏着自己的指尖，低头缓神。

　　“只要她开口，你就……”

　　“你的自私害了她的一生，我如今却也是局中人，不应再打扰她。如今能做的，就是替你赎罪，想来这也是母亲想见到的。”

　　“我犯了弑父之罪，死后一定会入地狱，怕是也见不到她了。”

　　想起自己做的一切，商陆只觉滑稽，再看自己，原是一个跳梁小丑！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一番自嘲、一阵苦笑。

　　“这不是你的错，我该早些说出来的。”

　　见商陆颓丧至此，徐老妄图慰藉他。

　　“没有区别，早些知道我也会做这件事。徐府早该被抄，你也该为自己赎罪！只是你不用自戕，我没有这个心力了。”

　　听到他的话，商陆扔掉了手里的野草，一下站了起来。神情倨傲，眼神也逐渐坚定。

　　“我会去找端帝说清楚，你不用担忧，你与他都不会死。”

　　商陆的视线扫过满脸皱纹的徐老，落在了呆立在旁边的徐端身上。

　　“很歉仄毁了你灼烁的未来，我也担不起你这一声年老，日后就不要再记得我了。”

　　徐端是一个磊落的孩子，如果不是自己被恼恨蒙蔽了双眼，他也不能对这样一小我私家下手。

　　不等他们回应，商陆走到了牢房门口，开口欲唤狱卒。

　　“有人吗……”

　　“父亲！”

　　一声闷响，陪同着徐端的惊呼，商陆呆在了原地。

　　“父亲……年老，你快转头看看父亲！年老！”

　　徐端眼睁睁看着徐老望着商陆的背影一笑，尔后毅然决然的撞到墙上。

　　可被这牢房困住，他就只能在这一面痛苦无力的嘶吼。他不停的摇晃眼前的木桩，将求救的希望放到了商陆身上。

　　“年老我求你了，转头看看父亲，他在看你啊！”

　　徐端恳求的声音不停传来，可商陆感受自己的身体似乎失去了知觉。他迈不开腿，也无法转头。

　　心头不停闪现的情绪憋的商陆眼眶一阵难受，但他却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孩子……我的罪孽……自己扛……好好在世……”

　　徐老的眼睛一直留在商陆身上，他期望着他能转头，却又怕见到他那双与那人一模一样的眼睛。

　　断断续续的说出了这句话，徐老宁静的闭上了眼。

　　“父亲！”

　　徐端突然发作的哭声终于惊醒了商陆，他转头只见徐端已经跪在地上，涕泗横流。

　　商陆忍住心头的恐慌，僵硬的转了身体。一步一步，好不容易走到地上的人面前，却恰似突然失了力，一下跪在了地上。

　　“你非要让我入地狱吗？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死吗？”

　　商陆颤颤巍巍的伸手试了试徐老的鼻息，却被突如其来的冰凉激的张皇收了手。

　　“你欠好悦目着我怎么不得好死，非要这样让我尴尬吗？”

　　“托你的福，我再也见不到母亲了。”

　　“我只有自己一小我私家了。”

　　商陆的声音越来越小，神色也越来越悲切，湛蓝的眼眶里盛满了稀碎的憧憬，直到绝望。

　　“父亲，我忏悔了！”

　　最后一句，商陆终于认可了自己心头闪过的那抹张皇。不为此外，只是怕再次孤身一人，只是怕自己又要漂泊。

　　没一会，狱卒便被这里的消息引了过来。见到徐老的尸体也是一愣，之后便反映迅速的想将人拖下去。

　　“谁敢动！”

　　见他们就要粗暴的扯徐老的尸体，商陆满身散发着一股戾气。

　　“好大的胆子，不外是个异族人，放肆什么！”

　　那些人一下被商陆的吼声给震住，可当他们看清商陆的眼睛时，脸上又满是不屑。

　　“异族人……”

　　商陆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出其不意，一小我私家便倒在了他的脚边，行动之快，那些人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用的是什么武器。

　　“我要见端帝，快去通报。否则……”

　　商陆没有说后话，可眼睛在扫了他们一圈后却留在了躺在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人身上，其意不言而喻。

　　“快！快去告诉大人……”

　　那些狱卒被商陆的一身杀气吓得退却了几步，连忙遣人去通报。

　　一时之间，狱卒都预防的退到了牢房外围，只有商陆依旧跪在徐老的身边，一言不发。

　　“你想做什么？父亲不愿意见你如此！”

　　见商陆的样子，徐端就猜到了他想做的事。纵然心里对他仍有怨恨，可一想到父亲死前的话，他不得不阻止已经逐渐失去理智的商陆。

　　“他用死将我拽入无尽深渊的时候，可曾顾念过我?”

　　商陆低声说出了这话，之后便又陷入失神的状态。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毁掉徐氏满门荣耀，害得父亲遭此大劫，这不都是你想看到的吗！”

　　明明是他做错事情，凭什么一副高屋建瓴的模样。父亲明明是因他而死，他又凭什么说父亲对不起他！

　　“你听信不实之言，记恨了父亲这样久。甚至将自己的一生都搭了进去，可那些人知道你做了这么多吗？”

　　“穆禾是吧?她现在又在哪，你为了她抛弃父亲，可如今在你要死的时候，却是父亲以命换命，她在哪！”

　　徐端想起这短短两天遭受的一切，怒火中烧，不自知就对商陆用了最狠不外的言语，甚至还连带侮辱了穆禾。

　　“你是不是在想，我这样的人怎么还不去死?我知道为了他临死的一句话，你得昧着良心劝我活下来。”

　　“你也不用激我，大人一直想做的都是将我拉出黑暗，可他刚刚却是亲手将我推了进去。若能重新来过，我依旧会这样选择。你不必假心冒充的说这些，我的命我自己担！”

　　商陆警告的看了一眼徐端，之后眼神又失去了焦点，毫无情感的说出了这句话，冷漠透骨。

　　之后商陆便不再说话，徐端见他这幅样子也闭了嘴。两小我私家就一直等到天子的传召下来，商陆才对徐端说了最后一句话。

　　“徐家的一切都在你身上，如果你想毁了它，就将你今日听到的那段已往说出去。”

　　这是威胁，也是警示，是商陆对徐府最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