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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长夏醒来

紫色年华

她从长夏醒来 欧阳筱洛 3738 2022-10-19 14:58:20

  “贤英啊……”

  贤淑叫着妹妹贤英,激动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贤英伏在书桌前,整小我私家都融在鹅黄色的台灯灯光里,肘部轻轻移动着,是在写字了。

  “何丹加到班级群了,他从广州回来了。”贤淑划着手机屏幕,等着贤英回话。

  贤英听到姐姐提了“何丹”,伏案写字纪律的节奏乱了,但她照旧没转头,笔下不自觉地在纸上留下何丹,何丹,何丹……

  何丹回来了。

  当初何丹走的时候是坐得晚上七点半的火车,那天下了点雨,天空颜色悦目,何丹抱过了好朋友,听了怙恃的嘱咐,又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上了车。

  为什么贤英记得这么清楚呢,那时候的贤英在何丹望不到的月台角落,一小我私家完成送别何丹的仪式。

  贤英无法原谅自己。

  如果一切都按自己和何丹计划的那样,她也不会是现在这样听了何丹名字心里便涌出了五味杂陈的激动。

  他会和何丹在一起,在同一座都市的两座学校里,一起学习,经常晤面,三餐四季相互近在眼前。可是贤英失约了,录取大榜贴出来的时候,贤英看着自己的录取学校像被一拳打懵了,她肩膀上的何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垂下来了。

  等她来得及看像何丹的时候,他和自己之间已经充塞了许多同学,人群中只能看到他半张脸,是望着贤英的,但是眼神里是什么,贤英隔着眼泪看不真切。

  是妈妈,是妈妈最终在教室里给贤淑贤英姐妹誊写的志愿单。

  贤英以为高考之后和妈妈坦白自己和何丹的情愫妈妈会支持自己和何丹去往同一座都市上大学,可妈妈虽然平常允许了,也没对自己填报的志愿草稿有任何异议,却自作主张把贤英正式志愿单上的第一志愿改成了和贤淑一样的学校。

  妈妈一贯淡淡地,并没对贤英回抵家扑在床上拼死哭做过多的反映,只是说自己思来想去觉得姊妹二人在一起能有个照应。

  贤淑心疼贤英,但终究没有向妈妈说出来。

  贤淑是知道贤英和何丹的。

  贤淑和贤英差了一岁,妈妈总是为着她们能相互照应,于是贤淑上学时,贤英也懵懵懂懂进了小学和姐姐做了同桌。

  及至高中,姐妹也如妈妈的愿,从未离开,至多是不在一个班里。

  何丹即是贤淑的同班同学。

  何丹和贤英认识说是巧合也不算,究竟放了学贤英和贤淑总要黏在一起回家。

  高一下学期的一天,姐妹俩刚跨出学校大门,何丹追上来了,他借了贤淑条记本差点忘了还。

  何丹看着贤淑和贤英,疑惑写在了脸上——模样有点相似的两个女孩子,但又很差异。

  自己虽然和贤淑同班,也不算很熟,偶尔交流个条记而已。

  贤淑旁边的女孩,如果贤淑不在,错认成贤淑也有可能,但是站在一起也很不像。

  照旧贤英看着何丹欲说还休着了急,先介绍着自己说是贤淑的妹妹,亲姐妹。

  贤英是比贤淑更爱说话些。

  何丹和姐妹俩道了再见,心里便留下了贤英的一道影子。

  再相遇是在学校图书馆。

  说来也巧,中国文学和外国文学排列在同一层书架上,何丹在找外国文学,贤淑在找中国文学,何丹抽下来一本书,那空当里正填了贤英鼻子和嘴。

  何丹笑了:“你是贤淑的妹妹啊,见过的我们。”

  贤英也笑了,两小我私家一起看起书。

  何丹爱找贤淑说话了,但是话题总扯着贤英。

  贤淑虽然只比贤英大着一岁,可是从小时候就是很把贤英当小妹妹看待的,这一岁的光景在脸上是看不出的,但是在心里贤淑考虑贤英却似是填了些岁月和阅历进去的。

  尽管十几岁女人的阅历多是从杂志书本上来的。

  贤淑觉得何丹喜煌M英很不错,何丹模样不怎样出众,但结果是很棒的,尤其是物理题解起来各人都佩服。

  如果何丹对妹妹真心诚意到大学结业,这样两小我私家结合了也是情比金坚了。

  偶尔贤淑这样想的时候自己也会笑起来,似乎心里住了一位老婆婆,左比比,右比比,拿着根红线牵得起劲。

  偶然一次贤淑带了水果忘记在进班前拿给贤英,就特地委托何丹在午间休息带给贤英。

  何丹很乐意跑这一次,说是替贤淑给妹妹送水果,总能堵上一些同学的戏谑之词,对于女同学间八卦热情的回应也很堂而皇之,究竟受人所托。

  但何丹是心虚的。

  以至于厥后何丹自己带些零食水果,跑到贤英班级门口,先自报家门:周贤英,你姐姐给你带吃的了。

  贤英拿到总是配合演戏,但是一看就知道那基础不是姐姐从家里拿的。

  久而久之,各人也不再吃何丹那一套“姐姐”的托词,一旦何丹走向贤英的班级,走廊里不远就有好事的男同学高喊,贤英,你姐姐的快递到啦!班里女生听到了男生的报信马上围在贤英身边起个哄,再四散开,选个好角度去看二人的晤面。

  贤英一开始还总是嗔怪着把门口的同学赶回去座位,厥后也就大大方方拿着这些吃的,对何丹说声谢谢。

  贤英放学照旧和贤淑一起回家,偶尔何丹会和她们一起走到离她们家另有一个路口的地方,再转头回家。

  贤淑有时打趣贤英,说自己先回家,让贤英和何丹慢慢走,自己在家门口等他们,妈妈便不会发现姊妹纷歧起走的。

  贤英总是拒绝,贤英是喜欢何丹的,但贤英的大方和爽朗终究照旧裹在少女初恋的腼腆中。

  但高二上学期期末温习周的一天,何丹放学送贤英回家了,而且真的进了贤英家门。

  全是因为贤淑头天夜里温习太晚趴睡在书桌旁,第二天便高烧不能上学。

  于是贤英自己上了学,下学时何丹等在教学楼门口跟贤英说要把温习卷子带给贤淑。

  贤英正想把卷子接过来,何丹却说要把班级部署的作业亲口交接给贤淑。

  贤英瞪了瞪眼:“你要去我家找贤淑吗?”

  何丹有点欠美意思,但是又像自圆其说似的:“是啊,今天物理讲了两节课,有道题贤淑纷歧定会,我去给她讲了省得明天又落下课。”

  “那你给我姐姐讲好了吗?”

  “有啊,我一放学就打给你家,跟贤淑通了电话。”何丹挥了挥小小的诺基亚,橘黄色的显示屏。

  周围走过的同学和他俩作别,每小我私家都不忘跟当事人对个眼神或者留下两句模棱两可的起哄,似乎全世界只有他俩不认可别人全都知道了、许可了。

  其实,他们也没不认可吗。

  他们第一次两小我私家一起走。

  贤英还想宁静常放学一样,一路说些老师同学的趣事,逗各人笑一笑。

  可是贤淑不在,何丹似乎也对自己说的话搪塞着。

  “姐姐怎么会同意你去我家呢?”贤英觉得神奇,贤淑是不太喜欢同学抵家里去的,不为此外,贤淑不喜欢收拾屋子,因为贤淑总是要收拾两小我私家的书桌——比起指使贤英做,贤淑也就自己做了。

  “你姐之前跟我说你特喜欢紫色,把外面捡的石头也涂成紫色的,你到现在还特宝物。”何丹说着,吃吃地笑起来。

  贤英以为何丹笑她,突然就玩笑地扑住何丹,想捂他的嘴。但何丹究竟个子高,身子一闪,贤英踮脚像是挂在何丹身上。

  似乎从来没有这么亲密地走在一起,原来他们两个已经这般亲近了吗,打闹起来毫无羁绊,只有自然和亲近。

  贤英意识到她是贴在了何丹身上,她往后跳了一步,脸红了。

  厥后的路,何丹就像这么多年走在贤英边上的贤淑。

  何丹让贤英走在自己里侧,过马路之前拉住贤英挡在自己身后,自己去张望来往车辆。

  然而过完马路,何丹也没有松开贤英的手。

  比起被姐姐拉着,何丹的手更大,拉得更紧。

  贤英觉得何丹的手暖暖的,于是自己握他的手,也就紧了一些。

  进到贤英家的楼门,何丹显得有点紧张。

  一边上楼,一边深呼吸。

  贤英猜到何丹心里想什么,转头笑他:“现在年底了,我爸我妈都加班。他们现在应该没抵家。”

  何丹马上舒口气,却欲盖弥彰:“谁说我怕见叔叔阿姨。”

  又兴起勇气小声说,“也许以后经常见呢!”

  贤英刚敲门,贤淑便来开门了。

  贤英却不进去,探进去脑袋和姐姐确认:“妈妈没回来吧?”

  贤淑点颔首。

  “哈哈,原来是你怕叔叔阿姨啊!”何丹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才没有!”贤英伸手还想打何丹,贤淑把贤英拉屋,又把何丹让进来。

  贤英和姐姐对对额头,贤淑已经不发烧了。

  贤英拉起贤淑说:“你现在有不舒服吗?他可是来给你讲物理题的!”

  贤英倒在沙发上,撒娇似的倚着贤淑。

  贤淑笑:“我睡了午觉就好了。我上次物理也没有比何丹差几分呐。我先自己看看卷子,不用讲。

  说着对何丹道了谢,把试卷拿走去了怙恃的卧室。

  贤淑坐定了还不忘转头跟贤英说:“你带何丹去看看你的紫色石头吧!”贤英又作势要捂贤淑的嘴,贤淑反面她闹,把她推开。

  贤英带何丹走来姐妹两个的卧室。果真是贤淑收拾的卧室,床铺整理得板正,书桌也是明白。

  贤英请何丹坐在贤淑的电脑椅上,自己从书包里向外掏书。

  何丹眼睛一下子就被书柜里相当大比重的紫色吸引了。

  贤淑口中涂着紫色丙烯的石头小小地排成一列顶着柜门,后面另有一个薰衣草小熊。

  下面一层有一束紫色纸艺花,旁边还站着几个穿着紫色衣服的迷糊娃娃。

  何丹不禁说:“看起来你真是紫色迷呢。”

  贤英笑着:“女孩子的衣柜不要给你看,如果给你看了你就知道我另有许多几何紫色的衣服呢。贤淑说我是小紫人儿!”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紫色?”何丹目光又扫向贤英书桌,上面有些书是自己看过的。

  “不知道,小时候就喜欢!”贤英已经铺开了书本。

  旁边卧室的贤淑听到贤英和何丹的对话增补着:“贤英小时候睡觉总抱着一个紫色的兔子,厥后破掉了丢了。贤英也没闹着找,但就是喜欢了紫色。”

  何丹冒充出一声叹息:“没想到你这么专情呢!”

  贤淑不外瘾又跑来倚着贤英的书桌捂着嘴笑:“我记起来啦,小时候过家家贤英披着一个紫色的枕巾当婚纱呢。”

  贤英想抱住贤淑,但差一点,贤淑溜走了。

  何丹笑得前仰后合。

  贤英故意看表,叫着:“妈妈要抵家啦!”这一吓何丹脸都白了,忙着告辞,贤淑又致谢了两句,姐妹两个放何丹走了。

  “贤淑,我觉得跟何丹在一起就跟和你在一起一样。”何丹走了,这又是姐妹两个的屋了,贤淑抱着书本坐回自己桌旁。

  贤淑也不知道怎么就站在了支持贤英何丹这边,贤英知道怙恃是很阻挡她们姐妹从学习分心的,但她总有种直觉,贤英是会和何丹一起走很远的,所以她想促成他们,也想帮她们瞒着怙恃。

  “贤英,我支持你和何丹在一起。”虽然之前贤淑也一直当“助攻”,但这是第一次她和贤英讲明自己的态度。

  高二下学期,贤淑被学校选拔出来加入省里作文角逐,下学之后总要留下练习。

  于是各人都看到,课后总在一起的姐妹两,酿成了贤英何丹一对“新组合”。

  同学们也不再总是惊动地拿他们开玩笑,各人都习以为常。

  而且马上就高三了,高考一步步走得近了。

  贤英坐在何丹自行车后面想走远点给刻苦的贤淑买她爱吃的米线。

  何丹蹬得很快,贤英揽着何丹的腰,觉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似乎有了加速度,变得不那么一样。

  贤英和何丹依旧一起写作业,一起看书,一起买书,一起充实属于他们俩的时光,平和安宁。

  被爱和陪伴遮盖的学习生活里,难题也可爱,书本也可爱,默写也可爱,背诵也可爱,甚至睡不醒的冬天清晨都有点可爱。

  因为总有一小我私家在那里等你,在学校门口,在班级门口,在书桌劈面,在身边。

  直到一模结果出来。老师说一模结果是最接近高考结果的。

  何丹是年级34名,贤英是年级96名。一个学校里差六十名,意味着全省也许就是几万名的差距。

  贤英和何丹注定不能考到一个大学了,但他们想好了,一定要去一个都市。

  何丹要学经济,贤英要学师范,这不是什么稀缺的专业,总能在一起的。

  总能在一起的。

  这是贤英和何丹埋头苦学时一抬头就能看见的希望。

  贤英永远也忘不了最后一门课考过之后,她和何丹在烈日下拥抱在一起的感受,那是苦尽甘来所有温柔一起包裹的感受。

  不会再有这个不许那个不许限制他们了,他们可以在老师同学家长面前大大方方成双入对了。

  他们要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一起延续青春滋养的甜蜜和默契。

  一切都那么突然。

  何丹在大榜前松开贤英的时候,对贤英来讲就是片面地宣布结束。

  贤英知道自己没有遵守允许,是杀伤力多大的叛逆。

  曾经咬紧牙关抬头可见的希望,成了缤纷的气球,被自己剪断了线,飞得渺无踪迹。

  贤英倒在贤淑怀里:“姐姐,我再也说不清了。

  何丹他再也不信我了吧。”贤英记得很清楚,140字限制的短信,她发了七八条,从致歉说到致歉,她没收到何丹的回信。

  贤淑思前想后也给何丹发了一条短信,简短地说了贤英志愿被改掉地事实。

  何丹依旧没有回。

  贤英被这恼怒地不回信不作为判了刑,她觉得自己不行原谅,更不行再期望和何丹在一起,因为她现在已不是何丹渴望陪在身边的人,她是欺骗何丹的人。

  贤英的大学生活还算富厚,只是贤英看见学校的海棠开花了,就想要是和何丹一起看多好啊;学校的喷泉夏天会造出彩虹,要是和何丹一起看见多好呀;学校林子里有小松鼠,要是何丹一起看多好呀……

  贤英换了一个智能手机,她经常录着学校的风物,自己在一旁说着:“何丹,你看这里,新开的呢,是不是很悦目啊!”

  是高中他们在一起时候快乐的语气。

  贤淑和贤英不在一个专业,虽然在一个学校,但课程部署差异,姐妹两个碰到的比之前少了许多。

  每次回家,贤淑都帮贤英把视频整理到电脑里,就像小时候贤淑帮贤英收拾屋子一样。

  贤淑偶尔看着视频里贤英笑起来的样子,眉眼里都是伤心。

  贤淑心疼,但是高中班级刚刚建设微信群,何丹不在。

  四年半已往了。

  贤淑本校保研后入学研究生没多久,贤英已经实习结束正式事情了。

  贤英似乎把何丹离开当做了日常的生活,没有想过找到何丹,没有想过找人取代何丹。

  何丹进群了,他在群里说的第一句话是:“同学们,我也要回来啦!”

  贤淑兴奋极了,可是贤英还在书桌前,连视频里的笑脸都没有露出来。

  贤淑有点怕,贤英她,什么时候会走出来呢。

  思来想去,贤淑给何丹发了挚友申请。

  她心也提到嗓子眼儿了,究竟四年前那个夏天,她们姐妹的消息有去无回。

  也是那茫茫无着的期待让贤英彻底地松手了。

  这次纷歧样,何丹很快同意了,并主动在对话框里打出了:贤淑你好,很久不见。

  贤淑苦笑,竟也不问一句贤英吗。

  贤淑与何丹本也就没什么太多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又怕贸然提起贤英,不知道何丹会怎样反映,是否又不置一词。

  贤淑便回复一句:何丹你回来了很好,给你看点工具。

  贤淑打开电脑,把贤英这些年在学校拍得春夏秋冬打了压缩包给何丹微信传已往了。

  果不其然,何丹没有再回复。

  何丹还没有释怀。

  贤淑没措施了,微信里再没有何丹的消息了。

  贤淑没有告诉贤英她和何丹的联系。

  这件事,早点翻篇吧。

  贤淑默默祈祷着。

  直到一个平常的周四,贤淑正在图书馆查资料,接到了何丹的语音通话。

  何丹对贤淑照旧彬彬有礼的语调,约贤淑一起用饭。

  两小我私家在离贤淑大学不远的一个餐厅晤面。

  何丹未来得及外交便捧出一个紫色的大盒子,请求贤淑带给贤英。

  贤淑没有打开,两人缄默沉静着,食不甘味,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大学和事情的事,贤淑频频提到贤英,都被何丹打岔已往了。

  只是饭局快结束的时候,何丹低声告诉贤淑:“你给我发的我都看了。”

  说话时何丹低着头,贤淑也看不到他的心情。

  那天饭后回抵家,贤淑把大盒子搬给贤英。

  紫色的盒子,贤英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

  贤英一点一点,小心翼翼揭开盒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期待与畏惧交织地小心翼翼了。

  一点缝,钻出了一角紫色的纱,又大一点,似乎是裙子吧。

  贤淑看得着急,直接掀开了盒盖——

  那是光线万丈的,紫色婚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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