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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长夏醒来

一生所爱

她从长夏醒来 欧阳筱洛 4347 2022-10-11 23:34:41

  16岁时,一次偶然的时机苏沫被一家杂志社选中,给他们拍摄封面照。

  午后的阳光下,练功房里有稀疏的光线透过窗帘洒下来,给地面镀上一层薄薄的、金色的光。摄影师看着画面中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头发盘起,脚尖提起,叹息道:这真是一个会跳舞的梦。

  01

  苏沫受邀陪闺蜜来加入一场宴会,猝不及防线,刚走出宴会大门口就遇上自己最感恩,却又最不敢见的人。苏沫微微颔首,“周老师。”

  “沫沫啊,我们三年没见了吧,过得好吗?”

  “还不错。”

  简朴的外交后,便陷入恒久的缄默沉静。周老师想问什么,苏沫知道。苏沫会答什么,周老师也知道。相互都心照不宣。

  许久,终于有人打破僵局。

  “周老师我…”

  “还愿不愿意跳舞?”

  苏沫听到这句话愣住了,她以为,在四年前那样决绝地离开后,周老师不会再问她这个问题了。

  周老师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我把事情室开到上海了,你如果还愿意,就来找我。沫沫,你不小了,不要再使气了。”

  “……”

  “说实话,这些年,我真没遇见比你更好的。相信我,你天生就属于舞台。好好想想吧。”

  说完,也不给苏沫拒绝的时机,头也不回地离开。

  02

  苏沫学习芭蕾舞算是天性使然,也可以说是偶然。

  苏沫的母亲也是芭蕾舞者,不外算不上有天分,只能说是看成事情谋生。或许因为自己从小学习,苏沫的母亲并不希望苏沫学习芭蕾舞。

  但苏沫自第一次看见芭蕾舞就为此深深地着迷。那时候她很小,不知道什么专业的词语,更点评不出来她们的精髓,对于小苏沫而言,芭蕾舞就是优雅又高尚,站在舞台上就是特别美,小苏沫想,天上的仙女也不外如此吧。

  厥后母亲终于拗不外她,允许她开始学习芭蕾舞,不外教得并不上心,她觉得女孩干这行太苦,不稳定,她只希望女儿活得轻松自在一点。

  厥后母亲所在的舞团承办了当年的一场全国角逐,小苏沫偷偷跑去看,看了几眼后便蹲在剧场后门的一棵树下画圆圈。那时周老师已是国际上富有盛名的舞蹈家,看见一个小女孩蹲在那儿,还似有不满,走已往问她,“你为什么不进去看角逐呀?”小女孩听到仰起头,骄傲地回覆:“她们跳的都没有我好。”

  许多年后周老师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小苏沫的场景,就对记者说,“那时她只有九岁,可说起跳舞时的眼睛里,有光,是那种坚定的信仰所散发出的光。”

  03

  小苏沫开始随着周老师学习舞蹈,也不交钱,跟玩似的。从九岁一直学习到十八岁,苏沫考进北舞。

  苏沫十八岁起,便开始加入大巨细小的赛事,通常她上场,第一名就是她的。那时年轻气盛,有记者采访,问,“获得冠军后有什么感想?”

  “意料之内的事情,只要我站上台,冠军就是我的,没什么感想不感想的。”

  苏沫那时骄傲的不行一世,觉得人生前面已铺满满地锦绣,她只需要走上去,便能收获许多人梦寐以求的鲜花和掌声,到达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到达的至高点。

  转折点发生在苏沫20岁那年。

  那一年,苏沫被指派为代表,代表国家前往巴黎加入一个四年一届的国际大赛,只要苏沫拿下这个奖,便会在舞蹈界站住脚跟,今后就是人生化作康庄大道,前途无量。

  那一天,苏沫因为舞台事故,演出时从舞台上跌倒,骨折,今后,不再跳舞。

  “对于这次的意外,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是因为没休息好导致分神,照旧什么其他的原因?”

  面对记者的咄咄逼问,周老师一律替苏沫挡下了,只解释道,“苏沫现在还在住院治疗,一切事宜都等苏沫康复后,会召开记者宣布会给各人一个合理的解释。”

  “你就好好养病,什么都不要想,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康复师,你还能再回到舞台上。”病房里,周老师说道。

  “师父,我不跳舞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放心养病,我问过医生了,可以完全康复的。”

  “我不跳了,我不跳了。”

  周老师被气急,摔下病房门,走了。

  04

  周老师一直在苏沫拆了石膏后才露面,她觉得是孩子年纪太小,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挫折,过几天总会好的。可没曾想,她进屋会见到那样一面。

  苏沫像是算准了她会来一样,当着她的面,把舞衣舞鞋都捐了出去,告诉她,“师父,我没和您开玩笑,我说不跳了,就是不跳了。”

  周老师其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甩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不要忏悔。”便离开了,连后面的记者宣布会都没有出席。

  “列位媒体朋友,各人下午好。我知道列位今天有许多问题要问,但请允许我先说几句。”

  苏沫缓了口气,感受要说出来的话似乎有千斤重。

  “首先,对于几月前的意外,我在此,向所有人致歉。无论是什么原因,作为一个舞者在舞台上发生那样的意外,就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学院、老师对我的信任,也对不起支持我的人。”

  “事故的原因,是我自己的疏忽,我接下来会接受康复治疗,但是,我不会再跳舞了。”

  此话一出,台下皆是哗然。苏沫是继周老师之后最有天赋的芭蕾舞者,没有之一,媒体曾评论她是今世最有潜力的舞者,如果不出意外,她在芭蕾舞界的成就很可能会逾越自己的老师。这样的人才,二十年都纷歧定遇到一个。

  接下来即是媒体长枪短炮,一个接一个话筒地提问,“具体事故原因能透露一下吗?”“不跳舞的原因是什么?前段时间爆出周老师与你发生争执,住院期间少有探望,是因为周老师的原因吗?”

  “是近段时间不会再跳舞了照旧永远不跳呢?”

  那天的宣布会,苏沫没有再回覆任何问题,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便急遽离场了。而她和周老师也没有再晤面了。

  出院后,苏沫毅然决然地从北舞退学,老师多番劝阻,却仍然没有改变这个女人倔强的想法。她自己开了个花店,也过起了和大多数人一样的日子,苏沫想,这一生也就这样吧,平平淡淡,再无变数。

  05

  夜幕低垂,苏沫捏着这张名片,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从宣布不再跳舞那天起,苏沫便不再提起那些往事,也勒令自己不再想起有关于芭蕾的任何事。

  那一年郑重许下的,“成为最优秀的芭蕾舞家”的愿望,跌落墙角,风吹不走,阳光烧不掉,独自沉眠。

  苏沫想起第一次看见芭蕾舞的场景,那时眼中满是憧憬和憧憬,收到母亲送的第一双舞衣舞鞋,自己内心的欢喜和期待,第一次拿奖时的沾沾自喜,这些往事,都在这个夜晚,像洪水冲了堤一般冲进苏沫的脑海里。

  那年,在巴黎,苏沫角逐前几天,母亲彩排时被舞台上的钢管砸中,尽管周围所有人瞒得密密实实,可苏沫照旧在母亲许久的不接电话,小姨哭过的声音里发现了眉目。

  上台前,她一遍各处告诉自己,要冷静,冷静,一直牢固地跳进尾声,却只是一瞬,她分了神,哪怕短暂地一秒钟都没有,便不幸跌倒,也把自己跌出了自己以为的,计划好的,光线万丈的人生。

  苏沫这一个月来心神不宁,母亲也发现了些许差池劲,问她怎么了,苏沫只是淡淡地摇摇头,说店里太忙。

  又过了几天,苏沫回抵家,看见母亲在侍弄花卉。时间真的能改变许多事,母亲曾经也是芭蕾舞者,出了事后,也不能再跳舞了,团里体恤,给母亲部署了一份办公室的事情,现在倒也乐得自在。

  苏沫刚开始还以为母亲会不能接受,结果母亲知道这个结果后很平静,说道,“也兢兢业业跳了那么多年舞了,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既然这样,不妨接受,去办公室也没什么欠好的,起码不用再管住我的嘴了,可以吃许多工具了。”说完后,母女俩都笑了。

  苏沫走上前,看着母亲,说道,“妈妈,我那天,遇见周老师了,您觉得我还能跳舞吗?”

  母亲听到这句话顿了顿,“沫沫,其实当年…”

  “妈,怎么又说这种话,我不是同您说了,是我自己的问题,不关您的事,那也是我自己选择的,与您无关。”

  “那妈妈就问你一句话,你还喜欢跳舞吗?”

  就像许多年前手把手教她写字认真走路一样,如今她年过半百,依然在耐心教她认清自己的心,但是苏沫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迟缓又慢吞吞,而是坚定地,没有犹豫地回覆,“我喜欢。”

  “你喜欢,那你就去。如果你要问妈妈的意见,那妈妈的意见就是你开心。生活得怎么样,其实都能活下来,要害是你自己过得开心吗?人这一生,不是为了寿终正寝,生和死不是生命的意义,来这人间一趟,既要敬畏生命自己,也要有点纷歧样的奔头。”

  顿了顿,她又说道,“妈妈是从鬼门关走回来的人,生命料峭,宛如翻山越岭,历经生离死别,才名顿开,原来天上人间所谓因果,不外是一场自我修行。沫沫,不要留下遗憾,不要让自己忏悔。”

  芸芸众生,九牛一毛,归于平淡,却不甘于平凡,这才是意义。

  06

  苏沫第二天便去找了周老师,周老师看到她后,很欣慰。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但看了苏沫一眼,照旧说道,“以后不能再吃米饭,先瘦下来十斤。”

  苏沫允许了。却照旧问道,“师父,你说我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只要你做,你就能。我信,你一定可以。”

  苏沫当年二十岁,过得还算平平稳稳,顺风顺水,突然之间,急遽忙忙,挫败感将她推到众矢之的,小女人就像一小我私家站在太阳底下暴晒,阳光刺破眼皮,将她瞳孔深处的茫然无措袒露得干洁净净。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可以帮她挡下所有尖锐,只要轻轻一抬手臂,便能给她一片舒适的阴凉角落。

  但现在的她已不再是20出头的那个少女,纵然知道会被指责懦弱也要誓死捍卫梦想,对这个世界怀揣极高的要求,且不愿与现实对立同流合污,一旦受到挫折与不公,内心的阴郁与委屈便放大百倍,不愿迁就适应,而选择义无反顾地跳下万丈深渊,以此证明自己是那轮皎皎明月。

  她已浪费掉一个舞者最黄金的五年时光,其实到头来真正桎梏住的,只有她自己。

  她的内心也有过惊涛骇浪,时至今日,修行在路上,已是一片浪声潮落,所以这么多年已往,这个世界依旧千奇百怪,所以她选择与自己息争。

  就像那句话说的,世界辉煌光耀盛大,接待回家。

  经过一个月的调整运动,苏沫恢复了最佳的状态。这一个月她也没闲着,在剧场看团里排练《胡桃夹子》,再加上以前的基础,她早已把行动走位记得清清楚楚。

  周老师看着苏沫,突然开口道,“沫沫,你上去跳一段。”

  苏沫也没回覆,径直走到了舞台上。

  点起脚尖,音乐起,故事开始。像是俯身,又像是仰望,像是来,又像是往。轻步慢舞,杳远幽冥。单脚支立,身体伸展于最大的圆圈。热潮浮现,轻跃当空,如蝶般迎风展翅落地。修长的身形印刻在舞台的灯光下,如水中的雨滴,纤尘不染。

  脚尖落下,音乐止,故事毕。

  良久的缄默沉静后,现场发作出雷鸣般的掌声。

  07

  周老师上前,递给苏沫一瓶水,挖苦道,“宝刀未老。”

  苏沫笑着接过。转而又问道,“师父,您为什么还会来找我?”

  周老师定定地看着她,目光灼热,带着失而复得的欣喜,“你喜欢跳舞吗?”

  “虽然。”

  “你喜欢跳舞,那你就来我这里,这就是理由。”

  厥后,苏沫召开记者会宣布复出。

  有记者问,“当年为什么选择退出舞台,有没有忏悔悟?”

  “是少年郎,意气风发,心之所向,我这前半生现在看来,过得不甚循分,若重新再来,我应该照旧做不到循规蹈矩。”她说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沉稳,从容,美好。

  现在的苏沫跟五年前的苏沫相比,少了莽撞冲劲,多了份岁月静好,是时间沉淀的味道。或许,现在的她与之前相比,骨子里透出的牢固,让她更适合芭蕾舞,现在的她比已往的她,有过之无不及。

  不外无论何时,她自己就属于舞台。

  “那现在为何选择复出?”

  “也是心之所向。”顿了顿,她增补道,“因为一生热爱,转头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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