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遗传噩运

　　陆昭的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如果钟叔口口声声说李阿婆并不存在，那么自己之前看到的，又是什么？

　　一阵恶寒如同跗骨之蛆沿着他的脊背窜至头顶，陆昭的双唇因为紧张而变得干涩。对上钟叔探究的眼神，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审讯的监犯。

　　一时间，屋内陷入了一种诡异静谧的奇怪气氛中。

　　尽管心里很慌，可陆昭转念一想，离开前，李阿婆曾经嘱咐自己，不要相信这个钟叔的话。

　　虽然李阿婆言行举止荒唐诡异，但陆昭能感受到，她对自己并没有恶意。如果她并没有欺骗自己，那么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正常的钟叔，才是在撒谎的人。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只是没事想跟自己开个玩笑，单纯的吓唬人？

　　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后，陆昭决定明天亲自去六楼一探究竟。

　　眼下他并不想引起钟叔的怀疑，平静了几秒后，陆昭挠了挠头，尴尬的笑道：“我跟您开玩笑呢，确实是马先生嘱咐过的。”

　　“你这孩子，白昼不说人，晚上不说鬼，泰半夜的可别乱说话。”

　　奇怪的是，钟叔的情绪转变的很快，竟是丝毫没有怀疑自己。他看了眼手表，对陆昭说道：“那时间也不早啦，我先回去睡了。”

　　“谢谢钟叔，慢走啊。”陆昭热情的将对方送到了门外。

　　“对了。”

　　钟叔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意味深长的看着陆昭，徐徐道：“这栋大厦风水欠好，阴气比力重。而人在运势低的时候，是很容易撞到些不洁净的工具的。阴间的鬼为了找替身，会蛊惑阳间的人。只要别信它们的话，就不会有事。你懂我意思吧？”

　　“钟叔，你适才还讲过，晚上不说鬼呢。”陆昭并没有正面回覆对方的问题：“我胆子小，您别吓我。”

　　后者闻言，马上哈哈大笑：“我也跟你开玩笑呢，你好好休息吧。”

　　目送钟叔的身影下了楼后，陆昭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他快步转身回到屋内，立刻将门反锁了起来。

　　不管是这栋大厦，照旧住在这里的人，无一不充斥着诡异。

　　陆昭抬起头望向了天花板。很明显，适才钟叔是在体现自己，楼上的李阿婆并不是人，自己今晚撞鬼了。

　　他提起行李箱走进了卧室。

　　卧室面积莫约十平米，靠西的墙边放着一张浅易木板床，旁边是衣柜和书桌。盥洗室的门正对着窗，打开后，陆昭看到了洗手池和一面镜子。

　　将盥洗室的门关上，陆昭坐到了书桌前，打开了条记本电脑里一个名为【旺森大厦】的文件夹。

　　他不是不知道这栋大厦有问题。

　　在来香港之前，陆昭就已经通过网络，搜集了一系列关于旺森大厦的资料。

　　这栋大厦的前身，最早要追溯到1892年。其时香港在二战前，曾于第四街建设立一座麻疯病院。为了制止熏染，这些麻风病患者只能被隔离在医院期待死亡。

　　而到了二战时期，日军占领香港，把医院革新成刑场，杀害了许多中国人。厥后日军投降，医院才彻底疏弃。

　　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这栋废弃修建被改成了居民楼，也就是如今的旺森大厦。听说，当年在施工历程中意外频发，好几名工人离奇死亡。大厦建好后，每到夜晚，楼内的住户总能听到走廊里时常传来惨叫声和撞击声。

　　人们都说，大厦里作祟的都是已往那些枉死的怨灵。

　　正如钟叔所说，到了六十年代中期，大厦发生了一场离奇的火灾。那次火灾烧死了许多人，大厦重建后，不少住户从楼内搬了出去，如今住在那里的，除了一些老人，大多都是社会底层贫民。

　　厥后据风水师说，第四街怨气太重，是全香港最阴之地；简言之，就是地狱与人间的收支口。因此，亡魂常在那四周聚集彷徨；而旺森大厦，是一座只给死人住的阴宅。

　　大厦里奇怪的规则、闭门不出的租户、身份可疑的阿婆、笑面虎保安……如今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能说明这个地方确实有问题。

　　可即便如此，陆昭照旧抱着坚定的决心住了进来。

　　他这么做的原因并非为了作死寻求刺激，而是要弄清楚一件事。

　　之前，陆昭并没有对巴士司机撒谎。他的人生自出生起，即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自己尚未满月时，父亲便在家中离奇上吊自杀了。母亲将自己跟哥哥抚育长大，九年前因为癌症不幸去世，只留下他跟哥哥相依为命。

　　四年前，陆昭还在读大学的时候，亲哥哥却在27岁生日当天跳楼，步了父亲的后尘。

　　而哥哥从楼顶一跃而下的时候，口中高喊着一个叫旺森大厦的地方。

　　尔后不久，陆昭才从母亲留下的遗物中发现，自己的家族似乎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从爷爷开始，叔伯、父亲、哥哥……家中男性从没有人能活过27岁。

　　不光是哥哥，当年父亲在自杀时，也曾在家中墙壁上写下了“旺森大厦”四个血字。

　　陆昭回到老家县城，从奶奶家里找到了爷爷留下的日记。在日记里，陆昭愕然发现，爷爷去世前就一直住在一栋位于香港西营盘第四街，名为旺森大厦的地方。

　　二者之间的种种联系让陆昭感受到，始于爷爷身上的家族诅咒，很有可能就来自于此。

　　奇怪的事情还远不止这些。自从哥哥死后，这四年里，自己险些每晚都市梦到同样的场景：在一间阴冷恐怖的屋子里，陆昭总能看到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

　　他始终未曾见过那女人的脸，可女人却说，她一直在旺森大厦等着自己。

　　旺森大厦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什么爷爷会沾染上这恐怖的诅咒？梦里的女人又是谁？

　　陆昭感受，冥冥中，那些庞大的谜团编织成了一张巨网，将自己围困其中。

　　之所以敢住进旺森大厦，并不是因为他胆大。相反地，陆昭比任何人都畏惧那即将到来的死亡。

　　他不愿每晚重复着相同的梦魇，在一天天仓皇无措的期待中迎接死神的末班车。陆昭要改变家族悲凉的命运，他想活下去。

　　因此，在距离自己27岁生日另有三个月的时候，他毅然决然辞去了内地的事情，独身一人回到了香港。

　　从走进旺森大厦的那一刻起，陆昭的心底便涌现出了一股奇怪的感受：直觉告诉他，所有的谜团，都将在这里揭晓。

　　所以他来了，就算最后无法挣脱诅咒，起码也要弄清每晚泛起在自己梦里的女人究竟是谁，她召唤自己，又有什么目的。

　　合上电脑后，陆昭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生锈的铁盒以及香坛等物品。

　　里面除了哥哥的遗照，另有一摞洋火。

　　不多不少，正好91根。洋火全部烧完，自己的生命也将迎来终结。

　　将哥哥的照片摆放好后，陆昭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戒指。

　　这是一枚质地温润的和田玉戒，通灵剔透，莹润光泽。细细看着，玉中心隐约泛着一抹红色，像是根根血丝侵入其中，有着说不出的诡异之美。

　　这枚戒指是哥哥的遗物，陆昭徐徐转动着它，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哥哥趴在血泊中的画面。

　　眼看着十二点已过，电脑右上角的时间跳转到了2021年8月21日。

　　陆昭深吸一口气站起了身。他擦了一根洋火，点燃了三支香。

　　“嚓——”

　　光线一点点耀眼起来，火苗在黑黑暗跳动，在黑黑暗散发着微弱的光，映照在陆昭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

　　一秒、两秒、三秒……徐徐地，火苗不停缩小，最后悄然化作一缕轻烟。

　　洋火燃尽后，陆昭面无心情的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盒子里还剩90根洋火。距离自己的生日11月21日的到来，也只剩下90天了。

　　陆昭将香插进坛中，对着哥哥的遗照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