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越国夫人之劝
“我儿也要牢记，这世上的所谓的永生之论，乃至谶纬之术，可用，该用的时候当用，但不行坚信——你道是为何？”太祖挟子徐徐而行，他谈兴正浓，轻蔑道，“你听那些人，满口的仁义道德，专赞美你‘品德兼备’。岂不知，古来帝王将相，哪有几个君子？雄才简陋的帝王，必是杀伐决断的英雄。作甚英雄？杀人如麻，尸山血海，这样的人物安能是君子？君子且不是，况所谓神明。其中野心家，便要利用帝王对永生的憧憬，将帝王的敬畏之心，化作自己手中的一把钢刀，所夺取的，也不外是人间的富贵而已。”
“是，那些自称有永生之术之徒倘若真有永生之术，他们何不自己去练？人生而百年，如草木知一秋，那是普遍的自然纪律，何来永生之人？即是冥冥中有人当敬畏之事，如天道，却不知即是一株大树，倘若活过了两百岁，那也是天道最爱处罚的目标。”赵德芳说道，“人定有一死此乃自然纪律，然人的精神可以长存这是文明历史。”
赵匡胤十分赞赏，又拉着小儿子在院子里多转了一圈儿。
“我儿比爹爹智慧，这很好，然，刚则易折，慧难持久，爹爹刚刚申饬你要明白藏拙，即是这么一个原理儿，”太祖说道，“你既拉着你二哥去给贺家祝贺，他那边的事情，你也不要管了，我让薛居正去办。你三叔那边，你若是得空，下学之后可多去走动，不是为让你三叔转意转意，到了他那个年纪，又久经沙场，哪里是那么轻易肯转头的人？这须不行有寄托。”
赵德芳笑道：“那是自然，男儿须有雄心，三叔有雄心，那也没什么。孩儿常去晋王府走动并非为了说服三叔放弃他的计划，孩儿尊重他的选择。但三叔究竟是三叔，况且，孩儿也当让天下人看到，官家的嫡子，是有耐心，有孝心，有仁慈之心，可以在恒久的日子里，用旁人难以支付的耐心，去解决夺嫡之争中的自己的对手的，这也是爹爹对三叔四叔的态度。”
太祖无法更满意了。
“那么你二哥呢？”他顺口一问。
赵德芳却肃然作答：“可富贵，不行御权。”
哦？
太祖道：“他若是不愿？”
“到时自然有法子，总之，李唐有圣君文天子，可他开了一个血腥夺嫡的坏头给子孙子女。赵宋不行以有这样的事情，有矛盾，坐下来谈，只要在维护炎宋一统的前提之下没有什么不行以谈，谈不拢，那就掰掰手腕，尔后坐下来继续谈。”赵德芳坦承，“实在谈不拢，那边摁在大内，好生打一顿屁股，孩儿以为，这天家之事，有时候也想老黎民过日子，吵喧华闹的，一代人也就已往了，一代一代稀释下去，哪里还能有那么多恩怨情仇，到头来反倒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苦恼。如爹爹头疼二哥与孩儿的矛盾，孩儿未来恐怕也要头疼自己的孩儿之间的矛盾，哪里有一劳永逸的解决措施。”
赵匡胤放声大笑，摸了摸腰里，眼睛向景福宫那边瞟了好频频。
好酒，好酒啊，可惜这小子禁绝他老子痛饮三百杯！
赵德芳哼哼心里话：“你要能喝三百杯五十八度的白酒你就是酒桶。”
今夜这一番谈话，足以让赵德芳心中的忧虑稍稍削弱那么一分半分。
他开始考虑起赵光义现在在作甚。
赵光义是被自己的心腹们抬着出宫的，他还得考虑三省一旦处置惩罚他这些心腹的话他能从中做点什么。
“今天的事情，你们孟浪了。”赵光义回抵家只付托一句，“卢多逊留下，你们都散了吧。”
这……
“无妨，德芳不是坏人，往后你们不许以大欺小。”赵光义付托，尔后又提醒，“都做好外调的准备。”
四哥儿自不会在这个时候与这么多人为难，可官家肯定要脱手。
群臣一散去，赵光义趴在软塌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贴着锦被靠坐着，付托道：“明日起，你收回正在扩散的那番言论。”
不行！
“大王不行因噎废食，臣等可贬谪，大王的职位绝不行动摇。”卢多逊严厉说道，“今日贱这位小皇子，臣等措手不及，方……”
“你不懂。”赵光义言简意赅，再次付托，“收起来，往后此事不行再提。”
可……
“天下局势，德芳还掌握不住的。”赵光义话里有话。
卢多逊一愣，继而大喜。
赵光义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是要在战场上获取更多的威望。
皇嫡子这个身份在开国之初，尤其在大宋的开国之初并没有太高的分量。
天子者，兵强马壮而为之。
“明白了。”卢多逊提议，“可以退为进，为四皇子授王爵！”
赵光义不说这话，关系到那两小我私家接下来如何分封的事情，他目前最好照旧别多嘴。
天子，究竟偏向自己的儿子多一些。
送走了卢多逊之后，赵光义趴在榻上缄默沉静了很久。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去寻找李夫人，而是命侍女叫晋王妃：“孤有些难受，叫王妃来伺候着，你等歇了吧。”
越国夫人很快赶到，赵光义依旧很难受，躺在榻上正哼唧着。
越国夫人稍稍有些陌生地绕过边缘，从后头爬上去，扶着赵光义的脖子，让他靠着自己的双腿躺下，自有贴身侍女送来温水热茶，她将白嫩手指在温水中洗净，轻轻在赵光义鬓角推拿。
“你说，卢多逊他们做的是否太急了些啊？”赵光义忽的问。
越国夫人想了很久才道：“约莫自从卢多逊等人占据了文臣之中编纂史书的位置，官家便已经讨厌起他们了。”
赵光义嚯的一惊。
这番话，李夫人是说不出来的。
她也是极其聪慧的女子，但她见识与政治斗争的经验都远不如他的正牌夫人。
她是符家的女儿，骨子里就带着看透迷雾的智慧。
赵光义长长的突出一口浊气，徐徐又躺了下去，问道：“官家何意如此着急？”
“四哥儿大了。”越国夫人提醒，“从前的德芳，见了你总是很怕你，可如今的德芳，虽撒泼耍赖，可他要了你的人，又借着官家的手，以家法威慑了你，以宰辅的权势敲打了卢多逊他们，这哪里照旧一个小孩子？不外，我倒有一言，或许你不是很爱听。”
说。
“我知道，你接下来定然要千般阻挠官家给德芳积累威望的部署，那你也要想好了，你排挤德芳，官家自然要排挤你，长此以往，大宋一统天下置β要化作泡影一梦，这对你，反倒是最倒霉的。”越国夫人叹道。
赵光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