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天宇之上，一尘面对着那想阻下自己的灰衣老者，顿生了一道这样的感悟。
可就在他欲要彻底地放开燃烧自己的灵魂时，一道龙吟之声突然炸响，随即竟直接将那老者的心力绳索给震断了。
与此同时，那初觉生命闪现了一道希望的楚雄，竟又被吸引着向那索命的青光之中没去。
不！
不要啊！
降智越发严重的他，曾经的睥睨眼神消失不见了，曾经那不行一世的狂妄也不见了。
仅余一道生命本能般的绝望哭喊声萦绕在天地间，甚至，连最后的声息也快要隔离了。
“无知小儿，你竟敢蔑视皇权！”灰衣老者气急松弛地呵叱道。
于他而言，这是不得不管的事情，可是在那能发出龙吟之声的怪人滋扰下，却又有些无可奈何。
终于，在青光透过楚雄身体的片刻，他的哭喊声彻底地发不出来了，随后如同成了一具无魂之躯一般，不受控制地从空中重重地坠落了下去。
而似乎因为小贤者的肉体力量残存在身上，所以楚雄的尸体竟然没有直接摔裂。
然后，令所有人感应有些恐怖的一幕开始了：
那个抹去了楚雄神智的男人，竟然开始了鞭尸！
对于一尘来说，虐杀的第三步开始了。
轰的一拳。
一尘砸向了他的脑袋，血液迸溅，脑浆溢流，这一拳是为了往昔夺名的恼恨。
轰的一拳。
一尘砸向了他的胸脯，骨头断裂，内脏成泥，这一拳是为了自己被断腿的凌辱。
轰的一拳。
一尘砸向了他的身下，肝肠寸断，灭垢除根，这一拳是了自己那些牵连而死的年老。
这一拳，是为了我爹！
这一拳，是为了我姨娘！
这一拳，是为了我爷爷！
这一拳，是为了我白家那几百号人丁！
......
砰砰砰砰！
他用极为考究的力气不停地砸，将自己积攒数年的旧恨，连带那抹他不忍细想的新仇，全然融在了那一道道砸落的拳头之中。
他将楚雄的血肉砸成了糨糊，将骨头碾成了飞灰，直到砸得那道尸体完全地混在土中再也难以分辨时，陪同着一道来自灵魂深处的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他砸出了自己最后的一拳。
这一拳，是为了小怡！
那极端的不甘与怨愤，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使得卧龙城天地失色。
灰衣老者完全地惊呆了，这样的复仇方式，他游历天下两百多年了也是头一次见到。
究竟要有着怎样的恼恨，才气使得在挫骨扬灰之后，竟然另有着如此恐怖的不甘！
他是真的想不出，也不敢想。
这个地方，究竟他娘的到底都藏着些什么怪物啊！
遥想当年，唐国东境惊现天虹三万余里，文星阁的长老说，那是血兆，如不除去血兆之人，国将不宁。
等到东境血祸之后，当年的众人都以为血兆已除，可是文星阁的长老却再次请愿，说还要除祸。
于是，千余青冥使便前往了这东境妄图查探祸星的轨迹，可厥后血兆不光没有解开，连当初来到此处的青冥使，也不见了踪迹。
那件事也成了引得满朝皆惊的青冥悬案。
厥后，天子又派龙鹰卫来此一探究竟，结果多年已往了，却也始终没有找到灾星，唯有那星河古盘数年前在此地闪烁了一次。
文星阁的人依旧不甘，还说什么星河古盘闪烁便代表灾星显出过形迹。
无奈之下，竟然连老夫这个武盟中的地刑者都被派来了，老夫日夜带着那帮龙鹰卫搜寻灾星的下落，结果灾星没搜着，倒是在一片古林中搜到了青冥使的许多尸骸。
而最终，卧龙城的这一城之地被看成了查探的重点。
可老夫兢兢业业地查探了两年，又是连灾星的一根毛都没查出来，却不小心将这卧龙城主与天族人的关系查出来了。
而自己随着那此时被挫骨扬灰的卧龙城主一来二回之下，却也有了一些友爱。
可谁知，他才刚从外面查探了一圈，不光城主府被夷为了平地，连带那贵为天族人的楚雄，竟然也被人打得是哭喊连天，对于先前那样的一幕，他是真的看不懂。
而且，对于他身旁这个可以发出龙吟之声的怪人，他也看不懂，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外域的异修。
而更让他看不懂的，是那道双目冒出幽光的染血之躯，和那声可以令让天地失色的不甘哭喊。
他只觉这个世界，甚至快完全成了自己看不懂的存在了。
但面对当下这样的残局，自己又还能做些什么呢？难道伸张正义？
他可是一把年纪了，先前自己竭尽所有的心力，竟然直接就被身旁的这个怪人一道龙吟之声就震散了，若是真要动起手来，兴许自己基础扛不住他几下。
况且，另有那个目染幽光，喜欢鞭尸的男人在啊！
自己连他先前那道斩魂的青光连看都看不懂，若是一不小心落得一个如同楚雄一般的下场，甚至死后还要惨遭那样的鞭尸，真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劳绩虽然重要，但命更重要啊！
照旧趁着那个喜欢鞭尸的男人没有注意到自己，赶忙地开溜吧！否则，真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事后若是皇族和天族人追起责来，横竖老夫就当自己从未来过。
于是，在诸葛瑾万分不解的目光中，那个先前欲要救人的老者，堂堂皇族的武盟中人，在目睹了鞭尸之后竟然转身就飞走了。
彼时，一尘仍旧怔怔地看着身下被自己轰出的大洞，但当他颤颤巍巍地欲要站起来时，却顿觉一阵空前的乏力。
兴许是因为灵魂力量的太过损耗，他竟连站都站不稳了。
眼看他便欲要直接倒下，龙殊和诸葛瑾赶忙飞闪已往扶住他。
而直到此时，一尘才注意到诸葛瑾的存在，当年在酒楼上，他所对自己说的那番话再度浮现心间。
“若我有心杀你，你甚至连在那日的征召大会大闹的时机都没有。”
“不外，我等着你杀回来的那天。”
“等那时候，你一切都市明白了。”
而最终，一尘自诸葛瑾的口中知道了那些关于故意捏碎的青光玉符，断指，魂奴，甚至是他曾经被那先安亭的老亭主游历之时指点谋士之术的故事。
他看不清那些故事里潜藏着的是救人的善，照旧困杀的恶，照旧两者缠绕不分相互，但最多的，兴许就只是那属于诸葛瑾的期待另有希望而已。
末时，惊觉自己另有另一道恼恨在身的一尘，在龙殊的资助下照旧坚强地站了起来，最后朝着另一处奔去了：
玄华道院。
而诸葛瑾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却选择了将送行之举做到最后，他跪下了。
在他眼里，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朝廷命官，乃至天族人的存在，他只是觉得那个手刃楚雄的男人是个英雄。
一个在长歌之中踽踽独行的英雄。
甚至在某一天，兴许会成为这个世界的英雄。